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虎撑这种东西，现在已经见不到了，但是却是过去游方郎中身份的标志。虎撑是圆形的铜制物件，有的周边镶铃，每到一地，游方郎中摇动虎撑，人们便知道是看病的郎中来了。你阅读“三言二拍”的时候，经常能够看到“虎撑”。“三言”指警世通言、喻世明言、醒世恒言，“二拍”指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三言二拍”是中国古代最好的书。

　　游方郎中手持虎撑摇动，也很有讲究，如果与胸脯相平，表示可看普通疾病；如果与肩膀相平，说明可看疑难杂症；如果举过头顶摇晃，则表示医术高明，药到病除。但是，无论游方郎中的医术有多高明，路过药铺也不能摇动虎撑，因为药铺里供奉着药王孙思邈的塑像，如果摇动虎撑，则表示大不敬，会被听见的人打破头颅的。

　　虎撑与孙思邈有关。

　　传说有一次，孙思邈山中采药，跳出一只老虎。老虎蹲在孙思邈面前，眼露忧伤。孙思邈仔细观察，看到老虎张着嘴巴，喉咙处卡着一截骨头。孙思邈想要伸手取出，又担心老虎一闭口，咬断自己胳臂。他想了想，就把扁担一段的铜圈取下来，卡在老虎嘴巴处，手臂从铜圈里探进去，取出老虎喉咙处的兽骨。

　　后来，这个铜圈被称为虎撑，它既是游方郎中的标志，表示自己能够医龙治虎，医术高明；又是游方郎中的护身符：我是老虎的救命恩人。

　　过去的人，因为饮食条件和卫生条件都不好，所以生病的人非常多。游方郎中每到一座村庄，摇动虎撑，全村人都跑出来，有病的看病，没病的看稀奇。村庄里的江湖中人也出来了，和游方郎中打配合。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托儿。

　　病人坐在面前，游方郎中给瞧病，江湖中人就用春点提示他哪里有病，病了多久，有些什么症状。游方郎中一一说出，病人就佩服得五体投地，感觉到遇到了神医。到这时候，游方郎中要多少钱，病人就给多少钱。

　　其实，游方郎中的医术，只能算末流。真正好医术的，都在药铺里坐着，等病人上门。游方郎中，只能四处乱窜，打野食。

　　那天，我在北方那座村庄里，就看到游方郎中和江湖中人说着春点，给人看病。他们两个说着说着，给吵了起来，因为分赃不公。江湖中人说，上次给人瞧病，他只得了三成，太少，应该给五成。游方郎中说，你坐在家里就得了三成，还不满足？我走村串巷，风里来雨里去，受了多少周折，怎么才能得五成？两个人吵的时候都说的是江湖黑话，旁边人听不懂，但是我听得一清二楚。

　　游方郎中从来就没有消失，到今天还有。

　　不过，今天的游方郎中已经不拿虎撑了，他们穿起了白大褂，在街边开起了诊所（不是所有的诊所都是江湖郎中，也不是所有的诊所都没有游方郎中），也有的江湖郎中穿着西装革履，在街边卖虎骨，卖灵丹妙药；还有的游方郎中摆地摊，兜售小册子，小册子上面写着民间偏方。

　　所以，江湖从来就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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