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鬼抱在一起痛哭。
猛猛只要猜想小孩生前的悲惨，就止不住地落泪。
小鬼孩闻声，也忍不住放声哭泣。
两个胆小爱哭的人与鬼，抱在一处，根本停不下来。
“走，爸爸带你回家。”猛猛边抹眼泪边牵着小孩往回走。
路上看见一条野狗，叼着肉狗头，想到小孩肉骨头都吃不上，过得比狗还惨。眼泪又崩不住了。
手里的手绢被泪打湿，找不出干的地儿。
路上行人看着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高大个，纷纷侧目、避让。
404房间。
门又被敲响了。
猛猛扯出一张笑脸，将一篮水果和一罐奶粉送上。
即使洗过脸。
因为哭太久，脸上的肌肉还是疼痛。
“那个，我想，想养他。过来问点经验。”猛猛腆着脸。
他还是怕鬼。
意识到小孩和大鬼哥“鬼”的身份，还是忍不住怵。
但理智上，他知道大鬼哥不会随便杀他。
小孩更不会。
除了那点本能害怕外，他并不真的抵触或害怕两位鬼。
尤其小孩那双眼睛，一触及，什么身份全忘了，只想给他幸福。
阿希不意外，给人倒茶。
浮尘跑过来，看到小鬼孩，高兴地拉着人去客厅玩耍。
一鬼一人坐在饭桌前，盯着一群孩子。
人也好，鬼也好，孩子还是孩子。
有的鬼不会说话，还是“啊哇哇哇”的婴儿语言。浮尘说话。两种语言混在一处，毫无障碍。
阿希盯着几个孩子，指着那个脏兮兮的鬼小孩，“这几个小鬼中，他是最弱的。”
“不会鬼语，不会打斗，融入不了鬼群，也找不着愿意收他的道士。”
“他是自己跟过来的。”
跟着黑小鬼一块来的。因为弱，妖道长从未动过收他的意思。
每次过来，数他最脏。带得零食，阿希恨不得丢得远远的。
但是小浮尘不乐意，会“啊哇哇哇”与他抗争，大眼睛瞪着，不允许他动。
阿希一点也不希望这个脏小鬼来。脏不说，还不愿意走。
总是悄悄盯着他和浮尘，露出令他不舒服的目光。
阿希看了眼直直看着脏小鬼的猛猛，有心让他养娃，将脏小鬼带走。
“他很聪明。这几个小鬼中，他的模仿能力最强。”
错，是模仿人的能力还行。
鬼方面的技能一窍不通，蠢得像猪。
“第一个学会说话的。”只有他有那个意愿。
跟着浮尘玩，其他小鬼，会说人语也还是会用他们的“婴儿语言”。
只有这个小鬼，跟在浮尘后面，模仿着她。
超级不顺眼。
想丢出屋去！
“你与他，是有一段缘分的。无缘，是不会聚头的。”
快带走吧。我一点也不想再看见他。
阿希收敛淡淡的目光，看着浮尘。
鬼性冷漠。
也许生前，他也有共情的能力。但现在，他感受不到别人的需求。
仅有的“情感”，都在浮尘一个孩子身上。
别人死活，关他什么事？
猛猛低头，揉着眼睛，更着嗓子问，“他生前……他，他……”
那句话，那个词，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是想问他怎么死得？”阿希直截了当。
猛猛红着眼睛，点头。
“你去过那个垃圾堆了？”阿希问。
猛猛再次点头，更咽出声，鼻涕眼泪挡也挡不住。
前面玩耍的小鬼孩注意到，回头，见到哭泣的猛猛，跑过来，抱住他。
猛猛的心软成一团，收住鼻涕，抑制哭意，脸上全是泪水，还是笑着回，“乖，去玩吧。我没事。”
