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一路哭嚎，拿手臂挡着自己的脸，被浮尘牵着走回教室，找老师。


    廖老师看见二人，也记得猛猛，一眼看见安安的湿裤子。


    “不哭不哭，咱们洗一洗就好了。”廖老师抱住安安，带着他往卫生间里走。


    幼儿园里有热水，也有备用的衣服裤子和毯子，就是防止小孩子尿裤子，或者玩水湿了衣服。


    浮尘看向猛猛，猛猛盯着浮尘。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真诚，一个疑惑。


    猛猛忍不住挠头，“我是不是该走？”


    浮尘点点头。


    猛猛：哦。


    转身就往原来的小林子里跑，顺着栏杆又翻出去了。出去的时候看了眼附近的垃圾桶。


    垃圾还是一样凌乱，看不出翻找的痕迹。


    猛猛摸出那把红色打火机，凑近看了一眼，还剩一层油，不多，也不算少。大概是1\/5。


    一股子微妙的气味钻入鼻子。


    猛猛下意识就要往垃圾桶里扔，想到小鬼缩回去的手，又将手缩回来：他也是个胆小鬼。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


    伸手摘取一片树叶，给红色打火机擦干净。想着：给小鬼道个歉吧。他不是有意嫌弃的。


    能烧死纸人，全靠小鬼捡得这个打火机。


    夜晚。


    世佳小区13栋404号房。


    “咚咚咚。”有人敲门。


    阿希开门。


    猛猛见到阿希，拎起右手的一罐奶粉，“那个，我来送点东西。”将奶粉递过去。


    浮尘喝得牌子，他见过，记住了。


    买之前就知道不便宜。


    买的时候看到价格，咋舌，是真不便宜，四位数。


    他的左手也有同样的奶粉袋子。阿希盯着袋子，不说话。


    “那个……”猛猛伸进头去，往里瞧，一眼瞧见里面坐着一个小孩，是白天的鬼小孩，正定定地看向他。


    阿希瞥了一眼小鬼，让出路，“进来吧。”


    今天也靠了这位出力，救下那位金童子。


    “诶。”猛猛进屋，走向鬼小孩。


    客厅里只有浮尘与鬼小孩，其它小鬼不在。


    今天小鬼们白天暴露，都损了元气。


    阿希都给了鬼气滋养，作为报答。


    那四只小鬼，都有神龛，有人供奉，回到自己的神龛里休养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这只小鬼，是附近的野鬼，修为不高，一直与浮尘玩耍。算是浮尘的小玩伴。


    阿希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让他留在客厅里休养。


    “那个，今天对不起啊。”猛猛斟酌着词。


    浮尘与鬼小孩都坐在地垫上，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


    阿希站在一边，淡淡看着，并不感兴趣。


    猛猛双手抓着纸质袋子，双手伸直推过去，低头道歉，“这个，是，是给你的赔礼。真的很对不起。”


    小鬼孩疑惑地起身，小短腿慢慢地走过去，接过纸质袋子。当见到袋子里的奶粉时，眼睛瞬间泪汪汪。


    猛猛一直低着头，忽闻一声高昂的声音，“爸爸！”


    嗯？


    抬头，却见小鬼孩跳起来抱住自己，兴奋地大叫，“爸爸。”眼睛里还有水意。


    猛猛吓了一跳，抱着小鬼孩不敢动。


    小鬼孩兴奋地用脸颊蹭着猛猛，脸上全是幸福。


    猛猛后仰着腰，内心恐惧，看向阿希。


    阿希淡淡开口解释：“他很渴望有个家。一直想要个爸爸。而有人愿意领养它们的方式，就是放上神龛或牌位，前面放上小孩喜欢的东西。”


    猛猛：我，没想养鬼啊！


    我自己就是个胆小鬼。


    猛猛看向小鬼孩。小鬼孩抱着自己的奶粉罐，眼神十分专注，仿佛是个宝贝。注意到猛猛的视线，抬起头，又是一声“爸爸！”


