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前锋营(下)
陈七抚摸着门柱上的刀痕和周边倒塌的围栏,已经石桥回廊上的弹孔,想象着当时这场拼杀的惨烈,默立良久,一抬眼,只见姜瑶正在呆呆的看着他,口中轻声说道:
“在我的记忆里,柳当先是个和书里一样的人物,他豪气干云,有勇有谋,忠肝义胆,公正无私……总之,所有大英雄该有的品质,他都有,可是,那终究是书里的人,我和他总隔着一层云雾,我在山脚,他在山顶,我总在仰望……好像一个凡人在朝拜一尊神祗。神祗是高贵的,不容侵犯的,而凡人,则是卑微的,无谓的……神不会有错,也不会认错,错的只有凡人,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
陈七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为姜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这个单纯的姑娘对柳当先爱的该是怎样的卑微,怎样的痴醉,怎样的小心翼翼,最后又是怎样的心如刀割?
沉默了好久,陈七试探着问道:
“你觉得,我和过去是哪里不同了?”
姜瑶拢了拢耳后的头发,徐徐说道:“这次见你,你下来了……”
“下来了?什么意思?”
“这次见你,我发现,你不再高高的立在山顶,你穿过云雾,走了下来,和我一起站在了山脚,你会笑,会恼,会和我说话,没有了过去那种高高在上的孤傲,你越来越像一个普通人……在湖水里任我作弄,为了我,愿意挨沈佩玉的拳头……这都让我无比的意外…….”
“难道以前,我便不能为你做这些么?”陈七问道。
姜瑶摇了摇头,一脸笃定的说道:“若是从前的你,根本就不会吃掉那枚跗骨丹,从前的你,根本不会受制于任何人,在山脚下,你也根本不会受沈佩玉的羞辱,你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他!”
“这人,不是物件儿,哪个力气大,哪个便能抢了去,柳当先要的是你的心,感情的事情,杀人有用么?”
陈七此时,听了姜瑶说起了这么多柳当先的过往,心里对柳当先竟然升起了一股极为矛盾的情绪,既慨叹柳当先做大事上的英雄了得,又愤慨柳当先处理感情问题上的拖泥带水,害人害己,愤懑之间,竟然忘了自己假扮柳当先这回事,嘴巴一快,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姜瑶眼睛骤然一湿,盯着陈七的眼睛,涩声问道:
“你……你刚才说什么?”
陈七打了个激灵,顿觉失言,赶忙背过身去,小声嘀咕道:
“没……没说什么啊!”
姜瑶追了过来,拉着陈七的衣袖,流着眼泪说道:
“你说了……你说了……”
陈七目光闪烁,不敢去看姜瑶那让人心碎的眼神,只能低着脑袋,嘟囔道:“我说……这人,不是物件儿,哪个力气大,哪个便能抢了去……”
“不是这句!不是这句,是下一句……”姜瑶拽住陈七的袖子,苦求着他。
“我……我说……柳当先要的是你的心……感情的事……杀人……”
“够了,就是这句!”姜瑶伸手掩住了陈七的嘴唇,纤纤玉指,软玉温香,陈七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柳哥哥……我终于等到这句了……”姜瑶身子一颤,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陈七有些尴尬的四处瞟了瞟,试探着问道:“那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原来的我……”
姜瑶展颜一笑,柔声说道:“你猜……”
言罢,脚步一转,飘飘荡荡的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消失在了夜幕深处。
陈七苦笑着摇了摇头,坐在竹林里,攥着手里的洞箫,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脑门儿,心里五味杂陈,既可怜这痴情如斯的姜瑶,又可怜那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柳当先……
然而,这天下的可怜人,远远不仅姜瑶和柳当先两个,竹林深处,沈佩玉正跪在泥土之中,牙呲目裂,双手抠住一只竹子,手指深深的抓透了竹身,开裂的竹条在他手上划了无数细密的血口,他也全然不顾,适才姜瑶和陈七的一番对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姜瑶!我苦恋你十年……你对我不曾有过半点儿顾念,那柳当先对你一负再负,你却对他念念不忘……姜瑶啊姜瑶,你的心肝是被狗吃了么……”
突然,风动草响,沈佩玉警觉的抬起头来,一只宽厚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魏先生?”
沈佩玉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抽了抽鼻子,转身看向了立在身后的魏三千,魏三千一招手,半空中,一只大雕落在了他的肩头,魏三千的右手探出怀中,摸出了一包肉干,一根一根的喂进了大雕的口中。
“少当家,你可知道,这雕是怎么驯出来的?”
沈佩玉此刻刚刚经历过情殇,心如死灰,哪里有兴趣和魏三千讨论驯雕,当下一摇头,闷声答道:
“不知道!”
