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一颗手榴弹爆炸,狭窄过道中又无法充分挥散出来,只能全部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到时候死定了。
“排长!现在怎么办?”最靠近贺昌龙的黄永模凑近他耳朵低声问道。
贺昌龙高举着枪,示意大家对准下面那东西,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即枪口朝下齐射,因为从范主之前的经历之中,那个貌似很懂的脚商说过,这玩意儿和鬼神无关,那就说明用手中的武器完全可以对付。
牛鬼在下面一具一具吃着尸体,众人也很诧异那东西的胃到底有多大?竟然可以吃下那么多具尸体还没有见饱的迹象,就在牛鬼吃到第三道拐的位置时,贺昌龙猛然意识到越军进行这种仪式有可能就是为了猎杀这东西!还有费力修筑的那种水泥工事完全就是为了抵抗这东西的攻击,而不是为了对付解放军。
先前的爆炸有可能是越军为了吸引这怪物的注意力而搞的,同时这边也杀了那么多人,怪物觅着气味过来,走近这个狭窄的过道之中,一直得走到工事的跟前,此时工事内的轻重武器一起开火,这怪物就死定了。
谜团解开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越军为什么要捕杀这牛鬼?他们想做什么?在解放军进攻的前夕冒险做这件事有什么意义?难道说能利用这个怪物扭转战局?这未免太荒谬了吧!
牛鬼一口一口吃着,也一步一步接近着工事,贺昌龙也期待着那东西赶紧被越军的火力干掉,这样他们也可以松口气,在这上面再呆下去天就亮了,一旦天亮他们的目标就太明显了,可就在牛鬼快走到三道拐的位置,忽然山的背面,也就是南面传来了怪叫,像是一个女人的哭泣声,哭得很惨,还伴随着惨叫,像是被人袭击了一样。
贺昌龙等人立即抬头朝着声源方向看去,而那范主却浑身一抖,叫了声:“沙妈!”随后作势就要朝下面跳,夹着他的邓泽义和魏亚军赶紧合力抱住他,不让他做傻事,而那牛鬼也忽然转身,朝着狭窄的过道之中奔了出去,也不再低头去吃尸体,一边跑一边还发出类似人的哭喊声。
等牛鬼跑开,邓泽义都有心要放开范主的时候,三道拐的位置突然追出来五名越军,其中三个抱着轻机枪,貌似是去追击牛鬼去了,范主也作势要去追,可贺昌龙却示意大家都不要出声,等越军走了之后,立即做了手势让所有人跳下去,落地之后,贺昌龙立即指着工事的方向道:“之前我们干掉了三个,现在又走了五个,他们原本只有十来个人,至少半数以上的人都离开了,现在正好是去抓那个上校的好机会!”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范主则紧盯着牛鬼离开的位置,黄永模顿了顿问:“排长,我有问题。”
“边走边说!”贺昌龙端着枪就朝着工事的位置小跑而去。
黄永模紧跟其后,立即问道:“既然越军是为了对付牛鬼,不是对付我们,那么这个越军上校肯定也不可能拿出有价值的情报!”
贺昌龙来到三道拐口,贴近山壁,低声反问黄永模:“你是在怀疑营长下的命令?”
“不……不是。”黄永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魏亚军跟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跟着排长,服从命令,这是他们在零号蜂巢首先学到的事情。
“过来!”贺昌龙召集三人上前,“我做尖兵,因为只有十米的距离,我得一口气冲过去,我估计在工事内没有死角,唯一算是死角的只有工事下方机枪口的位置,他机枪口朝下也不可能射到水泥墙角,你们准备手榴弹,两三颗都行,先扔过去,爆炸之后趁着他们的反应时间我就冲,明白了吗?”
黄永模一下抓住贺昌龙的手:“排长,我去吧。”
“服从命令!”贺昌龙把身上的其他东西全部卸下来,唯独留下了装有弹夹的武装带和手中的五六冲,随后其他三人掏出手榴弹,数了一二三之后,拉开从拐道口扔向工事的方向,三颗手榴弹并未完全靠近工事,在距离还有三四米的地方爆开了,静听着爆炸声之后的贺昌龙猛地窜了出去,俯身冲向工事下方,随后身子一侧再一躺,横着滑向工事的下方,刚贴紧工事下方的水泥墙,上面的三挺机枪开火了,朝着拐道处做着持续射击,随后一挺机枪停止了开火,剩下一挺做着点射,一挺做着持续开火,看来是为换子弹做准备。
贺昌龙趴在下方,埋着脑袋,等了许久才慢慢抬头看着上面的机枪口,朝着左侧貌似是出入口的位置爬去,爬到那个位置之后看见那里果然有一道只能让人爬行进出的小门,好在是门是木板隔上的,有缝隙,貌似轻推就可以打开。
来到小门口的贺昌龙艰难地换了个姿势,想要去抓手榴弹,但一想万一那越军上校就在操作机枪,手榴弹扔进去炸死了任务就失败了!只得守在下面等着听着,听着他们换好子弹,又开始持续开火,枪声吞噬掉其他所有声音时才俯身从小门口钻进去,刚钻进去半个身子的贺昌龙一扭头就看到正在换子弹的一名越军发现了自己。
越军瞪大眼睛看着贺昌龙,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不明白这个中国军人是怎么跑过来的,立即伸手去拔手枪,就在这几秒的空隙贺昌龙身子一抽,再一窜,借着旁边的洞壁弹起来,举拳就朝着那越军的咽喉处击去,拳头击中喉头,拔枪的越军捂住咽喉就向后退去,贺昌龙顺势抱住那越军的身体,左手拔出他的手枪朝着剩下两个操作机枪的人扣动了扳机……两声枪响,两人应声倒地,贺昌龙随即将身前那名越军身体一转,面朝水泥工事内部的洞口,刚转过去,两名端着AK步枪的越军冲了出来,其中一人还未瞄准就朝贺昌龙扣动了扳机,三发子弹击中贺昌龙跟前的越军,一发子弹随后穿过越军的身体,击中贺昌龙右侧的腰部,一发擦着手臂而过,一发从他耳旁飞了过去。
贺昌龙中枪的同时也扣动扳机,连开数枪但也仅仅只打中了其中一个人,另外一人侧身一闪,换了个角度冲到贺昌龙跟前来,将枪口直接对准了贺昌龙的脑袋。
完了!贺昌龙看见那枪口,知道这次肯定躲不过了。
第九章(上)[混血儿]
“呯——”枪响之前,贺昌龙闭上了眼睛,等了几秒,他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立即睁开眼睛,发现先前持枪对准自己脑袋的那名越军头部中枪倒在了自己的身旁,再一转头,发现自己跟前站着一名持手枪的越军军官,从军衔来判断是上校,贺昌龙一惊——难道这家伙就是任务中提到要活捉的那人?可他为什么要帮我?
