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还带着大量打包的食物，前往停车场途中的余哲森和简依然两人在路人眼中仿佛像汉堡皇的转职外卖员一样。


    “你来输导航地址。”余哲森示意她操作中控台上的车载电脑。


    “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你要直接开过去吗？”简依然在导航上输入坐标之后问。


    “不然怎么去？让你的人再动用异能接送一次？”余哲森反问。


    “也……也不是不行。”简依然挠了挠头。


    余哲森一边倒车离开停车位一边调侃她：“怎么突然前倨后恭起来了小简，记得来的路上你的眼神都快能杀人了。”


    “那得怪前辈你非要玩无聊的俘虏游戏。”简依然哼声抗辩，“下次你想请我吃顿好的不用那么费尽心机，直说就行了，我不会拒绝的。”


    “下次是什么时候呢？”余哲森突然用认真的语气问她，“下次见面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


    “啊！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次离别呢？能够跨越山海，去寻找脑海中所浮现的那个笑容的人，一定是无比幸福的吧。”


    此刻的余哲森仿佛一个浪漫诗人。


    “呃，别突然煽情……”简依然尴尬得瑟瑟发抖，眼色带疑地反对他说：“前辈的脑海中会浮现我的笑容吗？我看不见得吧。或许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一个不那么值得怀念的过客。我走之后，你也根本不会想要跨越山海克服困难来找我。”


    余哲森想了想，点点头：“你说得对。”


    “……”


    简依然想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跟这个混蛋说这么多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们早就不是前辈和新人的准师徒关系了。


    “但是，经过这一次之后，未来我可能偶尔会想起。”余哲森突然来了个转折。


    简依然仍然不信，当他是在开玩笑胡说八道：“别编了，这一次见面哪里值得回忆了？你不会真的以为请我吃东西很感人吧？”


    “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啊，不明白今天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也不明白对你来说有什么改变。”简依然心直口快，“对我来说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像是闹剧，你莫名其妙地暗算我，得手之后又莫名其妙地把我放了。”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是很难互相理解的，你不是我，所以觉得我做的事情莫名其妙。”余哲森淡淡一笑。


    “别打哑谜，你解释解释。”


    “之前分道扬镳的时候，我已经觉得不会再见面了，就算见面也是互相为敌的状态，毕竟我们各自选择的路截然不同。”


    余哲森用余光瞥了简依然一眼，发现她神情认真地在聆听，于是继续说道：“但是今天见面之后的事态发展是我没想到的，你和我过去遇到的任何一个归临教派成员都不一样。我没法像对待其他归临教徒一样对待你，我杀那些人的时候往往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简依然淡漠地望着前方延伸的道路应声道：“我觉得你没有自己现在形容得那么冷血，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杀人不眨眼，方舟应该早就被你毁了。”


    “扯远了，我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小简你在我心里不是一个纯粹的归临教徒。就算你百般不承认，在特勤组待的那段时光还是对你造成了影响。”余哲森嘴角微微扬起，“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身上就会留下那个地方的痕迹。和什么样的人相处过，也会留有对方的影子。更何况你是个没有放弃自主思考的人，弗里德海姆也好教派的教条也好，没有什么是你的铁律，你在通过自己的观察来判断这个世界，我没说错吧？”


    简依然没有回答，而是反过来问他：“和什么样的人相处过，就会留有对方的影子。那么你呢？你也留下了我的影子吗？我指的不是专员小简，而是那一晚和你生死相搏的我。”


    “当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生死搏杀的雨夜，你最后的眼神令我印象深刻。”


    “什么样的眼神？我自己完全记不清了。”简依然莞尔一笑，“是恐惧吗？那一刻我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你的眼睛冒着炽烈的金光，仿佛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到愤怒燃烧的灵魂，那时候我应该很害怕吧？”


    “恐惧？也许有吧，不过我觉得更多的是悲伤。”


    “悲伤？”


    “很难形容的悲伤。”


    “是吗？所以你产生了怜悯之心？”简依然笑出了声，“怪不得你在医院病房里惊醒过来的时候会有那样的反应，当时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我才刚刚被你掐死一次，醒来又差点被你活活抱死。”


    “因为亲手杀死你也让我很难过，当那一切变成梦之后我觉得无比庆幸。醒来看到小简还活着，没有变成敌人，那种如同沙漠逢绿洲的感动难以用言语妥帖形容。”


    简依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知该怎么接这番话。


    “现在你能理解我今天的感受了吗？今天对我来说也很有意义，因为即便在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之后，小简依然没有变成我的敌人。”余哲森侧目看她，“哪怕在我做了比较过分的事情之后，小简还能重新平复情绪和我交谈，我觉得这应该是源于过去建立的信任。”


    简依然这回没有反驳，而是用探讨的语气说：“那你不觉得奇怪吗？在过去那种有所欺瞒心怀鬼胎的前提下，我竟然能对你建立信任。”


    “这不显得我人格魅力高吗？”


    “现在已经崩塌了，彻底崩塌完了，前辈的形象。”简依然吐槽道，“你现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打一棍给一颗糖，妄想pua我。但是很遗憾，我的信仰比你想象得要坚定得多。环境确实会让人改变，在复兴都市的生活过的我、在特勤组呆过的我更加相信你们的世界、你们的秩序是有问题的。”


    本以为这番话会遭到强烈的反驳，然而简依然没想到的是，余哲森轻易地就认同了她。


    “是的，我也认为复兴都市和铁穹秩序有问题。以前我在七岛市的底层讨生活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不过那个时候我只看到了表象，等到在安全局经历了许多事件之后，尤其是在逐步接触到处于高位的人物之后，我才渐渐认识到这些问题的本质。”


    “那你还心甘情愿地继续给他们卖命？”


    “保护需要保护的普通人也叫为铁穹秩序卖命？”余哲森摇头，“我不相信方舟没有问题，如果方舟的乌托邦真的完美无缺，蛇藏那样的人就不该出现。你们的人也不该对铁穹秩序下的民众毫无悲悯之心，不择手段极尽残忍。”


    简依然哑口无言，她能指出铁穹秩序的问题，是因为她亲身体验过这里的生活。余哲森说得没错，方舟上也是问题重重，只不过他没有在那里生活过，所以无法描述细节，但问题总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