魏三千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接着说道:
“这驯雕之法,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无非四点:诱、熬、饲。所谓诱,便是用活禽做饵,以网套捕之,这诱饵要香,要肥、要鲜,才能吸引住雕的胃口,等你将雕捕获后,便要熬它。所谓熬,你首先要做一个皮面罩,蒙住雕头,使它看不见东西,然后把它放在一根横吊在空中的木棍上,来回扯动这根吊着的木棍,使雕无法稳定地站立。就这样连续数个昼夜,将雕弄得神魂颠倒,精疲力竭,每当它摔倒在地,你就往雕头上浇凉水,使其苏醒,然后给它饮点盐水或茶水,但不喂肉食。大约半月之后,雕的野性褪去,逐渐得以驯化,这个时候,就可以饲之了。所谓饲,便是喂食,这喂食也有一套方法,驯雕人把肉放在手臂的皮套上,让雕前来啄食,饥饿许久的猎雕,见了肉便不顾一切地扑过来,驯雕人需要一次次把距离拉远,而且每次都不给吃饱。这样反复进行,直到雕能飞起来,啄到驯雕人手臂上的肉为止。久而久之,这雕才能对驯雕人产生依赖,初起时,要先把雕尾的1羽毛用线缝起来,让它无法高飞,只能在小范围内活动。用拴在草地上的活兔或捆着肉的狐狸皮作猎物,让它由空中俯冲叼食。这样驯练一段时间,再拆去尾部的线,但要在腿上拴一根长绳,像放风筝一样地让雕去捕捉猎物,待熟练后,可将手中的绳子松开,但不能取掉。因为它一旦要飞跑,绳子还吊在空中,猎手骑马容易就能追到。至此,再饲上两年,方可拆开绳子,这雕才算训成了……”
沈佩玉听着魏三千的话,似懂非懂,仿佛想通了什么关节,又仿佛隔着一层窗纸,朦朦胧胧,无法捕捉。
魏三千见沈佩玉面带迷茫,随即解释道:
“这追女人和训雕是一个道理,也得诱、熬、饲,这诱的功夫,你已经做到了极致,凡是姜瑶想要的,哪怕星星月亮你都会去摘给她,但是光凭献好是打动不了女人的心的,女人也有野性,这就需要你下功夫去熬,把她的人熬熟了,性子磨平了,她才能甘愿被你所饲,留在你的身边,否则,她和那一飞冲天的鹰隼没什么区别,吃饱了你的肉,拍拍翅膀,说走就走!”
“那……我该怎么做呢?”沈佩玉问道。
魏三千面色一冷,身子前倾凑到了沈佩玉的耳边,低声说了一阵。
沈佩玉越听越惊,冷汗顺着脑门子滴了下来……
“不行——”沈佩玉一声惊呼,推开了魏三千。
魏三千也不恼怒,只是轻轻的转着手上的扳指,淡淡的说道:
“公子你心善,有如此多的顾忌,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在山东响马营,那柳当先可对你有过半点顾忌……那可是在好几百的绿林人面前啊……他打伤了你,还让你屈膝奉茶……这是多大的折辱啊……”
“别说了——”沈佩玉一声断喝,打断了魏三千的话,额上青筋条条暴起,满眼的血红。
“公子爷,需知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啊,适才那二人的言语你也看见了,再不出手,为时晚矣,到时候,追悔莫及之际,可别怪老朽没有提醒你……”
说完,一摊手,在掌心里托出了一个瓷瓶子,沈佩玉拔开瓶塞,倒出了里面的药粉,放在鼻尖嗅了嗅,惊声呼道:
“软筋迷魂散?你哪来的?”
“上次咱们走镖遇见的那群拍花的拐子,你可还记得?”
“记得,那伙拐子,擅用软筋迷魂散,转拐年轻女子卖到洋船上……不对啊……他们见财起意,想给咱的伙计下药劫镖,一伙儿十三人,不都让咱们杀了么……你这迷魂散哪来的?”
“我把那伙人杀了,从尸体上搜出来了不少药粉……咱们不妨就用在开门身上……”
“你疯了!”沈佩玉一把揪住了魏三千的脖领子,瞪着眼睛喊道。
“放心,我会做的很干净,不会有人发现的。再说了……公子,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需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沈佩玉喘着粗气,在竹林里来回踱步,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只见沈佩玉一咬牙,闷声说道:“干了!可是……先说好了,除了柳当先和袁森,不可多杀一人!”
魏三千幽幽一笑,小声说道:“那是自然,这姜瑶日后便是我的主母,岂敢造次?老朽先为公子贺喜了……”
“那取水的水井乃是开门要地,日夜有人轮班把守,若想将这软筋散神不知鬼不觉的投进去,怕是没有人能办到。”沈佩玉一脸担忧的说道。
魏三千咧嘴一笑,抚摸着肩膀上的雕,喃喃自语道:
“人办不到,未必雕办不到……这软筋散无色无味,吃到肚子里,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酸麻无力,瘫软在地,手不能举,脚不能抬,到时候整个开门上下,还不是任公子摆布,只待明日晚饭之后……”
与此同时,袁森房中,陈七喝干了桌上的凉茶,坐在袁森旁边焦急的问道:
“大师兄,你的功夫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中了跗骨丹,半个月内无法运气,如今过去了三天,还剩十二天。”
“这跗骨丹没有法子解开吗?”