越军上校并未持枪对准贺昌龙,而是俯身将压在他身体表面的那具越军尸体给拽到一边,再上前检查了下贺昌龙的伤势,随后才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子弹基本上都算擦伤,如果再偏一点你的肾就报废了。”贺昌龙检查自己的伤势,同时听到越军上校自我介绍道,“我叫阮霍恩,越军108师野牛团上校,但没有实职。”
“108师?”贺昌龙抬眼看着阮霍恩,轻轻地握了下对方伸出来的手,又解开衣服仔细检查一下,发现腹部的子弹是擦着边过去的,和阮霍恩所说一样,但越军108师闻所未闻。
阮霍恩看出了贺昌龙的疑惑,解释道:“108师是我们对外的称呼,极少有人知道,对内我们叫顾问教导队。”
顾问?苏联人?贺昌龙依然警惕地看着阮霍恩,阮霍恩则持枪走到几名已经死去的越军跟前,朝着每个人的脑袋上各补了一枪,这才走回机枪口的位置,朝外面看着说:“你可以把你的人叫进来了,里面安全一点,要天亮了。”
“还有其他人吗?”贺昌龙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阮霍恩,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营长只是说上级指示要抓捕有情报的上校,但从来没说这名上校会“战场起义”,这会不会是越南人的陷阱?这家伙的中国话说得如此之好,很明显不是个普通军人,所以贺昌龙并未立即将魏亚军等人叫进来,只是吹了几声口哨,告诉他们自己很安全,暂时就地警戒。
阮霍恩知道贺昌龙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于是开门见山道:“你们这次任务是胡先生交代的,保护我离开,对吧?现在相信了?”
阮霍恩这句话一出口,贺昌龙就明白了,原来他就是那个胡万钦所说的需要保护的美国情报人员,这也就罢了,没有想到胡万钦竟然有办法让一个营在战场上停下来“抓捕”这名越军上校,他到底是个多大的官?为什么会知道我会自告奋勇进山?
贺昌龙朝着外面又吹了几声口哨,随后魏亚军等人带着范主就钻进了越军的工事之中,看见阮霍恩也是吃了一惊,贺昌龙立即做了简单说明,但魏亚军几人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随后魏亚军持枪站在阮霍恩的身后,黄永模和邓泽义则深入工事内搜查了一番,发现里面还有两具越军的尸体,都是头部中弹,很明显那是阮霍恩干的。
“你是美国人的间谍?”贺昌龙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一些事情,而且也得搞明白得护送这家伙去什么位置,走多久,最重要的是胡万钦说过,找到这人之后,自然会知道怎么去应付部队。
阮霍恩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头浓密的黑发,随后又转身洗了下脸,把脸上的伪装全部洗干净,站在贺昌龙跟前一面用毛巾擦着脖子,一面回答道:“我是美越混血儿,但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只知道我母亲是个商人的女儿,我从小遭受歧视,一心想去美国找我父亲,但母亲死也不告诉我父亲是什么人,我长大之后有人带我去参军,于是我成为了越共,但在战场上我遇到一个自称是我父亲的人,用温情感动了我,于是我投靠了美国人,因为我想投身自由。”
阮霍恩带着嘲讽的语气说着,感觉其中真实成分很少,贺昌龙听完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问:“我们需要护送你到什么地方?”