说死亡，对小孩来说太残忍。
小孩鬼不动。
猛猛用手轻轻推着，让他离开。
小孩鬼回头，眼神关切。挡不住猛猛的要求，还是走去玩了。
阿希淡淡看着，等到小脏小鬼离开，继续说道，“他是被人深夜遗弃在那儿的。”
“就放在那个野狗用得狗窝里。”
“没人发现他。”
“野狗翻出尸体，才知道有个死小孩。”
阿希的话简单粗暴得如斧子砍头。
一瞬间，猛猛能联想到，那个夜里，鬼屋里小孩“哇哇”哭喊着，可没人经过。
小孩哭哑了声音。
清晨，扔垃圾的人没注意到狗窝里的小孩。
扫垃圾的人也没注意到狗窝里的孩子。
白日里来来往往的人更加不会往垃圾堆深处看一眼，看一眼这个藏在狗屋里奄奄一息的孩子。
他被活活饿死了。
身上臭了。
之前的野狗来占窝了，将狗窝里的死孩子拖出来。人们才发现他。
那时，他已经成为了小鬼。
可他还坐在狗窝里，等待有人发现他，将他抱走。
猛猛撑着脑袋，低着头，竭力遏制暴风雨般的悲恸与哀鸣。
泪如瀑布极速流淌。
眼皮已经睁不开了。
垮着嘴“哇哇”说着模糊不清的话，“怎么养？养他？”
好在阿希能听懂，解释，“你给他整个神龛。我帮你写他的生辰八字，你放在神龛里，将他供着。这样，有朝一日，他还可以重新投胎，成为真正的孩子。”
猛猛听到后面一句话，精神猛得一震。抬起头，眼神坚定，“他真的还可以投胎？”
阿希看向脏小鬼，“他并无怨气，只有股执念。想有个家。你全他执念。供个半年一年的，就可以将他送走，等待轮回。”
快带走吧。我这可不是狗窝。
猛猛深呼吸，握紧拳头，心里暗暗下决心：我一定要他重新为人，做个真正的孩子。
“咚咚咚。”
房门又响了。
阿希开门，见到楼上604的男主人。
他笑着拿出一盘水果，笑道，“我来送个水果。”特意往里凑，见到哭泣的猛猛，自顾自进屋，“哎哟，大兄弟，这是咋地了？”
阿希：就是个看热闹的。
猛猛擦干眼泪，笑着说，“没事儿，我来养个孩子。”
604屋主看向玩耍的浮尘，她的身边空荡荡的，但她一直说着话。
他知道，旁边一定有几个鬼孩子。
男人一点也不意外，笑着说，“那可恭喜你喜得贵子。”
猛猛疑惑，“你……”
男人笑着指着阿希，“他带浮尘，我可没少跟着折腾。人与鬼，身份虽然不同，可一样是亲子关系。”
阿希面容冷淡，一言不发：男人包了浮尘三年的奶粉钱。喊他一声叔，也不为过。
知道大爷没走，也会坐在楼梯口与大爷说话。
这些年，也没少见到他们这两鬼了。
男人叹气，“其实啊，有人情味的鬼，与人没什么差别。”悠悠说着自己的感想，“有时候，虽然也害怕，可心里清楚，自己一点事也不会有。”
这句话打消了猛猛最后一点担忧。
他不是怕：他会怕小孩。
而是担忧，自己因为害怕而抛弃小孩。
小孩那么可爱，不能被自己二次伤害。
猛猛笑起来，躬身对男人道谢，“谢谢大哥教导。”又舔着脸问阿希，“能不能让我看看浮尘的房间，我没经验，不知道要准备什么。”
“不行。”阿希直接拒绝。
浮尘却直接带着小鬼进自己的屋，随便参观。
猛猛对阿希呵呵笑着，不要脸地跟着进去。
阿希：……
猛猛对房间每个角落都一通拍摄。又将客厅里的各处细节拍摄记录，尤其是玩具与书籍，一个也不放过。
看那模样就知道，他打算复制粘贴。
阿希：好不爽。好想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