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一走，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暧昧了起来。


    宁西楼还保持着方才地动作没有起身，顾无言却是等不及地从他胳膊下钻了出来，一脸正经地举手道：“多谢殿下，这次多亏殿下……呃？”多亏他什么？他为什么会来春华浓？


    顾无言庆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了。


    旁人虽不一定认得出她女装的模样，但被人看到始终不太好。这个问题先放到一边不谈……宁西楼是怎么会跑到春华浓来，还恰好就在她的隔壁呢？


    宁西楼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目光在顾无言还露着地香肩上停留了一瞬，意有所指道“没想到顾世子打扮成姑娘模样还挺好看。”他面上带着温润笑意，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顾无言心头一跳，顺着宁西楼的目光方向看去，连忙将自己的衣襟整理好。她语气古怪道：“殿下来这儿做什么？”


    宁西楼眨眨眼睛反问道：“那顾世子又来这儿做什么？”大家都是“男人”，有些话难道还要明说不成？


    顾无言被他一噎，莫名道：“我来自然是为了查案。”她给了宁西楼一个“你不要说你也是来查案的我不信”的眼神，悠哉地抄起胳膊来。


    宁西楼无法，只得无奈摇头道：“好罢，我的确是跟着你过来的……我知道你是来查案，所以有些担心，便跟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你不会怪我吧？”


    他都这么说了，又的确帮了自己的忙，顾无言哪里还说得出怪他的话来。


    她点点头说道：“我的确是查到了可疑的问题……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离开这儿我再慢慢告诉殿下……现在还要请殿下再帮我一个忙。”


    游好之让白穆将春华浓的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应是没有找到那个女刺客的人，无法只好将一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还在房中梳妆的璃水身上。


    他派人将璃水绑了，冷笑连连：“你快交代，那到底是什么人！看在我俩往日的情分上，我不杀你！”人是璃水带进来的，那她自然就不可能无辜了。


    云月恰好寻璃水有事，见状忙道：“游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璃水怎么可能和那个女刺客有关？”她和璃水算是这楼里感情最好的两姐妹了，且云月说话在春华浓还算是有些份量，便出言相帮。


    璃水没想到连楼里的妈妈现在都巴不得和她撇清关系，云月却帮她说了话，心中感情。


    游好之不吃这一套，从自己家丁手中取过一条鞭子，朝着璃水靠近：“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害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尚且不谈，他将自己和周儒的秘密泄露了出去，保不准日后要被人找麻烦，那才是重要的问题。


    璃水内心纠结，祈祷着顾世子不要忘了自己帮的忙，赶紧来救自己，面上露出犹疑之色。


    正当游好之准备鞭笞她时，宁西楼却从楼梯附近走了下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膀大腰圆打扮富贵的老妇，赔笑道：“这个……游大人，四殿下刚刚将璃水的卖身契给买下来了，这璃水姑娘啊……现在是四殿下的人了。”


    游好之哑然，一脸惊讶地对上了一双波澜不惊地眸子。


    游好之再不情愿，对方也是皇子，没有胳膊硬要拧大腿的道理。


    他不甘不愿地看着宁西楼将人带走，一脸的郁色。


    “大人……就这么放那个小贱蹄子走了？”游好之的家丁问道。


    他刚说完，头顶就挨了游好之一巴掌。


    “否则你教教老子应该如何？没用的东西，若不是你们半天都在门外头呆着不知道进来，老子会丢这么大的脸？！还闹到了京畿府衙去！”游好之怒斥一声，恨不得撕了自己这个小侍卫的嘴。


    那侍卫委屈地缩了缩脖子，心想：若是他随随便便地闯进来，把老爷给吓萎了，那老爷还不直接杀了他呀？


    另一个侍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穆，小声问道：“大人，咱们现在回府吗？”


    “不，去周府……不……”游好之想了想皱眉又道，“还是不亲自去周府了，你去那边走一遭，告诉周大人，就说事情败露了，被……四殿下知道了。”宁西楼的行为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堂堂一个皇子，出现在青楼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一出事他便跳了出来。璃水既是他的人，那那个女刺客……想必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另一头，璃水亦步亦趋地跟着宁西楼出了春华浓，见一个高瘦的青年牵了马车过来，她正要跟着宁西楼一同上车，却被那青年拦下了。


    “？”璃水惶恐地看着对方。


    在青楼这种地方混迹了这么多年，她当然不会以为宁西楼是看上了自己所以替她赎身，且这么凑巧，就在她被游好之找茬的时候，还用自己的身份压了游好之一头。她大抵能猜到这位四殿下应当是受了顾世子之托，替自己赎身来的。


    果然，那个拦着自己的青年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抖出一张卖身契来：“拿去。”


    璃水怔怔地接过卖身契，心中被突如其来地狂喜被冲昏了。


    “给我？还给我？”璃水惊讶，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


    她原以为顾世子就算是替自己赎身，也不会就这么毫不在意地让她离开，可能会收在府中做个杂使丫鬟什么的。不过那对璃水来说也好过在这暗无天日的青楼里醉生梦死的好。


    可现在对方竟是将卖身契直接还给了她……那岂不是就是，放她自由的意思了么！


    必安点点头，看璃水接过卖身契转头就要驾车离开。


    车内却传来一个温柔地声音：“这是在青楼外头，游好之还没走，必安，送璃水姑娘一程。”


    游好之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看见璃水独自离开说不定会将她再抓回去，那便得不偿失了。


    璃水更加感动了，直接跪下给马车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口中再三道谢，才在必安的护送下离开了。


    车内，顾无言早已换好了自己的衣装，真诚地对宁西楼道：“多谢殿下。”