“原本的计划是去荣市……”阮霍恩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
贺昌龙拿出地图来看了一眼,摇头道:“完全不可能,荣市在越南腹地内,我们离那里十万八千里。”
魏亚军也扫了一眼地图,抬眼看着阮霍恩,觉得这家伙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我是说原来,现在需要的是你们护送我到桑怒附近。”阮霍恩见贺昌龙继续在地图上寻找着,笑道,“别找了,你们这是一张越南地图,桑怒在老挝。”
“有多远,计划走多久?”贺昌龙一面说着一面喝水,同时指示其他人检查武器,在工事内搜寻有用的情报。
阮霍恩点起一支烟,道:“要取决于咱们在这里拿到那件东西需要多长时间。”
“什么东西?”贺昌龙又问。
“你不知道?”阮霍恩反而有些诧异,“就是那个牛鬼体内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知道是在那东西的体内,苏联人要找,美国人要找,你们也要找,越南人呢以为自己很聪明,把部队给撤走,留下了我和这十来个人捕杀那玩意儿,而且我还不是指挥官,不过据我分析呢,是美国人和苏联人以及你们私下达成的某种协议,逼迫越南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很清楚这场战争他们是赢不了的,因为苏联只会援助,而不会和你们中国真枪实弹的干。”
阮霍恩说完,看着周围那几张茫然的脸,忍不住笑了,挥手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你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看你们的身手,并不是普通军人,是特种部队吧?”
贺昌龙摇头:“我们只是尖刀排。”
“不可能!”阮霍恩使劲摇头道,“你们还有所保留。”
“爱信不信吧。”贺昌龙收好地图,“先前我们看到有五名越军拿着重武器出去追那东西去了,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不用,慢慢去吧,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多好呀。”阮霍恩坐下来换着袜子和靴子中的鞋垫,在越南这种地方,如果不勤换这些东西,不管你穿什么样的鞋子,迟早脚都会溃烂。阮霍恩收拾妥当之后,从旁边的箱子下面翻出一个脏兮兮的牛皮文件包,扔给贺昌龙,“这是说好的东西,越军东西线战场上的分布图,很详细,但你们打了这么久,应该知道没多大作用,不过人数和武器配置基本上是死的,他们打仗很灵活,至少打了这么久,我认为他们比你们灵活多了,你们的优势就在于铺天盖地的炮火,劣势在于你们从上至下的作战经验不平均,一线战斗人员全是新丁。”
贺昌龙打开文件包扫了一眼那厚厚的文件,又马上合上,知道这玩意儿必须马上交回营部,初始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过阮霍恩说的是真话,他们打了这么久,不足的部分一眼就能看出来,直到现在,解放军依然用的是那一套老打法,但却将火炮发挥到了极致,如果没有这东西,他们可谓真的是寸步难行。越军的作战方式和解放军很相似,不过很擅长于一线战场的迂回游击战,开战之初,解放军高级将领,那些几十年都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将军们知道,对付游击战应该是小股对小股,铺天盖地的炮火和搜山只会费时费力费炮弹,而且作用并不大,有时候越军一两股小部队都可能牵制住你一个团的进攻,这是很可怕的,但可惜的是一线的指挥官们没有作战经验,纸上谈兵的太多,认为正规军就应该有正规军的方式,结果适得其反。
“好了,这些东西不是你们应该考虑的,走吧,差不多了,咱们去捡现成的。”阮霍恩把自己的军装脱下,换了一身欧洲人的穿着打扮,咋一看真不像越南人,随后率先从那个洞口钻出来,扭头过来发现贺昌龙等人并未马上出来,只是笑了笑,提起自己手中的AK上膛后道,“我在外面抽支烟等着你们,麻烦快点。”
阮霍恩一走,魏亚军、邓泽义和黄永模立即围拢贺昌龙,黄永模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排长,这人可以相信吗?”
“毫无疑问的是他就是我们任务中要护送的那个人,这一点无需质疑。”贺昌龙点头道,“所以我们只能是执行命令,别无他法。”
“接下来呢?”邓泽义又问。
贺昌龙拍了拍皮包道:“找到阮霍恩说的那个牛鬼身上的东西,我们再带着情报回营部,接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那个首长肯定有其他安排的,否则我们没法离开部队护送那家伙。”
“只能这样了。”魏亚军点头赞成。
“排长,如果那首长没安排呢?我们擅自离开部队?临阵脱逃那是死罪!”邓泽义激动地说,表示坚决不同意,黄永模也点头表示支持邓泽义,他不愿意冒险。
“放心,首长会有安排的,不会让我们背着那种罪名。”贺昌龙拍了拍邓泽义和黄永模的肩头,让他们宽心不要想太多,随后钻出工事去,魏亚军也冲其他两人笑笑,紧随其后离开了,剩下邓泽义和黄永模两人,两人也只是微微叹气,知道除了服从命令也别无他法,不管怎么说,贺昌龙在他们心中都是个好大哥好排长,不会害他们的,有事也会自己生扛着。
离开工事之后,贺昌龙等人在阮霍恩的带领下直接朝着南面的坟地走去,沿途范主都缩在魏亚军的身后,只露出个脑袋看着前方,显得十分惊慌,此时天边已经逐渐亮起来,站在较高的地方看着下面的村落坟地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坟地半明半暗,像是阴阳相隔的两个世界,而坟地中间则站着手持锄头的沙妈,并不见那五名越军和牛鬼的踪影。
第九章(下)[沙妈的牛鬼]
“趴下。”贺昌龙走到阮霍恩跟前,按住他的肩膀,阮霍恩顺势趴了下去,六人在小山坡之上趴下来,观察着下面坟地中的情况,因为山体的关系,太阳在没有彻底升高之前,坟地始终有一半在阴影之中,而沙妈正好站在明暗两处的中缝地带,拿着锄头目光呆滞,满脸还带着泪痕。
贺昌龙挥手让范主过来,指着下面问:“沙妈在做什么?”
