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捆都捆了,顾无言不欲浪费气力。
她手中拿着的正是宁西楼送她的那把寒光匕,因小巧灵便,平时被她捆在小腿上,可以起到出其不意攻之效。
顾无言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匕首的刀背刮着游好之脖颈间的胖肉,冷然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就问你一句,刑部侍郎周儒,与你是什么关系。”她不相信璃水会无的放矢地将她随便带到某个官员面前来,璃水肯定也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不好与她明说罢了。
这游好之官职与周儒相当,不可能是巧合,他们定当发生过什么。
顾无言站在游好之的身后,使得游好之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连忙慌张道:“我……我和周大人?姑娘莫要开玩笑了,我哪里会和周大人有什么关系啊!”
“不说?”话音刚落,抵着游好之脖子的刀背瞬间就变成了刀尖。
游好之心头更恐慌了,咬着牙颤抖道:“我说的是真的……吏部、与刑部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我如何会与周……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抵着自己脖颈地刀尖却突然下滑,落在他小腹处。
“我没什么耐心。”顾无言语调缓慢,没有半点感情起伏。如此便又给了游好之一种压迫之感,身后这人是没有感情的恶鬼,说杀他真的会杀他。
游好之只觉得自己下体幻觉上的一凉,他吞了口口水,低声喊道:“姑娘……女侠……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知道我和周大人的事……”
“三。”顾无言皱着眉念了一句。
“姑娘你等等……”
“二。”那冰凉沁骨的刀尖下移。
“我说我说……”游好之心如死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身在官场没有哪个人是干净的,手头多多少少都会收些东西,不过有的是银子,有的是女人……”
“说清楚些。”顾无言刀尖没有半分偏移,甚至连微弱的动都没有动过一下。刀尖贴着游好之的小腹,让他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游好之全身光裸,顾无言却没有半点对着裸体男人的自觉。
“……我和周大人,虽分在两部,但……朝中办事多多少少会有接触地地方,互相帮忙的事情也不少……你懂得,男人嘛,不是钱就是女人了,周大人……周大人偶尔会帮我安排女子侍候,一来二去,便有了往来。”游好之吞了口口水,身子僵硬,半点不敢动弹。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来。“不过这在我们心中都心照不宣,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顾无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想到那夜在周府看到周儒与红蝶交欢的场景,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周蓁蓁为什么小小年纪多次小产,周儒为什么要叫红蝶冒充周蓁蓁,以及周蓁蓁那夜到底是为何会自己出府,甚至还有开在周蓁蓁院子中的侧门……这当中竟然……竟然……
她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这可怕的念头就像是一条巨蛇一样蚕食着她的良知和对这个世间地认识。
顾无言口中艰涩道:“你和周儒的女儿……”
游好之心头一跳,脱口而出:“你到底是谁!”
无须游好之言明,顾无言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冰凉,被脑海中那个可怕的念头给冲击到了。如果真如她所设想地那样,那周蓁蓁到底是怎么死地呢?
顾无言抿唇不语,手下匕首未动,半晌才道:“这官僚之间秘而不宣的共识,有多少人参与?周儒在什么样地情况下会给你安排女子?”
“……”游好之这一下是真的被她吓到了。周府将事情掩盖秘而不发,他尚且都不知道周蓁蓁已死地事情,权当他和周儒其间发生过的利益纠葛被别人知道了,而这位从天而降的凶残女侠就是来查他们的那些腌臜勾当的。
他半晌喃喃不语,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和周儒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且不仅仅是他们二人,甚至还牵扯着……这事情若是被捅出去,又岂是随随便便能掩盖过去的?
