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过几次给盛南伊进行心理疏导的苏医生。
那人不如陈医生灵活变通,拒不透露病人隐私。
他旁敲侧击过,也问过林曕北和陈医生,收获不大。
最后还是决定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她的心结。
却发现前几年盛南伊的强大冷硬不过用一层层茧伪装出来的。
抵住外界的攻击,也缚住真实的自己。
要将最初的那个她拉出来直面一切,只能把她身上一层层的茧剥开。
他并不清楚下面一层会是什么样子。
路上,他不断从后视镜里看她。
比两年前重逢时更显冷漠疏离。
她又一次缩回自己的世界里了。
——
往后几天,情况越发糟糕。
但凡傅承屹要靠近,盛南伊便会躲避,像锅牛缩回自己的壳里。
他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不敢贸然行动。
那晚,盛南伊主动跟他讲话,“晚上你带孩子睡,我要开会。”
董事会开完已经很晚了,傅承屹估摸着时间敲开门,把孩子送过来。
她刚吹完头发,莹白的脸蛋里透着红,蕴着一股天生的娇媚,看得人心里软软的。
他瞳眸幽深,对上那双清冷的杏眸,像被寒露渗透。
只能淡淡地解释:“怕你睡不着。”
傅承屹越过她,把孩子放回床上。
可能觉得孩子不在,她点了助眠的香薰,香气略显浓郁。
依然能捕捉到她沐浴后身上缭绕的清香,牵连出丝丝缕缕的过往。
傅承屹清楚该走了,脚却生了根,摸了摸ire的脸蛋。
盛南伊站在一旁,手指顺着刚吹干的发,没有说话的意思。
傅承屹又给ire重新盖了被子,“我收到信息说回国手续办全了,要么明天回洛杉矶?”
盛南伊在床的另一侧躺下来,“嗯,早点休息吧。”
傅承屹点头,走到门口又退回来。
眸色深沉,“你放过我,却不肯放过自己么?盛南伊,你明明心里有我,却在权衡过后决定放弃我,你现在的样子和你鄙夷的那个我有什么不同?”
她捏着缠绕在指间的发丝沉默。
垂下的眼睫浓密纤长,好像能隔绝两个世界。
傅承屹自嘲地扯唇,“就因为我不会轻易表露情绪,你就认为我从来不会难过么?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也身不由己,我从小的生存环境注定了我和你会不同……”
话音未落,她生硬地打断:“所以,我们就这么分立于两个世界,不好吗?”
傅承屹定定地看着她,“不好,我烦了,我累了,不想再压抑了。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明确告诉你,你可以拒绝,但我不会放弃。你拒绝我一百次,我还会第一百零一次去敲开你的门。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他俯身而下。
独属于他的清冷雪松香气瞬间扑鼻,她心下一惊,闭起眼睛。
吻并没有落下来。
傅承屹只是亲了亲熟睡的ire,轻声说了句:“晚安。”
他离开后,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既然已经做好抉择,为什么还会因为他一两句话而扰乱心思呢?
算了,反正马上要回国了,从此分隔两地,也不会再有多少接触。
——
ire离开福利院半个多月后,三人终于踏上归途。
小家伙第一次坐飞机,激动难抑,叽叽喳喳,好不容易才睡着。
盛南伊顶着发青的黑眼圈,也想补个觉,却又睡不着。
和傅承屹摊牌后,她的睡眠质量又回到从前。
收拾行李时,她发现自己好久没吃抗焦虑的药了,拼命劝慰自己是因为认回了ire开心的缘故。
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功劳不能只放在ire身上。
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是倘若那副药是已知的毒药,还要以毒攻毒么?
她不敢冒险。
门被敲响,傅承屹问她:“乐晞睡了?”
她点点头,又躺回去,傅承屹敛眉,“抱她去我那边,你也睡会儿,眼睛都红了。”
“不用。”
孩子在,勉强还能把飞走的心思拉回来。
孩子一走,思绪还不知会飘到哪里去。
傅承屹静静地站了会儿,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没有压制住,上手捏她脑袋。
盛南伊皱眉,“别碰我。”
傅承屹嗓音温和,“我帮你按一会儿,放松了好入眠。”
她不想,他却坚持,循着脑部的穴位,轻轻按下去。
语气温和,态度略显强硬,“能不能别这么任性,我让你一个人待着就会好吗?你自我封闭,乐晞要怎么办?伊伊,就信我一次,我不会伤害到你。”
他的手指有力,穴位也找得准,没什么不舒服的。
按着按着,盛南伊也不挣扎了。
低沉磁性的声线传入耳中,“现在闭上眼睛,把双手放在两侧,放松你的身体,包括表情,舒展眉宇,进行三次深呼吸……
想象自己是一滩水,顺着河流涌入大海,与海浪一同起伏。阳光晒在你的背上,海风拂在你的脸上,小鱼小虾就在你的脚下……”
她在温柔的声音中沉沉地睡去。
没做什么梦,只是有人不停在唤她,一睁眼,ire摇晃着她。
小脸上满是兴奋:“妈妈,妈妈,你快醒醒呀,我们马上就要下飞机了!”
盛南伊睡眼惺忪地起来,两人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见鬼,她这一觉竟睡得这么沉?
她困惑地盯着傅承屹,这人是学了催眠么?
该不会把她催眠了,问出什么不该问的吧?
傅承屹一脸坦然地催促她,“还有十分钟到砚城。”
盛南伊去洗手间,觉睡舒坦了,黑眼圈都浅了。
人却更迷茫了。
难道她真离不开他了?
——
小白前来接机,等在固定位置。
看到傅承屹先是一惊,看到ire又是一惊,看到三人同时上了一辆车更是惊上加惊。
可盛南伊冷着一张脸,他也不敢轻易发问。
路上,睡饱了的ire不停喊着“爸爸”“妈妈”……
八卦的力量战胜了恐惧,小白怯怯地开口:“小姐,这个孩子?”
盛南伊一脸淡定:“我女儿。”
“呲溜——”
车子差点撞上前车,小白赶紧踩了急刹。
盛南伊面色冷沉。
几分钟后,他再度问道:“孩子的爸爸?”
“傅承屹。”
又是车子偏移,他猛踩刹车。
盛南伊彻底冷了脸,“小白,是你不打算看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不打算让我看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