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助地点了点头。什么都行,我本来要这么说的,而且这本来就是真的。

“你可别不高兴,我觉得你似乎是那种对事故特别有吸引力的人,就像磁铁一样。尽量别掉到海里去了,或者别被什么东西碾压到,好吗?”

她冲我莞尔一笑,露出酒窝,这让她那种责备我无能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我看看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我保证道。

说完,我就跳进遍地横流的雨水中,朝门廊跑去。我还没来得及转身,沃尔沃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哦!”我抓住自己的夹克口袋,才想起来我忘记给她钥匙了。

但口袋里是空的。

惊悚故事

我本想集中精力读《麦克白》的第三幕,可实际上我却竖着耳朵在听我的皮卡是否开回来了。我本来以为雨声再大我也能听到发动机的隆隆响声的。可等我再次走到窗边往外一看时,车子突然就停在那儿了。

星期五一早起床时,我并没有特别兴奋,我并不期待新的一天的到来,而且还不仅仅是不期待的问题。当然,我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评论了,尤其是杰里米,他似乎从那件事中找到了一些乐子。洛根假装晕倒在午餐桌上时差点儿没笑噎住。所幸的是,麦凯拉守口如瓶,似乎谁都不知道伊迪斯参与进来了。不过,杰里米的确对于昨天午餐时的事有一大堆疑问。

“昨天伊迪斯·卡伦要你过去干什么?”三角课上他问我。

“我不清楚,”这是实话,“她压根儿就没谈到正题。”

“她好像有点儿生气。”

我耸了耸肩。“是吗?”

“你知道,我以前从没见过她跟家人以外的人坐在一起过。那真奇怪。”

“是啊,很奇怪。”我表示认同。

他似乎有点儿不耐烦,因为我没有更好的答案。

星期五最糟糕的就是,虽然我知道她不会来上学,可我依然心存希望。我和杰里米、麦凯拉走进餐厅的时候,忍不住朝她的桌子望了望,只见罗伊尔、亚奇和杰萨敏坐在那里,脑袋凑在一起在谈着什么。我很想知道昨晚亚奇把我的皮卡开回家时,他对这件差事有何看法。

大家围坐在我经常坐的餐桌旁,每个人对我们明天的计划都有满脑子的想法。麦凯拉又神采奕奕了,对那个说明天艳阳高照的本地气象预报员充满了信任。不过,我认为他不配获得这样的信任。我得眼见为实,不看见他承诺的太阳我是不会信的。至少今天暖和了一点——几乎到了六十华氏度,尽管仍然很潮湿。也许明天出游并不会悲惨至极。

吃饭的时候,我好几次看到洛根很不友好地瞟了我几眼,我真的不是很理解个中原因。和其他人一样,他假装晕厥的时候我也附和着大笑。直到我们一起走出房间的时候,我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猜他没有注意到我跟在他身后离他有多近。

他用一只手捋了捋顺滑地梳在脑后的浅金色的头发。“我不知道为什么波弗特——”,他带着讥笑的语气说出了我的名字,“从现在开始干吗不和卡伦一家坐在一块儿。”我听到他跟麦凯拉嘀咕道。我以前从没注意到他说话带着如此令人讨厌的鼻音,同时也很惊讶地发现他说话时带着恶意。我对他根本谈不上了解,还没有了解到令他讨厌我的程度——或者说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他是我的朋友,他和我们坐一块儿。”麦凯拉厉声答道。忠诚,但也有宣誓主权的意味。我停下脚步让杰里米和埃伦先过。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后来吃晚饭的时候,查理似乎对我第二天早上去拉普什的旅行很热心。我猜想他是在因为周末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而感到内疚,但他这个习惯已经养成了许多年,现在也没办法一下子改掉,而且我从来都不介意拥有一个人的独处时光。

当然他知道所有同去的同学的姓名,以及他们家长的姓名,也许还包括他们祖父母的姓名,他显然很赞成。我不知道他是否也赞成我和伊迪斯一起开车去西雅图的计划。他似乎挺喜欢卡伦一家的。不过没有理由告诉他这件事。

“爸,你知道一个叫山羊岩或类似名字的地方吗?我想是在雷尼尔山南边。”

“知道,怎么了?”