树大根深,当中盘根错节,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顾无言见他不说话,语声冰凉:“廿八那日晚上,你在做什么?是否约了周府的姑娘?”不到万不得已,顾无言不能提及周蓁蓁的名讳。且暂无证据证实她的想法,若是她误会,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廿八……?我、我没有……”游好之似是有些苦恼地仔细想了想,半晌才迷糊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哦,我想起来了,我那日本来派了轿子去接的,可是后来又被打发回来了,说是身子不舒服什么的……那日晚上我是宿在府中小妾院里的,女侠若是不信,大可去我府上问问!”说着他吸了口气,尽量缩紧自己的肚子,让刀剑离自己远一点儿。
身子不舒服……顾无言面沉如水。
这理由倒是和周蓁蓁那天将红蝶打发走的理由一模一样,可是游好之没有接到人,周蓁蓁又去了哪里呢?
如果游好之说的是实话,那周蓁蓁的死便和他没有关系了。
顾无言有心再问,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一阵的嘈杂之声。
“你们是谁?我家老爷在里面,闲杂人等闪开!”雅间门口,那两个守卫义愤填膺地站在门口拦着一群身穿官服地人不让进去。开玩笑,他们老爷在里头办好事呢,若是随随便便让人进去,正好撞见老爷怎么办?
堂堂吏部侍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乌央乌央带着一大批人来的正是京畿府衙的白穆白捕头,他身后跟着约莫七八个捕快,将并不算狭小的走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璃水躲在一边的走道拐角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里,心中焦急非常。
衙门的人怎么会突然过来?若是现在闯进去正好看到世子可怎么办?那顾世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脾气,游好之又是个色鬼,说不定现在都被顾世子打的鼻青脸肿脑袋开花了,若是被人抓住……
璃水倒抽了好几口气,腿脚一阵发软。
到时候顾世子不会有事,她这个将顾世子一同带进去的帮凶……只怕死路难逃!
白穆本来就是土匪性格,见状冷声笑道:“我们接到报案,这里头有人闹事,闪开!”
雅间的门隔音很好,奈何顾无言的耳力更加惊人。早在白穆带着的人刚上楼梯的时候她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寒光匕手幽幽地在游好之的肚皮上划了两下,顾无言轻声冷笑道:“你报案?”
“不不不不不是我!”游好之连忙摇头,老泪纵横地解释道:“我被女侠您绑着呢,哪里有那个办法报案!而且你听……我的家丁都在外头守着呢,若是我报的案,他们早就冲进来了!”
是谁想要坏她的好事?
正想着,门口的白穆人多势众,已是推开了那两个守卫将门撞了开来。
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贵妃榻上那一坨被绑缚起来的胖肉给吸引了目光。
游好之的嘴里塞着被顾无言脱下来的自己的袜子,“呜呜”地大声喊叫着,却被堵着喊不出声,只得满头冷汗地一个劲地挣扎。
白穆又是气又是好笑,指使手下将游好之松绑,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捕头,不认识游好之这样的四品大员再正常不过。甚至连孙墨白都比他低了半级,更遑论白穆了。
“大人!”游好之的两个家丁见状猛地冲将过来,将游好之口中塞着的物什取出,不想游好之瞬间破口大骂。
“废物!废物!”游好之怒吼着,刚刚被顾无言威胁命根子的恐惧瞬间爆发成怒火,发泄在进来的捕快们和自己的家丁们身上。“本官在里头发生生命危险,你们却不知在外做些什么,要你们何用!”说着他抄起地上的茶杯就朝着自己的家丁扔了过去。
一口一个本官,白穆心知他分级不低,连忙弯腰稽首:“这位大人,小的们接到报案,到底发生了何事?”
“何事?你还有脸问本官何事?”游好之还没有来得及穿衣服,一声肥肉随着他的动作颤了又颤。他大手一挥,指着门洞大开的窗户骂道:“有刺客,还不赶紧去给本官搜!”