    明媚爽朗的笑容里全是幸福。


    与普通小孩无异。


    猛猛心头微颤。这是个鬼，是个鬼……


    “那个……”他哆嗦着说不出拒绝的话。


    “爸爸我们回家吧。”


    猛猛说不出话，看向阿希，阿希淡淡看着，假装看不见，由着小鬼将人领走。


    回到家的猛猛胆战心惊。


    “爸爸，我睡哪里？”


    “我可以和爸爸睡吗？”


    小鬼抱着奶粉罐，乖巧询问。


    猛猛不敢拒绝，指了指最里面的工作间，又摇头，并不敢靠近小鬼。


    小鬼见状，失落地低下头，很快又扬起笑脸，“谢谢爸爸。”抱着奶粉罐去最里面的房间。


    第一天，猛猛完全不敢睡觉。等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再醒来，屋外已是日暮。


    打开房门，只见一个奶粉罐子。“哎嘛呀——”猛猛惊叫出声。


    “爸爸是我。”奶粉罐子后露出一张小脸。


    猛猛扯扯嘴角，想起自己多出的鬼孩子。


    “爸爸，可以给我泡奶粉吗？”小鬼睁着大眼睛询问。


    猛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受不起几次惊吓，斟酌着词，“那个，那个……”


    小鬼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我，我没，没想养你……”后面的“你”字几乎没有声音。猛猛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小孩鬼。


    小鬼呆住了。


    半饷，他放下奶粉罐，低下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说着，走出屋，离开了。


    嗯？


    猛猛猛然抬头，没想到结果这么顺利，呆住了。


    可，心头并不舒服。


    当看到地上的奶粉罐，心里的愧疚更加不舒服：他没想，没想伤害他……


    猛猛打开门，追了上去。


    小鬼因为受损，并不能飞，只能走着。小短腿并不快。


    猛猛很快看到小鬼，远远跟着。


    一路无声。


    拐过几条街，小鬼回到自己原本的家。眼里忍住的泪意，当看到成堆的垃圾和自己荒芜的“家”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再忍不住，“啊啊啊——”


    婴儿的哭声听起来十分悲惨。


    “啊啊啊——”声音里全是被抛弃的悲痛与无助。


    角落里的猛猛闻声，忍不住就心揪了一把。


    当他走过去，看到垃圾堆旁的小鬼，眼泪哗啦就往下掉。


    小鬼回头，一张泪脸暴露在人前。当见到是猛猛时，立即钻回自己家中——一个废弃的狗窝，里面有条小的花被子。


    而狗窝旁边，是一些玩具和奶粉。


    猛猛蹲下身，去碰奶粉罐，手却穿透过去。


    他立马明白，这些都是阴物。是小鬼在垃圾堆里捡得宝贝。


    奶粉牌子他记得，是今年曝出，吃出问题的牌子。


    人家丢掉的，嫌弃的垃圾。


    包括这个狗窝，也是人们丢掉的。


    这里却是小鬼全部的家。


    狗窝里还有小孩低低的哭泣。


    猛猛听着哭声，眼泪再也忍不住，心里一阵疼痛：怪不得找打火机那么熟练。


    小鬼孩脏兮兮，可眼睛很好看。凭什么将他丢掉？


    猛猛摸着眼泪，想到：小孩生前一定很好看。他那么乖，那么懂事，凭什么将他丢掉？


    他那么好看，又那么厉害，自己凭什么不要？


    “啊——爸爸养你！爸爸一定养活你！”猛猛抹着眼泪痛哭，心想自己也要像大鬼哥养浮尘那样，用最好的奶粉养小孩！


    狗窝里的小孩钻出来，一双泪眼盯着猛猛。


    猛猛同样是一双泪眼，跨着一张嘴嘟囔，“爸爸没什么文化，怕教不好你。你别嫌弃。”


    汹涌的泪意堵住了喉咙，拉住了嘴形，一句话全像“哇哇哇”模糊不清。


    然而小鬼孩听懂了，喊了一声，“爸爸！”眼睛亮晶晶，全是星空。


    “啊——”猛猛抱住小孩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