范主还没有回答,阮霍恩就冷笑道:“这个村落中百年怪事都没有人去查,因为什么?因为外界的人查不了,而村子中的人自己根本不会去查,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有问题,所谓猪神是不存在的,只有牛鬼这一样东西,而那东西仅仅只是一个畸形的怪物,靠吃尸体为生,而且那东西也有一定的存活时间,比人类寿命还要短,最多存活二十来年,而那种东西的形成就因为身体内的那种东西,要抑制住那东西只能变成那模样然后吞噬尸体……”说完,阮霍恩扭头看着贺昌龙道,“对了,这些事情还不全是我查到的,而是你们的首长胡先生告诉我的,远隔千里,他竟然可以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们的情报工作真是可怕,不输给美国人。”
“那几名越军呢?”贺昌龙如今并不关心阮霍恩的话,只是看着下面,他逐渐明白了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多,对自己和其他几个人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只是一心执行任务,执行完毕把什么都给忘记。
“他们和咱们一样,都在某处等着,等着那牛鬼的出现,然后击杀他。”阮霍恩换了个姿势,准备点烟,被贺昌龙伸手按住,示意他不要暴露目标,阮霍恩只是笑着点头,拿顶鸭舌帽扣在脸上竟然呼呼大睡。
这王八蛋!黄永模看着那阮霍恩心中就有气,但贺昌龙没有下命令,只得在那趴着耐住性子等着。贺昌龙也不管阮霍恩,只是紧盯着下面的沙妈,轻声问正在抽泣的范主:“沙妈到底在做什么?”
“等他……”范主哭着说,“等着牛鬼,她要亲手解决牛鬼,她知道他们要拿走那件东西,但那件东西是村子里面的宝物。”
“村子里面的宝物?”贺昌龙很诧异,一侧的黄永模此时怒了。
黄永模翻身把范主压住,指着他的鼻子问:“你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们!?还有多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别逼他,他也只是为了报恩而已。”阮霍恩又开口了。
“闭上你的嘴,关你屁事!”黄永模恶狠狠地喝斥道,阮霍恩笑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接着故意发出呼噜声。
贺昌龙对任务产生怀疑了,抓过范主,按着他的脑袋问:“最后问你一次,那东西是什么?又为什么会这样?一五一十全部说清楚,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牛鬼都只是村子里面的人而已,曾经都只是村子里面的人,这只牛鬼死之后,就轮到我了,所以我怕!”范主哭道,竟然抱着贺昌龙道,“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要变成那样,我不要吃尸体,我要吃菜吃大米,我不要吃尸体,求求你们,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
“啪——”贺昌龙实在忍不住,抬手抽了范主一下,抓着他的衣领道,“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怪物又怎么变成人了!说清楚!快点!”
“沙妈,是沙妈,那个脚商叔叔离开之后,我回家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给沙妈,沙妈说等我成年之后会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等到我成年那天,沙妈却把我领到了南山坟地……”
那夜,沙妈带着范主来到了南山坟地,在那里范主再次见到了瞎子阿么,阿么更老了,已经快走不动了,虽然杵着一根拐杖,但一只手依然提着那镰刀。再次见到阿么,已经成人的范主虽然不再那么害怕,却依然带着畏惧,在沙示意下,范主慢吞吞走到阿么的跟前,让阿么伸出那双如枯枝般的手去抚摸他的面部,阿么边摸边笑,慢吞吞地说道:“好孩子,是个好孩子,你以前来过吧?你叫范主,你必须为村子中的人承受痛苦,这是很光荣的事情。”
痛苦?什么痛苦?为什么我要承受痛苦?范主很慌张,回头看着沙妈,沙妈却捂着脸侧过身子,像是在哭泣。
“你是挑选出来的人,你是注定要为村子中守护那件宝物的人,在这里生活的族人们都是从前神挑选出来守护宝物的使者,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不仅是你沙妈,我从前也亲手挑选了使者成为神的守护者。”阿么继续摸着范主的脸,仿佛永远都摸不够一样,接下来又告诉了范主一个残酷的事实——阿么曾经和沙妈一样,都收留过那些孤儿,而收养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其中挑选出一个个适合成为牛鬼的人,而牛鬼就是宝物的守护者,需要将那宝物带在身上一直到死,而村子中其他没有被挑中的人,会在固定时间死去,成为牛鬼的食物,而沙妈会在阿么死后,接替她守护南山坟地,严守村子中的秘密。
“沙妈!我不要啊!我不要变成牛鬼啊!我不要啊!”范主挣脱阿么,朝着沙妈奔去,跪倒在沙跟前,抱住沙腿大声哭泣,哀求着,但沙妈只是捂脸哭泣,并不和范主说话。
“范主啊,这是规矩,谁也无法破坏,神的规矩呢。”阿么转身从窝棚之中拿出蜡烛点燃,蜡烛散发出一股怪味,她用手轻轻挥散着蜡烛的气味,站在坟地口等待着,许久一个黑影从林子之中出现,慢慢步入坟地之中,范主抬眼便看到那就是自己多年前看过的牛鬼,立即吓得躲在了沙背后,而那牛鬼却没有攻击人,只是在四下嗅着,用自己那人类的双手拼命抛动着,最终被蜡烛的气味吸引,低着头慢慢来到阿么的跟前,却又在阿么的指引之下来到沙跟前。
沙妈拿开捂住脸的手,看着牛鬼,泪水止不住向下滴落着,阿么伸出手摸着牛鬼的脸,轻轻地说:“沙妈,叫沙妈。”
牛鬼慢慢抬起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沙妈,那张牛头上的死人脸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半天终于叫出一个“沙”字来,范主浑身一震,没有想到这东西真的会说话,这不正好证明了牛鬼就是人吗?