我耸了耸肩。“有些同学在讨论去那里露营。”

“那里不是很适合露营。”他似乎有点惊讶,“那里熊太多。大部分人都是在狩猎季节才去那儿。”

“哈。或许我搞错了。”

我本来想睡个懒觉的,可是一道亮光把我给刺醒了。过去两个月每当我睁开眼睛,看见的都是那种灰蒙蒙的暗光,今天迎接我的却是一束明亮的黄色光线,它正从窗户倾泻进来呢。我简直不敢相信——不过,就在那儿,太阳——终于出来了!天空中太阳的位置不大对,太低了点,而且似乎不如它应处的位置那样近,但肯定是太阳没错。云朵包围着地平线,但还是能看见天空中的大部分面积都是蔚蓝色的。我赶紧穿上衣服,生怕一转身这片蔚蓝又会消失不见。

牛顿奥林匹克户外运动用品商店就在小镇的北边。我见过那个小店,但从来没有在那里停留过——因为我对长期户外活动所必需的装备没有多少需求。在停车场我认出了麦凯拉的萨伯曼和泰勒的森特拉。我把车停到她们的车旁,看见这群孩子们已经围着站在萨伯曼的前头。艾丽卡来了,带着另外两个和我一起上过课的女孩。我肯定她们的名字分别是贝卡和柯琳。杰里米也来了,被埃伦和洛根夹在中间。另外还有三个男生也跟他们站一起,其中包括那个我记得星期五在体育馆摔倒在地的男生。我从车上下来时,那个摔倒过的男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跟洛根嘀咕了句什么。他们大声笑起来,洛根假装他要晕过去了。另一个男生一开始扶住了他,接着又让他摔倒了。他们全都大声地发出嘲笑的声音,洛根则双手枕住头躺在水泥地上。

看样子,他们会一直这样闹下去。

至少麦凯拉看见我还是挺高兴的。

“你来了!”她兴奋地喊道,“我说过今天会出太阳的,没错吧?”

“我说过我会来的。”

“我们在等里恩和肖恩……除非你还邀请了别人。”她补充道。

“没有,只有我自己。”我轻巧地撒了个谎,希望不会被别人看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这意味着我能跟伊迪斯待一整天的话,就算被人看出来也是值得的。

麦凯拉微笑起来。“你想坐我的车吗?要么就是那辆,要不就坐里恩妈妈的那辆小型客货两用车。”

“当然坐你的啦。”

她笑得更开心了,讨她欢心就是那么容易。

“可以让你坐副驾。”她保证道。我看到杰里米抬头看着我们,然后皱起了眉头。要同时取悦麦凯拉和杰里米可没那么容易。

不过,人数正好。里恩多带了两个人,这样,每个座位都有人坐了。我让杰里米爬到我前面,这样他就可以挤到萨伯曼的前排座上,坐在麦凯拉和我中间。麦凯拉本来可以对这样的安排更大度些的,这样至少会让杰里米得到安慰。

从福克斯到拉普什只有十五英里路,其中大部分路段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宽广的魁雷约特河两次从下面逶迤穿过。我非常高兴坐在了车窗边。我们把车窗摇下来——萨伯曼里面坐了九个人,挤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不过,尽可能多晒点儿太阳恰合我意。

我在福克斯过暑假时,和查理去过好几次拉普什附近的海滩,因此对一英里长的新月形的第一海滩十分熟悉。不过,这里仍然让人惊艳。水是深灰色的,即使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是这样,泛着白沫拍向灰色的岩石岸边。岛屿从深灰色的港口水域中耸立起来,周围都是悬崖峭壁,一直伸向起伏不定的顶端,峰顶则长着苍翠高耸的冷杉。整个沙滩只有到了水边才出现一条真正的狭窄沙带,再往边上就都是成千上万光滑的大岩石了,从远处看去,那里清一色地呈灰色,但走近去看,每块石头又都显出浓淡不同的色调。潮水退去的地方到处躺着巨大的浮木,在咸咸的海水中被泡成了骨白色——有些堆在一起,挡在森林的边缘,有些则孤零零地躺在海浪冲刷不到的地方。