    “举手之劳。”宁西楼回以一笑。


    “可是，必安走了，我们怎么回去呢？”


    “……”


    天已经很晚了，但以防夜长梦多，顾无言还是带着宁西楼直奔孙府，敲响了孙墨白家的大门。


    孙墨白只是个五品官，府邸不大，又未成亲，是在京城租的宅子，也就和宁西楼家差不多大小。他府上只有一个管事两个杂役，顶多厨房里还有个烧火的婆子，寒酸程度和宁西楼差不多。


    顾无言和宁西楼从春华浓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眼下更是子时过半，更深露重。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一脸冷漠的孙墨白从床上拎了起来，尴尬道：“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孙大人……实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孙大人说。”


    和平时形象不同的是，孙墨白有很严重的起床气，他愤恨地抓了一把自己凌乱的头发，顶着一张带有乌眼圈的脸恶狠狠地瞪着两人。


    “我忙得半个时辰之前才刚睡下……”孙墨白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顾无言没想到平时儒雅的孙墨白起床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忍不住挑了挑眉。


    宁西楼好笑道：“别发气儿了，快起来，真的有重要的事。”说着他将一边衣架子上搭着的孙墨白的外衫取了下来，递给仍然一脸郁塞的京畿知府大人。


    孙墨白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在两位身份比自己贵多了的贵人面前拧巴了一会儿，用袖子抹了好一会儿脸方才清醒过来。


    顾无言和宁西楼在桌边坐下，对孙墨白沉声道：“孙大人，案子有新的线索了。”


    谈及案子，孙墨白顿时来了精神，眨了眨眼睛惊喜道：“是什么线索？！”


    那些话顾无言还没有跟宁西楼说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才缓缓地将自己从游好之那边收集到的线索与两人说了。当中省略了自己穿女装和被宁西楼救了的事，宁西楼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


    不过就算她提了想必孙墨白也没有那个心思听，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顾无言说的秘辛之事给吸引了过去，困倦之色全无，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顾帅的意思是……他、他，那个吏部侍郎游大人……他他他！”


    孙墨白口不择言，舌头打结，“他”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顾无言替他将下半句话说完道：“游好之和周府的女子有过……异样的关系，我怀疑，那个人就是周蓁蓁。可是为什么呢？”如果是真的，那周儒也不失为一个禽兽爹了，无论他和游好之有什么样的利益纠葛，将自己女儿送到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中年男人床上，想想都觉得变态。


    宁西楼也是现在听顾无言说了才知道在春华浓发生的事，他脸色微沉，低声道：“孙大人，查一查周儒这些年来的经历动作，看看他和游好之到底有什么牵扯。”


    “可……”孙墨白脑子还没绕过弯来，沉浸在这件惊天秘闻当中无法自拔。


    其实官员与官员私底下有什么不能拿到明年上来的往来正常的很，可做到周儒这个份上就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顾无言他们白天从周府出来就已经给孙墨白送过了消息，他们调查了半天的女尸不是红蝶，竟然是周儒的女儿周蓁蓁这个消息已经让孙墨白半天缓不过神了，辗转反侧地难以消化，现在又来了个慑人的线索！


    这件事情与周蓁蓁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孙墨白直觉觉得，周蓁蓁就是因为这事而死。


    孙墨白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那游好之杀的人，故意抛尸在外？横竖被人发现了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去。”


    若不是顾无言心血来潮地去春华浓查了游好之，任他们谁都想不到游好之会与周府的嫡小姐有那种关系。甚至还半夜三更地派轿子去接……


    “无论从时间还是动机上，好像游好之都有这个能力杀了周蓁蓁吧？”孙墨白猜测。“周儒即便知道是游好之做的，他也没有这个胆子将事情说出来，否则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就被别人知道了么？”


    “有这个可能性。”顾无言点点头。虽然游好之说他那晚并没有接到周蓁蓁，而是去了小妾房中休息，可小妾毕竟也是他身边的人，即便作证也做不得数。况且以游好之的身份，想杀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自然会有下人或是侍卫替他去做的。


    可问题出在哪里呢？


    “我觉得不是游好之。”宁西楼突然出声道。


    顾无言和孙墨白齐齐看向他，满脸的好奇。


    因为夜深，孙墨白的房中只点了一支小烛，烛火昏暗摇曳，忽明忽暗地照在宁西楼的脸上，将他本来就深陷的眼窝映地更加深邃。


    宁西楼缓缓道：“游好之生性贪婪好色，又怕事，他即便知道此事关乎周儒的声誉，周儒不会随随便便将他摘出来，他也没有这个胆子，难保周儒不会一气之下拼个鱼死网破。如果我是游好之，我真与周儒发生了什么龃龉，我只会借用周蓁蓁来威胁周儒，而不是杀了他。”


    的确，按照游好之那胆小懦弱生怕自己切了他命根子的模样，顾无言实在想象不出他有这个胆子杀人，也没有理由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才对。


    “可……可不是游好之，莫非是周儒？”孙墨白猜的更大胆了，“会不会是段泽中？因为知道了周蓁蓁的事，所以恼羞成怒？”


    “在这儿瞎猜是没有用的。”宁西楼无奈道，“去查吧，除了周儒，再查查游好之，还有周家与段国公府的亲事，都是可疑之处，一并查一下。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游好之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说不定也有想要误导我们的线索。”


    孙墨白点点头，几乎忘了自己才睡了半个时辰，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恨不得现在就天色大亮，他好亲自出去查案。


    “对了，”顾无言想到什么似的道，“孙大人派去蠡县找青花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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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西楼：k.o，装逼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