“沙——妈。”瞎子阿么的手在牛鬼脸上摸来摸去,继续教牛鬼说着。
“沙——”牛鬼依然只能说出这个字来,显得很痛苦,双脚在地上磨蹭着,很是焦急的模样。
“啊——”沙妈忍不住哭出声来,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而那牛鬼反而被吓得后退了两步,接着上前用脑袋轻轻顶着沙妈,像是在安慰她一样,许久牛鬼在努力之下,终于把那个“妈”字叫了出来,沙妈一愣,一下抱住了牛鬼的脖子,看着它抽泣道,“儿子,不要叫沙妈,叫妈,我是你妈,我是你妈!”
范主傻了,这才意识到这个牛鬼原本也不是什么沙妈领养的孤儿,而是他的亲生儿子!范主看着这个场景,扭头发现阿么的脸上也布满了眼泪,突然明白了阿么曾经也肯定有类似的经历——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北山成为吃人尸体度日的牛鬼!
范主回忆到这,拼命摇着头道:“沙妈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宝物有什么用!?为什么要守护?”贺昌龙急道,但范主却只是摇头表示自己剩下的不知道了。
黄永模上前,竟然拔出刺刀来,抵住范主的脖子问:“你肯定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的,赶紧说完,否则我宰了你!”此时,用帽子盖着脸的阮霍恩举起手来,表示自己有话说。
贺昌龙侧头看着他,冷冷道:“有屁快放!”
阮霍恩揭开帽子,斜靠着山坡坐着,用手指把黄永模的匕首拨开:“他不知道,这里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想也许沙妈和阿么她们也不知道。”
“你知道?”贺昌龙瞪着阮霍恩。
“我算知道的,但不是我调查出来的,是胡先生告诉我的,至于真假自己去判断。”阮霍恩叼着烟,然后对其他人做了个“不要紧张,自己不会点烟”的手势,接着问,“想听吗?反正咱们还有时间。”
贺昌龙点头,做了一个“说”的手势,随后看着下面呆站着的沙妈。
“胡先生说那东西是千百年之前来这里的一群人留下来的,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那些人有一部分留在这里,世世代代守护着那件东西,而那件东西听说有可以打开阴阳之门的能力,我想想胡先生说那东西叫什么来着?”阮霍恩拍着自己的脑袋,回忆了好久才道,“对,叫千足屦!”
千足屦!?这是什么东西?贺昌龙等人一脸茫然,阮霍恩看着他们的表情笑了笑,用树枝在地面写上了“千足屦”三个汉字,又在下面划了一条线,将树枝插在旁边道:“那三个字就是这么写的,千足屦!听说真的是个宝物,如果不是,为什么会让你们来找?为什么大家都想得到?”
第十章(上)[开肠破肚]
千足屦到底是什么?
以当时的贺昌龙等人来说,文化程度都不高,让他们写出前两个字来还好说,就连那个“屦”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因为觉得不能在阮霍恩跟前丢了中国军人的脸,都没有开口问,只是互相用眼神询问对方: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
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场面又陷入了难堪,阮霍恩也装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的样子,继续解释道:“我再次申明,这些事情都是胡先生告诉我的,我只是转述,认为你们执行任务应该知道这些,同意的话我继续?”
众人点头,阮霍恩挤出个笑容,指着地面“千足屦”三个字继续说:“这件东西是什么,我不清楚,但这个东西可以打开阴阳之门,而这个族群认为将其藏起来,不如将这东西放在某个可以行走的动物身上隐藏,更不容易被人发现,在当时能放下这件东西的动物有很多,但家养的并不多,鸡鸭这些身体太小,身体较大的羊和马在越南又不算多,在这个地区最普遍对农民最重要的就是牛,水牛,于是这件东西被放置在了水牛的体内,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适得其反,水牛变成了怪物,开始吞噬周边的一切,这个族群的长老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用一种怪异的巫术把人与牛合体,用人剩下不清晰的意识来控制牛,让牛不再胡乱杀戮,这个办法果然可行,但带来的副作用是,如果不定期给叫牛鬼的怪物喂食尸体,他就会发狂,但发狂的结果并不是袭击人和物,而是自行伸手刨开泥土,打开阴阳之门,现在你们都明白了?”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可信度比较低,不过的的确确存在牛鬼这种东西,除了阮霍恩的解释,再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
“我的解释完毕,接下来看你们的了。”阮霍恩再次躺下来,此时范主停止了哭泣,坐在那看着沙妈发呆。
贺昌龙坐在那思考着,他虽然没有被事实吓到,却有一种某个地方解释不通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是来源于范主和阮霍恩的关于牛鬼和千足屦的讲述,而是另外一种东西,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目光终于停留在阮霍恩的腰间,他看见阮霍恩的那支手枪,忽然伸手去拔出手枪来,拿在手中,看着那支苏制手枪,问道:“我们进工事之前,听到在南山坟地位置有枪声,是美制手枪发出的声音,那枪声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阮霍恩用帽子罩着脸躺在那里。
“排长!那几个越军出现了!”黄永模指着下面林子,贺昌龙立即扑倒,发现五名越军从五个不同的方向持枪慢慢靠近沙妈,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在大声朝沙妈喊着什么,但沙妈无动于衷,只是紧握锄头站在坟地之中。
“范主,他们在说什么?”贺昌龙问范主。
范主听着那越军的叫喊,翻译道:“他让沙妈放下武器。”
“武器?”贺昌龙看着沙妈手中的锄头,也不知道那群越军是打仗昏了头还是怎么回事,手中拿着轻机枪,还指责沙妈手中农民的工具是武器,随后贺昌龙又问,“继续翻译。”
“那人叫沙妈把牛鬼叫出来,还说让他们不要回到村庄之中。”范主继续翻译。
黄永模换过五六步枪,瞄准其中一名越军问:“排长,要动手吗?”
