互相说服不了彼此改变立场，余哲森和简依然都果断放弃了这种没有尽头的内耗，在接下来近百公里的路程里求同存异，对争议话题不再谈起。


    余哲森把车速开到了星舟市外环路的上限，以130码的时速疾驰，吴小洺的这辆好车有非常先进的控制电脑辅助驾驶，设定目的地坐标并进入自动驾驶的匀速巡航模式之后他可以非常省心省力。


    简依然对这类奢侈产品了解不多，只觉得这辆车的仪表盘和中控电脑花哨又酷炫，速度跑起来之后的风驰电掣感又有种令人上头的魔力。


    仿佛看出了她的好奇，余哲森故意浇了一盆冷水：“车很棒对吗？可这样的好车凭我们俩在安全局的工资加起来一辈子也买不起。”


    “这么贵……嗯？为什么是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你的这个说法是有什么特别含义吗？”简依然反应过来之后狐疑地问道。


    余哲森笑笑不说话，留了一个任君想象的耐人寻味表情。


    “前辈不会还没死心吧？”简依然警惕性很高地质疑他的动机，“这也是你pua我的一环吗？拿未来共同生活的畅想作为画饼。”


    “我……没有这个意思，说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只是为了修饰这辆车的昂贵。”余哲森的解释听起来诚意欠奉。


    “看来是我想多了，也是，没记错的话你在外勤部还有一个小女友，出去受训还没回来？”简依然突然话锋一转，把话题导向了传闻中余哲森的女友褚月曦。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突然提这么一句，余哲森多半是没什么心情聊的，不过现在他乐意满足简依然的八卦欲望，反正不聊立场不聊阵营的矛盾也就只能像朋友一样聊聊这些彼此的关系了。


    他说：“我跟褚月曦的关系准确来讲是盟友，由于铁穹秩序下的婚育局会不停对适龄单身青年进行催婚和强制性安排相亲局，所以我们俩觉得凑个搭子去登记能够免掉很多麻烦。”


    简依然感兴趣地“噢”了一声，继续问道：“是一起对抗催婚的盟友吗？怪不得听说你们俩平日里互动很少，有些貌合神离呢。”


    余哲森一听顿时皱眉：“这是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简依然笑眯眯的表情让余哲森无法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我和褚月曦是合作过多次的老搭档了，一起挫败过你们的阴谋也有不少。”余哲森仿佛是故意为了膈应简依然故意这么说，“我们可是非常默契的，怎么可能会被评价为貌合神离呢？一定是你在造谣。”


    “我造谣没造谣前辈自己心里清楚，等你哪天回到七岛市上班自己去感受一下不就好了？”简依然洋洋得意，因为她真的没有说谎，余褚二人貌合神离这番话还真是她在安全局里亲耳听到的。


    “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会回七岛市上班了。”


    “咦？难道你因为立功要被提拔到星舟市了？这算不算是衣锦还乡了？恭喜你啊前辈，再接再厉哦，说不定以后会接你养父的班。”简依然的语气很夸张，表示她内心其实并不为余哲森高升感到高兴。


    余哲森当然知道她这么阴阳怪气的理由，以简依然的立场她肯定不希望自己在安全局爬上高位。眼下弗里德海姆虽然带领教派退避三舍，但谁也不好说这种和平能持续多久。哪天弗里德海姆不在了，后继的教派掌权者也许会急不可耐地立刻重启战端。在简依然眼里，自己要是成为下一任或者下下一任安全局总局长，对教派来说应该是个万分棘手的对手。


    “其实上头对我另有安排，也许过几天我就要启程前往沃尔沙巴克了。”余哲森没有继续卖关子，他此刻真心把简依然当成一个可以坦诚相待的朋友在交流沟通。


    “沃尔沙巴克？那真是好远……怎么会这么离谱？那边是宗教统治吧？”简依然对此十分惊愕，如果余哲森说自己在七岛市或者星舟市得到晋升她都不会意外，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千里之外八竿子打不着的沃尔沙巴克。


    “据说是宗教人员在当地的管理局掌握大权，好像是叫伊斯塔尔教派吧。”


    “诶？按理说前辈你应该很反感这种制度的复兴都市才对。”简依然奇怪他对此次调动的想法，“难道这个调派命令你没法拒绝吗？”


    “不要搞错了，我不是宗教人士但也不反感正常的宗教，我只是讨厌把恐怖主义袭击当作手段的邪教而已。”


    “说好了不提这些的。”简依然觉得扫兴，把脸撇向了自己这一侧的车门。


    “褚月曦也在那边。”


    被八卦勾起兴趣的简依然又转了过来：“啊？是吗？所以你这是准备千里奔现？你终于准备正视彼此的关系了吗？”


    没等余哲森回答，她就自顾自地遐想道：“某人不久前还对我说过，‘能够跨越山海，去寻找脑海中所浮现的那个笑容的人，一定是无比幸福的吧’，真好真好。希望你能早点解甲归田和褚月曦修成正果。”


    “修成正果为什么非要解甲归田？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当然有关系，有了值得牵挂的家人之后，前辈可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随随便便玩命了。”简依然一脸认真的神态仿佛很为他的人生幸福考虑，“你应该也不想你的小孩重新走一遍你从小到大的心路旅程吧？一对只活在记忆中的英雄父母对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前辈。”


    “真奇怪，不去讨伐造成这种悲剧的元凶，反倒责怪起为大局而舍小家的英烈，小简你是这么冷血的人吗？”


    “我可没有为自家辩护的意思，我说的都是源自内心的真情实感，代入无辜孩子的视角。”简依然低声说道，“前辈难道你从来没有怪过你的父母，就这么狠心离你而去吗？”


    “很小的时候可能确实有过怪他们的念头，不过现在已经释然了，虽然可能他们拼命保护的铁穹秩序不太值得，但至少有很多人因为他们的努力而得救。换成小简，如果需要你牺牲自己挽救方舟，难道你会犹豫吗？”


    简依然叹了口气：“如果只是牺牲我一个人的话，我不会眨一下眼。但如果是要我和我的丈夫抛下还幼小的孩子一起去牺牲，我可能没有那么决然的勇气……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好好活下去。”


    “嘿嘿，你现在也只是想象罢了，就把自己想成一个大义凛然的完人。说不定真到那一刻本质上还是狂热的邪教徒，丈夫和孩子算什么？”


    “随便你用怎么样的恶意来揣测我好了。”简依然一笑而过，“反正我也想象不到自己在方舟上结婚生子的样子，方舟容量有限人口压力大，可不像你们一样催得紧，我就算到四十岁一个人也没问题。”


    “不要太挑剔，我也盼望小简能早日解甲归田成家立业。”余哲森笑道，“不要再经历被我杀一次那样的噩梦了。”


    “那取决于前辈你啊。”简依然侧过脸深深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