海浪带来一阵冷风,阴冷且带着咸味。起伏不定的海面上漂浮着一些鹈鹕,还有一些海鸥和一只孤独的老鹰在它们的上空盘旋着。乌云盘踞在天际,但此刻,太阳依然在蔚蓝的天空中闪着金光。

我们在厚厚的沙粒里跋涉而过,朝沙滩走去,麦凯拉领头把大家带到一个浮木围成的圆圈边,显然以前也有人在这里开过派对,而且已经用石头围好了一个生火的圆圈,里面满是黑色的灰烬。艾丽卡和那个我认为叫贝卡的女孩从森林边上稍微干燥一点的浮木堆里捡来了一些断枝,很快就在原来的灰堆上搭起了一个圆锥形的木柴堆。

“你见过浮木火堆吗?”麦凯拉问我。我坐在一条骨白色的浮木长凳上。杰里米和埃伦坐在我的两侧,不过大多数人选择围在一起,坐在我们对面。麦凯拉跪在火堆旁,用打火机点燃了一堆小一点的木柴。

“没见过。”我说道,她将那根熊熊燃烧的小树枝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圆锥形木柴堆上。

“那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的——注意看颜色。”她又点着了一根小枝丫,把它放在刚才那根的旁边,干燥的木柴很快蹿起了火苗。

“蓝色的。”我惊讶地说道。

“这是因为里面含有盐分。很酷,是不是?”她又点着了一根,放在还没有点着的木柴旁,然后坐到了我的身边。幸好杰里米坐在她的另一边。他扭头看着麦凯拉,开始询问她今天的安排。我看着那些奇怪的蓝绿色火焰噼里啪啦地往上蹿着。

闲聊了半小时后,一些女生想要徒步到附近的满潮湖看看,而大多数男生则想到村子里的一个商店里采购食物。

我不确定该加入哪一边。我还不饿,而且我也喜欢满潮湖——从小我就很喜欢。不得不来福克斯的时候,这些满潮湖是我唯一期待见到的事物之一。另一方面,我掉进去过好多次。当你七岁而且又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掉进去不会有什么大碍。这让我突然想起了伊迪斯——并不是因为她总是在我心里某个地方,而是她要我别掉进海里。

洛根替我做了决定。他是讨论过程中声音最大的,而且他想吃东西。我们这群人分成了三组——买食物的、徒步的和在原地留守的——大多数人都跟着洛根去了。我一直等到泰勒和埃里克决定跟着他去买食物,然后才安静地站起来加入支持徒步的队伍。麦凯拉看见我跟着他们的时候开怀大笑起来。

徒步的路程并不是很远,但我讨厌在树林里看不见太阳。森林中的绿光与少年们的欢声笑语显得出奇的不协调,因为绿光显得阴暗而不吉利,与我身边轻快的玩笑声很不和谐。我得专心地看着脚下和头顶上,小心翼翼地迈出每一步,提防着脚下的树根和头顶的树枝,于是很快就落在了后边。终于,当我走出了这片翠绿森林的包围,又看到了满是岩石的海岸时,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到达的。潮水很低,一条河流过我们身旁,汇入大海。沿着布满鹅卵石的河岸,是一个个从来没有完全干涸过的浅水湾,里面充满了生机,有许许多多微型的海洋生物。

我非常小心,不敢向这些小小的海塘探进去太多。其他人倒是无所畏惧,在岩石上跳来跳去,摇摇晃晃地站在石头的边缘上。我在一个最大的水塘边找到一块看起来非常稳固的石头,小心地坐了下来,被身下这个巧夺天工的“水族馆”迷住了。一簇簇海葵在察觉不到的水流里不停地摆动着,寄生蟹沿着螺旋形贝壳的边缘逃窜,海星黏附在岩石上或彼此之间紧贴在一起一动不动,一条带着白色斑马纹的小黑鳗在亮绿色的海草间穿行,等待着海潮的回归。观察几乎占据了我全部的心思,只有一小部分还在想着伊迪斯此刻在干什么,努力想象如果她在我身边的话,会说些什么。