“等等!”贺昌龙制止黄永模和其他人,“先不要动手,看看情况再说,首要是保护沙安全。”
“我说了,坐收渔翁之利,大家都不要急。”阮霍恩笑道,“反正村子里面都死了那么多人。”
贺昌龙此时扭头看着阮霍恩问:“那几十个死去的村民是你下令杀的?”
“是!”阮霍恩起身来盯着贺昌龙,“如果我不那样做,我怎么把那东西引出来,你们又怎么能完成任务?这只是任务导致的附加牺牲,完全有必要的。”
贺昌龙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在身体内碰撞着,他指着阮霍恩的鼻子让其不要再说下去了,许久自己才自言自语道:“简直是丧心病狂。”
“战争本来就如此。”阮霍恩也不示弱,丝毫不畏惧贺昌龙等人手中紧握的枪支,他清楚这些训练有素的中国军人绝对不会将子弹招呼到他的身上。
“呯——”下方那名越军军官扣动了扳机,将一发子弹击中在沙脚下,随后高声叫喊着,让沙妈马上唤出牛鬼来。沙妈被枪声惊吓,浑身一抖,却没有挪出步子,而是高声朝着林子中喊道:“跑啊!跑啊!跑啊!”
愤怒的军官朝着沙妈脚旁连开数枪,他不敢击中沙妈,因为他清楚只有沙妈才有唤出那牛鬼的能力来,枪声过后,林子中传出了一声怒吼,下方五名越军都转身朝着林子之中,挨林子最近那人还未看清楚那牛鬼的模样,脖子就被牛鬼一口死死地咬住,随后气管被扯了出来,鲜血溅了一地,浑身颤抖着就倒地死去,剩下的四名越军端着手中的武器朝着牛鬼开枪,并且发出了壮胆的呐喊,牛鬼用双臂护住自己的面部,朝着另外一名越军奔去,杀掉他又朝着下一个奔去,在很短的时间内,牛鬼用极快的速度干掉了下方原本占尽优势的五名越军,但自己也浑身是血倒地不起,躺在那抽动着身躯,眼望着沙方向。
沙妈哭喊着朝牛鬼奔去,跪倒在地,捧着牛鬼的脑袋哭喊着,让人来救命,贺昌龙等人站在山坡之上不发一语,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是下去救牛鬼吗?还是下去从牛鬼体内拿出那东西来?
阮霍恩起身了,翻身从山坡之上滑落下去,拔出自己的手枪,对着挨着最近的四名越军继续补枪,紧接着来到那名重伤的,胸口还在不断流血的越军军官跟前,低声问他什么,但那越军军官看着他,却做出了伸手去拿旁边落地轻机枪的动作,阮霍恩摇摇头,将枪口抵住那人的下巴扣动了扳机。
贺昌龙领着众人奔了下去,范主被迫跟在身后,躲在所有人的后面,偷偷地看着沙妈,牛鬼死了,贺昌龙等人要拿走宝物,这对范主来说是个绝好的消息,不管怎样,只要没有了宝物,他就不可能再成为新的牛鬼。
阮霍恩站在牛鬼和沙妈跟前,贺昌龙带人奔到他的身后,正要开口,阮霍恩竟然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指着沙妈和牛鬼低声道:“生死离别的关头,我们有时间可以再等等。”
贺昌龙一听怒火中烧,一脚踹在阮霍恩的小腿之上,将其按倒在地跪下,随后问:“刚才你对那个军官说了什么?”
“噢,你说那件事?”阮霍恩被贺昌龙抓着头发,脑袋后仰,依然不改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还腾出手来把烟点上,又道,“终于可以抽烟了,嘿。”
黄永模上去就给了阮霍恩一拳,问:“说!”
“我问他早上吃完那些东西,有没有闹肚子,因为我有点闹肚子。”阮霍恩含着卷烟笑道。
“你!”魏亚军上前一脚踹在阮霍恩的肚子上面,邓泽义也上前按住他,抬手就要抽,阮霍恩却抬手挡住高声道,“快点!现在用刀剖开那怪物的肚子,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否则等下那东西产生了变化就麻烦了!”
众人都没有动手,只是看着贺昌龙,一侧的范主却期待着他们赶紧拿出来,自己那条小命也算是可以保住了。此时,抱着牛鬼的沙妈侧头看着范主,伸手招呼着范主过去,范主抖了抖,好半天才挪动步子过去,就在他快走到沙妈跟前的时候,阮霍恩挣扎着道:“你们是白痴吗?那个老婆子要动手了!他要把范主变成那东西!快点动手啊!先杀了那老婆子!”
