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_第三卷 - 藏地密码

　　我说：“社会越发展，老传统越丢弃了。入了我们这一行，要先搞清楚自己的门派。江湖上有五花八门的说法，成语五花八门就是搁这儿来的。所谓五花，指的是金菊花、木棉花、水仙花、火棘花、土牛花；所谓八门，指的是金、皮、彩、挂、评、团、调、柳，也有的说是惊、疲、飘、册、风、火、爵、要。叫法不同，但分发都是一样的。马戏团和玩杂耍的，按照前一种分发，在彩门；按照后一种分发，在飘门。”

　　高个子问：“那五花又是什么意思？”

　　我说：“金菊花，指的是卖茶水的女人；木棉花，指的是行走江湖的郎中；水仙花，指的是卖艺的女人；火棘花，指的是玩杂耍的人；土牛花，指的是贩夫走卒。”

　　他们两个对着我纳头便拜，叫道：“老前辈啊，与您相见，三生有幸。”

　　我说：“江湖博大精深，我也只懂得一点皮毛。”

　　门外传来了一声高亢的公鸡叫声，叫声甫停，全县城的公鸡都跟着叫起来了，天快要亮了。

　　矮个子说：“我以前也不是做这一行的。也是后来良心发现，才入了这一行。我们这一行有规矩，投富不偷穷，偷官不偷民；窃物不伤人，失风不卖友。我觉得这才像个江湖。”

　　我说：“是的，江湖本来应该是这样，但是这些年江湖规矩坏了。”

　　矮个子说：“早些年，妇人要回娘家，都会骑着毛驴，我们就专门诱骗这类妇人。我们看到妇人骑着毛驴上路了，就派出一个长得俊俏的少年，骑着母马或者母驴，在后面追上妇人。少年故意和妇人说话，挑动妇人的春心；而下面的公驴见了母马母驴，也有了生理反应。公驴身上的妇人，如果动了春心，自然会跟着少年前行，而少年故意说，前面村庄有自己的亲戚，邀请妇人去家长喝水；公驴身上的妇人，如果没有动春心，但是底下的毛驴动了，就会一直跟着少年骑着的母马母驴走。就这样，少年把妇人引进房间。一进房间，躲在里面的几个男人就一拥而上，将妇人控制了。结果通常是这样的，他们把妇人轮奸后，卖给妓院，或者卖给山区里的老光棍做老婆。”

　　我说：“这也是丧尽天良的勾当。”

　　矮个子说：“我以前就是干这种勾当，后来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就离开了。”

　　天亮后，我们就分手了，各人走个人的路。我以为此后能够再见到他们，然而，没有见到。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江湖一直都在那里。无论你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它都在那里。

　　江湖非常隐秘，过去很隐秘，现在更加隐秘。江湖其实就是一个字：“骗”。

　　因为骗，所以才创立了春点，也就是江湖黑话。

　　老一辈江湖人有一句俗语，叫做：“宁给一锭金，不给一句春。宁给十间房，不让入此行。”意思是说，江湖黑话是不能向别人泄露的，我宁肯给你一锭金子，也不会告诉你一句江湖黑话；我宁肯给你十间大瓦房，也不能带你进入此行。

　　你算算十间大瓦房值多少钱？

　　我已经泄露了太多的江湖黑话和江湖秘密，让很多人认识这个自古神秘莫测的江湖，不知道会不会已经被江湖中人盯上了。前面写帖子的时候，收到过江湖中人的留言，让我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不要再透漏江湖春点。我没有当回事。要是被江湖中人盯上了，我也不怕，人生自古谁无死，活到多少算够数？有的人活了三十岁，但他的生活质量远远超过那些活过一百岁的。我这一生行走江湖，自信生活质量还是蛮高的。我走过了很多人几辈子都走不完的路，见识了很多人几辈子都见识不到的事物。我活够了！啥也不怕了！

　　江湖黑话为什么这么重要？为什么对外一直秘而不宣？举个例子来说吧。一个算命的，在街上摆个摊，有大富翁来算命，围了很多人。算命的装模作样，旁敲侧击，想从大富翁嘴里套出点东西，但是大富翁神情郁闷，一言不发。怎么办？旁边有一个江湖中人，知道大富翁的底细，就用江湖黑话指点说：“果食盘儿亮，跟人扯呼。”

　　这句江湖黑话说的是，这个江湖富翁有个漂亮老婆，跟人跑了。

　　这么一提醒，算命先生马上有了底，他就装腔作势算一番，然后对大富翁说：“你的老婆很漂亮，但是现在不在家中，你问的是老婆的事情。”

　　大富翁这样一听，立刻感觉遇到了神算，就问老婆去了哪里。算命先生闭着眼睛掐算一下，就随便说一个方位。大富翁对算命先生的每句话深信不疑，就给他很多钱。

　　这些钱，算命先生会和那个懂江湖春点的人分了。

　　所以说，你懂得了江湖黑话，就砸了江湖中人的饭碗。

　　再说一个江湖春点的故事。

　　30年前，在一座北方的村庄见到了游方郎中，游方郎中手上拿着虎撑，这是他们身上的标准。就像谯猪骟羊的，被肩膀上绑一片红布条一样。

　　游方郎中一年四季在外行走，对周围十里八乡的每座村庄都很熟悉，哪座村庄里有江湖中人，那座村庄里有眼线，他们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