突然之间,大家全饿了,我僵硬地站起身来,跟着他们往回走。这次,穿过树林时,我尽量跟得更紧一些,自然摔倒了好几次,手掌擦破了一点点皮,但没流多少血。

我们回到第一海滩时,发现留守的队伍又壮大了些。我们越走越近,这时我发现新加入的成员们乌黑发亮的直发和古铜色的皮肤,他们都是从这里的保留地过来玩耍的十多岁的孩子。大家已经开始分吃的了,徒步的人赶忙跑过去要了自己的那份儿。当我们每个人走进浮木围成的圆圈时,艾丽卡就把我们介绍给新来的孩子们。埃伦和我是最后到的,艾丽卡介绍我们的名字时,我注意到坐在火堆边的石头上的一个年纪较小的女孩饶有兴致地抬头看着我。我挨着埃伦坐下,麦凯拉给我们拿来了三明治和一些苏打水。一个看起来似乎在来客中年龄最大的女孩急促地说了一遍自己和其他七个人的名字。我唯一听清楚的就是男孩中也有一个名叫杰里米,而注意到我的那个女孩名叫朱莉。

和埃伦坐一块儿是件很轻松的事,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他不觉得有必要用喋喋不休来填满相处时的每一秒静默,于是吃东西的时候就可以任由我去胡思乱想。我在想,在福克斯,日子似乎过得有点儿奇怪,有时就在浑浑噩噩中过去了,只留下一些比其他画面更加清晰的单个画面。而在另一些时候,每一秒钟又是那么重要,蚀刻进我的大脑。我十分清楚产生这种差别的原因所在,而这使我不安起来。

午餐的时候,乌云开始往我们这边飘来,不一会儿就飞到太阳前边,在沙滩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使海浪的颜色变得暗淡起来。大家吃完了东西,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开了。有些人走到海浪旁边,试图踩着石头跳过波浪起伏的水面。另一些人则聚到一起,准备第二次前往满潮湖探险。麦凯拉朝着村里的一家小店走去——杰里米在后面悄悄地跟着。本地的一些小孩子也跟在他们后边,其他一些则跟着一起去远足探险。大家都散开的时候,我正独自一人坐在浮木上,洛根和泰勒正听着别人带来的CD播放器,来自当地的三个少年围成了一圈,其中包括那个叫朱莉的女孩和那个充当发言人的最年长的女孩。

埃伦和那些去徒步的人离开几分钟后,朱莉走到我旁边,坐到了埃伦原来的位置上。她看起来十四岁的样子,又或许有十五岁,一头长发乌黑发亮,用橡皮带扎在了一起垂在脑后。她的皮肤很好看,像黄褐色的丝一般光滑。高高的颧骨上方是深邃的黑色眼睛,两片嘴唇弯成弓一样的弧线。这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不过,她一开口说话,就破坏了我的好印象。

“你是波弗特·斯旺,对吧?”

好像又回到了上学的第一天。

“波。”我叹了口气。

“对的,”她说道,好像她已经知道了似的,“我是朱莉·布莱克。”她友好地伸出了手,“你的皮卡是从我妈妈手里买的。”

“哦,”我说道,心里舒服了点,握了握她那温暖的手,“邦妮是你妈妈。也许我应该记得你的。”

“不,我是家里最小的——你应该记得我的几个哥哥。”

我突然记起来了。“亚当和亚伦。”查理和邦妮还有邦妮的丈夫——乔治,现在我想起来了。他几年前去世了,是出车祸还是怎么的,查理为此真的非常难过——我以前来这里时,他们去钓鱼的时候经常让我和他们一起玩儿,可我们并没有成为好朋友。当然,满十一岁以前,我也经常反对参与这种活动,最终结束了这样的钓鱼旅行。“亚当和亚伦还有……朱尔斯,是不是?”

她笑道:“你真的记得。自从我的两个哥哥离开后,就没人再那么叫我了。”

“他们没来吗?”我看着海边的男孩子们,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否认出他们来。

朱尔斯摇了摇头。“没来,亚当拿到了一笔奖学金,去了华盛顿州立大学,亚伦和一个萨摩亚冲浪运动员结了婚——他现在住在夏威夷。”

“都结婚了。哇!”我感到很震惊。这对双胞胎仅仅比我大一岁多一点儿而已。

“你喜欢那辆皮卡吗?”她问道。

“我很喜欢,车子的性能很棒。”

“是的,只是真是慢啊,”她大笑起来,“查理买下它的时候,我就松了一口气。如果我们手里有一辆非常好的车,我妈是不会让我再去组装一辆的。”

“也没那么慢啦。”我反对道。

“你试没试过开到六十迈以上?”