范主听到阮霍恩的话,转身拔腿就跑,但脚踝却被沙妈死死拽住,自己也不知道沙妈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把范主拖拽了回去,用力将其脑袋按在牛鬼的腹部,同时低声喃喃自语着像是经文一样的东西。
阮霍恩被魏亚军和邓泽义死死压着,在那拼命叫喊,黄永模侧头问贺昌龙:“排长,怎么办?”
贺昌龙轻轻摇着头,随后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见范主痛苦地挣扎,还有沙妈那已经狰狞的表情,以及蹬着腿貌似在大骂的阮霍恩。
“排长!”黄永模伸手抓住贺昌龙,贺昌龙回头看着黄永模张嘴说着什么,但自己却什么都听不到,有一种痛苦在浑身游走,让他有虚脱的感觉。
“救命啊——”终于贺昌龙听见了范主的叫喊声,反应过来之后,立即上前将沙妈给拽开,拖拽到一边,随后朝着魏亚军等人喊道,“去拿东西!快点!”
其他三人愣住了,开肠破肚这件事谁也没有做过,即便眼前那东西是什么牛鬼的模样,但也清楚那东西曾经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沙亲儿子,谁忍心在母亲面前杀掉他的亲生儿子?在母亲眼中,不管儿子变成什么模样始终是自己的亲骨肉!
“魏亚军!执行命令!”贺昌龙抱住拼命挣扎着要朝牛鬼扑去的沙妈大声喊道。
眼前,阮霍恩也翻身起来,推开身边的魏亚军和邓泽义,朝着那牛鬼就扑了过去,同时也拔出了自己的匕首,作势要朝其肚子中刺去,沙妈瞪大了眼睛,拼命地喊叫着,就在此时,挣脱的范主抱着脑袋朝着贺昌龙身后大叫着,贺昌龙微微侧头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的身后,手中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排长!”魏亚军举枪对准了贺昌龙身后那人,同时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那人停止了动作,随后直直地朝后面倒去。
“阿么——”沙嗓子像是被自己震破了一般,压倒贺昌龙,挥舞着双手要朝瞎子阿么爬去……
第十章(下)[沙妈的诅咒]
中枪倒地的阿么紧握着镰刀,依然保持着高高举起的姿势,那双原本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却流出了血水,贺昌龙傻了,开枪的魏亚军也傻了,两人愣在那,而同时站在牛鬼跟前的阮霍恩却高高举起了匕首,朝着牛鬼胸口心脏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不——”沙妈拼命摇着头,又朝着阮霍恩扑去,阮霍恩面露杀意,转手将匕首直接刺进了沙咽喉,刺进去之后又朝里面使劲用力,把整支匕首完全穿透了沙咽喉,匕首尖端从沙脖子后方凸出,沙妈抬起双手瞪大双眼看着阮霍恩,而在身后半躺在地上的贺昌龙则紧盯着那匕首的尖端,还有尖端慢慢流淌下来的那一滴鲜血。
阮霍恩想要抽回手,却怎么也无法挣脱沙妈,只得用脚顶在沙胸口,试图借力挣脱,可沙妈抓得实在太紧了,此时牛鬼的身躯开始抖动,胸口被匕首刺开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血缝,扭头看到的阮霍恩立即朝邓泽义和黄永模喊道:“愣着干什么!快点取出来!快点!来不及了!”
“邓泽义、黄永模!”双眼发直,还盯着沙妈后颈的贺昌龙忽然开口了,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如同子弹射出枪膛的冲击感,邓泽义与黄永模一惊,看着贺昌龙,随后听着贺昌龙在那一字字说道,“取出东西……”
“排长……”邓泽义上前一步,想要说点什么。
“执行命令!”贺昌龙怒喝道。
邓泽义闭上眼睛,转身来到牛鬼跟前,黄永模也慢慢上前,看着牛鬼脑袋上那张人脸闭上眼睛,低声说了句“对不起”,随后举枪朝着牛鬼脑门开了一枪,枪声后牛鬼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黄永模扑下来压住牛鬼,邓泽义则拔出匕首朝着牛鬼的肚子中划去,慢慢地将其肚子剖来,鲜血喷出,在牛鬼身上的两人顿时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随后邓泽义扔掉匕首,举起双手塞进牛鬼的肚子,在其中摸索着,最后终于从其中将一双靴子模样的东西给取了出来。
拿着那东西的邓泽义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浑身是血的黄永模也哭了,邓泽义慢慢将那东西举起来大哭道:“报告排长,任务完成!”
“很好……”贺昌龙一下躺在了泥土之上,双眼盯着明亮的天空,此时太阳已经升空,照亮了整片坟地。贺昌龙的眼中,阳光已不再是金黄色,而是血红色,和牛鬼的鲜血是一种颜色,整片坟地之中充斥着一股让人心寒的血腥味。
抓着阮霍恩手腕的沙妈眼珠子慢慢移动,看着被开肠破肚的牛鬼,左眼眶中流出了一滴泪水,随后松开了阮霍恩的手。阮霍恩顺势将沙妈一脚踹开,立即来到邓泽义身前,一把拿过那双血淋淋的靴子,笑道:“对,就是这东西,这就是千足屦,任务完成!”