“没有,这跗骨丹没有解药,因为这跗骨丹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种补药,因为它能冲散气血,疏通气脉。有道是: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需知内家高手,一身本事全在搬运气血的功夫上。然而,这短期内迅速的调动气血,虽然能让人有轻身提纵,开碑裂石的本事,但是毕竟有逆人体血气流动的规律,长年累月的施为,总会对身体有所损伤,对五脏多有耗损,而这跗骨丹正是以药力强行疏通气脉,起到松弛气血的作用,这气血一松弛,自然调动不得,虽然半个月无法动用内家手段,但是正好将养身体。时间一到,药力自行失效。你放心,这里是开门总堂,日本人找不到这里的。”袁漫不经心的答道。
陈七急的直跺脚,焦急的说道:“不用日本人杀我,中国人就够我喝一壶的了。”
“怎么,昨天和姜瑶聊崩了?”袁森张开眼,惊声问道。
“崩个屁,兄弟我泡女人,就没失过手,不但没聊崩,反而比我想象中的进展要快!”陈七答道。
“那你怕个球?”袁森给了陈七一个白眼。
“不是姜瑶要杀我,我是担心那个姓沈的小白脸,那不也算……我的情敌,不对,是柳爷的情敌!我这边和姜瑶干柴烈火的,那小白脸子不得气的火冒三丈啊,万一他……他起了歪心呢,戏文里说的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碎口中牙,他……他万一给我来个什么月黑杀人夜,风高防火天的,可……可咋整啊?你这现在又是废人一个……”
“啪——”袁森一个巴掌扇在了陈七的后脖颈子上,疼的陈七“啊”的一声,蹦起老高。
“你打我干嘛?”
“你才是废人呢!”袁森骂了他一句,随即说道:“你放心,这是开门总堂,谅他沈佩玉也没那个胆子,你且好好的和姜瑶培养感情,其余的事,勿须担心。”
就在陈七和袁森在房中扯皮的同时,后山的花园里,姜瑶正坐在秋千上,一手托腮,一手捏着一个刺绣的布偶,一遍遍的回响着陈七和他说的那些话,那布偶乃是用女子的手绢缝成,依稀是个男子的样貌,脸上勾画着的眉眼,像极了柳当先的神态。
“柳哥哥,咱俩二十几年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昨天那一晚上讲的多……”
姜瑶捏了捏布偶的脸蛋,一阵轻笑。
突然,一只手猛地从姜瑶身后伸出,攥住那布偶的腿,“嗖”的一下将那布偶从姜瑶怀里拽走,姜瑶下了一跳,起身回头,正瞧见一脸嗔怪的邓婆婆正站在她的背后,手里倒提着那只布偶。
“邓婆婆,你几时来的?”姜瑶展颜一笑,从邓婆婆手里抢回那只布偶,拉着邓婆婆和她一起并肩坐在了秋千上。
“我啊……来了半天了,就站在你身后,你都不知道,光顾着在那傻笑,也不知道你这些年的功夫,都练到哪去了?”邓婆婆一边数落着姜瑶,一边靠到姜瑶的身后,熟练细致的帮她整理着辫子。
“邓婆婆,你知道么,柳哥哥他……”姜瑶刚要说话,就被邓婆婆轻轻在后脑勺上一拍,打断了话头。
只听邓婆婆叹了口气,柔声说道:
“傻孩子,你和你娘都是孩子,婆婆早就说过:这男人的嘴,欺神骗鬼,偏有赶上你和你娘两个人傻心善耳朵根子软的……”
“邓婆婆,柳哥哥这次回来真的不一样了,你没发现么……”姜瑶小声问道。
邓婆婆沉吟了一阵,自言自语的说道:“是有些不一样了,那股子杀气和锐气似乎淡了很多,但是……但是……总之姓柳的不是好人,你个小妮子万万不敢轻易信他……不过,那姓沈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俩比起来,老婆子反倒是柳当先还有几分好感。”
姜瑶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邓婆婆,平日里这上山骂柳当先最多的就是你,怎么今日反倒还说了他的好话。”
邓婆婆叹了口气,徐徐说道:“就事论事而已,非是老婆子说姓柳的好话,这姓柳的虽然用情不一,感情上一堆糊涂账,但大节上终究是不亏的,在东北保着抗联的杨军长打日本人,冲锋陷阵,出生入死,不愧是一条抗日的好汉……可那沈佩玉……据我所知,伤门门下的镖局,有不少在帮着日本人押运咱们国内的文物国宝到日占区,我不信这件事,姓沈的不知道,要么是他装糊涂,要么就这里边他也插了手!哼——若不是他做的隐秘,抓不到证据,老婆子早就和他翻脸,将他赶出太白山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丧气事,要我说,若要试探姓柳的这次上山,是否真心,婆婆我倒有一条锦囊妙计……”
“什么计……”姜瑶满眼惊喜的问道。
“附耳过来!”邓婆婆眉毛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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