春华浓地处玄武坊,临湖而造,底下正是京中一处出名地人工湖,阔而清澈,占地不小。
然而这便造成了顾无言的麻烦,她从窗户中翻身出去,左右却无树木藏身,只得巍巍地吊在窗外。然还没等她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却听得游好之在里头怒吼。
她心下一凛,顿时一个鹞子翻身,在白穆即将开窗看到她的那一刻从隔壁洞开的窗口翻了进去。
顾无言耳朵灵敏,隔壁那最里头的一间雅间方才都没有什么动静,她只当是间空屋。可当她翻身跃入的那一瞬间才在匆忙间看到榻边坐着一人。
她掌中滑出寒光匕首,猛地抵住那人的腰间,低声道:“不许出声,否则杀了你。”
随即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却是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千钧一发之际,就连顾无言都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他。“殿下?!”她失声喊了一句。
这面无讶色,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的,正是才刚刚分别了几个时辰的宁西楼。
与此同时,雅间门外却是传来了白穆和他手下一众捕快凶神恶煞的脚步声。
若是来得及,顾无言只肖当下换上自己的衣裳,再与宁西楼一同淡定地坐在桌边饮个茶什么的便能蒙混过关。两个好友相约来青楼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问题恰恰就是她现在没有办法以男装示人。
顾无言心急之下,随意撕扯了一块面纱想要蒙住自己的脸,再挟持宁西楼出门。有宁西楼配合,届时白穆投鼠忌器,自然不敢随意追上来。只是过后京城里兴许又要闹什么女江洋大盗的传闻了。
然宁西楼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心神一动,快速伸手将顾无言的衣襟一扯,顿时露出半个圆润蜜色的肩窝来。
“你……”顾无言还没来得及惊讶,又见宁西楼将自己的衣襟扯开些许,露出其后半点不显瘦削的胸膛,随即倾身压了上来。
与此同时,白穆带着的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正骂骂咧咧地大力拍着门。
“嘘。”宁西楼安抚地念了一声,整个人笼罩在顾无言的上方,白皙如玉地面颊恰恰对着顾无言的颈窝。
她的身材精瘦,锁骨凹陷,还有一条颜色极淡的疤痕从锁骨处一直蜿蜒到胸口,没入衣襟。
拉扯之下,璃水刚刚替她梳好的发髻散乱,凌乱地发丝贴着顾无言的脸颊和脖颈,带着慌张的轻喘之声。
顾无言此刻的确不怎么好过。
她一直以为宁西楼瘦弱的很,可能自己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对方给撂倒。可眼下看来却是不然。宁西楼看上去虽瘦,但胳膊有力,半露的胸膛带着纹理漂亮的肌肉,不算厚实,却与瘦弱半点搭不着边。
且宁西楼的脸埋在自己颈窝,喷出的温热气息就像是一道羽毛,轻轻地搔着顾无言的锁骨,引起她一阵又一阵地战栗。他整个人压在顾无言身上,宽大地袖袍将她牢牢地罩了起来,外人根本就看不清顾无言的人。
自己分明就在躲着宁西楼,怎的现在又成了这幅样子?!
顾无言有些无奈,耳根微微泛红。
雅间的大门“砰”的一声被白穆踹开,入眼即使朦胧婉约的纱帐后一男一女正在行欢好之事。
他口中嘀嘀咕咕地靠近,大嗓门道:“什么人在……呃?!”
正对上一双含着不耐烦的迷离双眸。
宁西楼宽大的衣服挡着顾无言的脸,脸上带着被人打扰的扫兴和怒意。他一双含春的澄澈眸子瞪了白穆一眼,薄唇轻启:“滚。”
白穆也没想到会在青楼碰到宁西楼,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要是还是以前的宁西楼,他必定不会给面子,大张旗鼓地搜查不说还要故意将宁西楼当做嫌犯给带回去。可现在宁西楼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是当今陛下钦点的主案,就连孙墨白都要唯他马首是瞻,更别说他这个小捕头了。
且宁西楼一把年纪了都还没有娶妻,来青楼寻欢作乐太正常不过。
白穆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给宁西楼歉意地鞠了个躬,随即想也不想地退了出去。
他甚至都没仔细想想,为什么宁四殿下就这么巧的会在游好之的隔壁雅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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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西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