除了阮霍恩,在场所有人都傻了,进入了停滞状态,范主捂着自己的嘴看着沙妈,许久才扑上去,抱着沙妈使劲摇晃,沙妈瞪着眼睛,眼珠子依然看着牛鬼的方向,范主开始大哭,哭着祈求着沙原谅。
浑身是血的邓泽义和黄永模依然跪在牛鬼的尸体前,黄永模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着,眼泪滴进掌心之中,却立即与其中的血水融在一起。
魏亚军手中的枪落地,带着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不远处已经死去的阿么,不愿意相信自己开枪打死的只是一个老太太,他在心中不断地对自己说着:我是对的,她要用镰刀杀死排长,我没错,等等,我为什么不开枪击中她的手呢?我可以扑上去制止她,不用开枪的,对呀!对呀!我为什么要开枪杀死她!我杀死了个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任务完成!可以走了!你们先回部队,我找地方等你们!”阮霍恩笑着抱着千足屦就朝着坟地外走去,走了一阵发现没有人回应自己,回头看着依然愣在原地的贺昌龙等人道,“你们还是军人吗?死了个怪物,死了两个该死的老太太而已。”
而已?魏亚军浑身抖了下,慢慢抬眼看着阮霍恩,邓泽义和黄永模也抬眼看着他,魏亚军俯身拿起枪来,重复了下那两个字:“而已?”
阮霍恩半眯着眼睛看着魏亚军,又对贺昌龙说:“叫你的部下放下枪!”
贺昌龙慢慢爬了起来,来到魏亚军跟前,按低魏亚军的枪口,低声道:“亚军,放下枪,他也是任务之一。”
魏亚军连端枪的姿势都变了,缩着肩膀抬枪朝着阮霍恩慢慢走过去,迈过牛鬼的脑袋,一字字问:“你刚才说而已?而已?你说而已?”
阮霍恩朝后面慢慢退着,指着魏亚军对贺昌龙喊道:“赶紧制止你的部下!快点!他已经疯了!”
“魏亚军!服从命令!放下枪!”贺昌龙高声吼道。
魏亚军哭了,哭着放下枪,跪倒在地,然后低低地回应了一句:“是,排长……”
魏亚军放下枪之后,阮霍恩松了一口气,指着前面的林子说:“你们返回部队,我在林子里面等着你们,我们要抓紧时间离开。”阮霍恩说完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来,掏出手枪转过身来,持枪走近了范主,随后举枪,贺昌龙立即一个箭步横在范主跟前。
贺昌龙抬手道:“你想干什么?够了!死的人够多了!”
“他是目击者,不应该有目击者,必须灭口。”阮霍恩挥了挥手中的枪,“让开,我不想伤着你。”
原本抱着沙范主一下站起身来,躲在贺昌龙身后,哭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你又不是瞎子,你怎么会什么都看不见?”阮霍恩冷冷道,将枪口移开,可贺昌龙立即也将身体移动到枪口跟前。
“阮霍恩,不要这么做。”贺昌龙缓慢地摇着头,用的是哀求的语气。
“你求我?”阮霍恩冷冷道,“你们中国军人不是很有骨气的吗?死几个老百姓而已,至于吗?让开!”
“我是瞎子!我什么都看不见!”范主捂住自己的脸,可那一瞬间,却从指缝之中看到了阿么手中的镰刀,他立即扑过去,拿起镰刀就刺进了自己的眼睛中,顿时鲜血直流,但范主却依然高声喊道,“看见没有?我是瞎子!我是瞎子!”说着,范主又拔出镰刀,刺进另外一只眼睛中。
“范主!”贺昌龙转身扑向范主,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阮霍恩瞄准范主的脑门扣动了扳机……
“呯——”子弹击中了范主,范主脑袋一挺,松开了镰刀抽搐了几秒歪头死去,贺昌龙站在范主跟前,双眼发直,不断地做着急促呼吸。
“瞎子也能说话的。”阮霍恩松了一口气,把枪插回枪套,指着前面的林子道,“我等着你们!”
坟地之中又安静了,不过在安静了不过几秒之后,沙尸体却突然抽动了起来,众人都扭头看过去,走远了的阮霍恩也立即转身拔枪而对,只见沙尸体慢慢地挺了起来,立在众人之间,垂下的脑袋突然抬起来,接着拼命朝着后面仰去,还能听到清脆地骨头断裂声,倒挂在后方的沙妈脑袋上的每根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随后沙妈竟然开口说话了,先是说了一堆众人都听不懂的文字,随后竟然用中文低沉地说道:“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
沙妈说到第三遍的时候,后仰的脑袋忽然恢复到原位,恶狠狠地盯着阮霍恩,张大嘴巴,张大的嘴巴像黑洞一样对着阮霍恩,阮霍恩完全傻了,浑身发抖,随后听到从那黑洞之中传来第三遍:“我诅咒你们!”
沙妈话说完之后重重倒地,脑袋倒在牛鬼的脑袋一侧,双眼依然瞪开。
……
“啊——”贺昌龙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旁边的军医立即上前按住他,贺昌龙却拼命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看着旁边三张床上还躺着的魏亚军、邓泽义和黄永模,三人换了一身衣服,但“熟睡”中的他们表情十分痛苦,魏亚军则不断地说着“不要”之类的梦话。
贺昌龙脑子裂开般的疼痛,抱着脑袋拼命撞着,军医和战士根本都按不住他,他终于冲出了那顶帐篷,撞出去之后贺昌龙将放在旁边的一个盆子直接撞翻在地,盆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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