“没有。”我承认道。

“那就好,别超过六十迈。”她咧嘴笑了笑。

我忍不住也咧嘴对她笑了笑。“这家伙在撞车的时候表现不错。”我为自己的皮卡辩护着。

“我估计连坦克都拿那老怪物没有办法。”她又大笑起来,表示赞同。

“你说你自己组装汽车?”我问道,这句话实在让我印象深刻。

“有空的时候就干,也只是动动其中的部分零件。你不会碰巧知道从哪儿可以搞到一九八六年产的大众兔子系列车的主汽缸吧?”她开玩笑地补充道。她的声线很有趣,让人觉得很温暖,还有点沙哑。

“对不起,”我笑道,“最近我没有见到,不过我会替你留心的。”好像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似的,和她聊天是件很轻松的事。

她脸上闪过一丝灿烂的笑容,我逐渐开始辨认出她看着我的神情。我并不是唯一注意到这一点的人。

“你认识波弗特吗,朱莉?”洛根问道。我本该了解像洛根这样的人会注意到我多么不喜欢自己的全名。

“波和我差不多从我出生以来就认识了。”朱尔斯说道,又冲我微微一笑。

“真是不错。”他说道。我之前根本没注意到他那双浅绿色的眼睛竟然有这么恶毒。

朱尔斯听出他的语气后挑起眉毛。“是的,难道不好吗?”

她挖苦的语气似乎令洛根哑口无言了,不过,他还不打算放过我。“波,我和泰勒刚才还说起来,今天卡伦家的人一个都没来,真是糟透了。难道没人想到要叫上他们吗?”

他看我的表情仿佛知道我已经邀请过伊迪斯似的,并且觉得伊迪斯拒绝了我真是太棒了。只不过,我那时并不觉得是遭到了拒绝,反而觉得她其实很想和我一起来却没有办法来那样。难道我会错意了?

我的担心被一个中气十足、清亮的声音打断了。

“你是说卡琳·卡伦医生一家吗?”

是一开始介绍本地孩子们的那个年纪稍长的女孩。我现在从较近的地方看着她,才发现她的年纪比我想的要大一些。根本就不是个女孩,而是个女人。不像朱莉,她的头发剪得像男孩子的那样短。她现在站着,我看见她跟我差不多高。

洛根愤怒地仰头看着她,他仰着头是因为他没她高,而他觉得很愤怒则是因为她还没等我回答就抢先说话了。“是的,你认识他们?”他带着傲慢的口吻问道,只是稍微朝她扭了一下头。

“卡伦一家不会来这里的。”她说道,语气明确有力,听起来就像是一种意见,更像……一种命令。她没有理睬洛根的问题,但谈话显然已经结束了。

泰勒试图重新引起洛根的注意,问他觉得自己手中的CD怎么样。洛根的注意力被转移开了。

我盯着那个女人——她站在那里,身姿笔直,充满自信,望着远处幽暗的森林。她说卡伦一家不会来这里,可她的语气却暗示了更多的东西——就是说,卡伦一家不允许来这里,他们被禁止来这里。她的举止给我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印象,挥之不去。

朱尔斯打断了我的思绪。“那么,福克斯有没有令你发疯啊?”

我皱起眉头。很可能,就这一点而言我确实是发疯了。“我得说这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罢了。”

她表示理解地咧嘴笑了笑。

我还在琢磨那个女人关于卡伦一家的简短评论,然后将之与我从伊迪斯那天的反应里读到的信息拼凑起来。我看着朱尔斯,开始盘算。

“怎么啦?”她问道。

“你能陪我到沙滩那边去走走吗?”

她看着洛根,然后又看着我,飞快地露齿一笑。“好啊,我们离开这里吧。”

我们朝北走向浮木海堤时,天上的云朵最终获胜了。太阳消失了,海面阴暗下来,气温也开始下降。我把双手深深地插进了外套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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