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裙的款式不是很多,不过她俩都找到了几条去试穿。我坐在试衣间里面三面试衣镜旁边的小矮凳上,努力压制着心里的火气。

杰西拿着两条犹豫不决——一条比较长,没有吊带,基本上是黑色的,另一条齐膝长,铁蓝色的,带着细肩带。我建议她拿那条蓝色的,为什么不挑一条和自己的眼睛搭配得上的呢?安吉拉则挑了一条浅粉色的,垂着褶裥,穿在身上,与她高挑的身材恰到好处,把她淡褐色头发中的蜜黄色调衬托出来了。我尽情地把她俩夸了一番,帮着把不要的裙子挂回衣架。比起我在家陪蕾妮同样逛街的情形,整个过程要短得多,也轻松得多。我觉得这也要感谢这里的款式不是很多。

接着我们直奔鞋和饰物区而去。她们试鞋的时候,我只是在一旁看着,给些评价,并没有心情给自己买点什么,尽管我确实需要一双新鞋。因为对泰勒的不满,女孩儿之夜的高兴心情渐渐消退,心里又重新让抑郁的情绪占据了。

“安吉拉?”我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她正在试一双粉红色带襻儿的高跟鞋——她的约会对象个头很高,完全可以让她穿高跟鞋,这一点让她高兴不已。杰西卡已经逛到了首饰柜台,把我俩丢在了后边。

“什么事儿?”她伸出腿,摆动着脚踝,想更好地看一看鞋的效果。

我有点发虚了:“我喜欢这双鞋。”

“我想就是这双了——虽然除了这条连衣裙外,和什么都不匹配。”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那就买了吧——正打折呢。”我鼓励道。她笑了笑,将一个鞋盒的盖子合上了,其实那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双看起来更加实用的米色鞋。

我又鼓起了勇气:“嗯,安吉拉……”她好奇地抬起了头。

“是常事吗……卡伦家的那几个孩子,”我眼睛盯着鞋子,“经常缺课?”我竭力让自己听起来显得漠不关心,结果却是欲盖弥彰。

“是的,天气好的时候,他们都会出门徒步旅行——甚至包括那个医生。他们都很喜欢户外活动。”她一边平静地告诉我,一边检查着自己的新鞋。她连问都没问,换了杰西卡,肯定会一下子问上几百个问题的,我真的开始喜欢上安吉拉了。

“哦。”我放下了这个话题,这时杰西卡已经转了回来,向我们炫耀她刚买到的配她那双银色鞋的莱茵石[1]首饰。

我们原本打算去木板人行大道上一家小意大利餐馆吃晚饭的,可是逛商场根本没有花上我们计划的那么多时间。杰西和安吉拉准备把衣服放回车里,然后走到海湾那边去。我告诉她们一个小时后到餐馆那边会合——我想找一家书店逛逛。她们都表示愿意陪我一起去,可我一个劲儿地劝她们自己去找些乐子——她们不知道我坐在书堆里时会是怎样的全神贯注,这是我更愿意一个人做的事。她们朝停车的地方走去,高兴地聊着,我则朝着杰西指给我的方向走去。

没费多大劲,我就找到了那家书店,可发现并不是我想找的那种。橱窗里摆满了水晶、捕梦网[2]以及关于精神疗法方面的书籍,我甚至连门都没进。透过玻璃,我能看到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女人,花白的直发长长地披到了背上,身上穿着一件六十年代的衣服,在柜台后面,露出欢迎的微笑。我觉得连问一声都没有必要,城里一定还有正规些的书店。

我漫无目的地穿过街道,这时正是下班时的交通高峰时间,路上挤满了车。我希望自己是在往市区的方向走去。对于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走,我并没有加以足够的注意,我的心里在与绝望进行着抗争。我一直在努力地不去想他,不去想安吉拉说过的话……全心地去想一些能够把对星期六的期望压制下去的事情,怕会引起心里更加痛苦的失望,而当我抬头看见停在路边的一辆银色沃尔沃时,失落的心情又一次涌上了心头。愚蠢的、靠不住的吸血鬼,我心里咒道。

我大步朝着南边几家装有玻璃的店面走去,这几家店铺看起来还有点希望。可当我走近再看,却发现原来不过是一家修理店和一片空地。距离和杰西与安吉拉碰面的时间还早,而我在重新见到她们之前绝对需要调整好情绪。走到一个拐弯处时,我停下来用手指梳了几下头发,深呼吸了几下。

我穿过另一条马路时,开始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我之前见到的窄小的步行道是通向北方的,这边的建筑看起来大多是仓库。我决定到下个转弯儿的地方往东拐,然后绕过几条街,走到另一条街上去碰碰运气,看能否回到海湾边的木板人行道上去。

我正朝转弯儿的地方走去,四个人从那边转了过来。他们穿得很随便,不像是下班回家的人,身上脏兮兮的,也一点儿不像游客。他们走近了点时,我才发现他们比我大不了多少。他们大声地开着玩笑,放肆地笑着,相互捶着对方的胳膊。我连忙尽可能地闪到人行道里边,给他们让路,快步走了过去,眼睛望着他们身后的那个拐角处。

“嘿,你好!”他们走过去时,其中的一个打了声招呼,他一定是在和我说话,因为周围再没别人。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其中两人停了下来,另外两个也放慢了脚步。那个离我最近、身材矮壮、头发乌黑的二十二三岁的男子,似乎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一件法兰绒衬衫套在脏兮兮的T恤衫外面,敞开着,下面是一条剪掉了裤管的牛仔短裤,脚上穿着拖鞋,他向我迈了半步。

“你好。”我条件反射般地小声回答道,然后忙把头扭开,加快了脚步向转弯儿的地方走去。我能听到他们在身后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

“嘿,等等!”他们中有人又朝我喊了一声,我低着头,转过了弯,嘘了一口气,依然听得到他们在后边得意的笑声。

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从一排昏暗的仓库后面穿过的人行道上,每个仓库都有卸货卡车进出的开间大门,晚上卡车就停放在里面。街道南边没有人行道,只有一排铁丝网栅栏,栅栏顶端布满了有刺的铁丝网,保护着那个似乎是用来存放发动机零件的院子。作为游客,我已经远远超出了天使港中游人想逛的范围了。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空中的云朵终于又回来了,堆积到了西边的天际,让今天的日落来得早了些。东边的天空依然很清澈,但也在变暗,布满了粉红色和橘黄色的条纹。我把外套落在了车里,突然间一阵寒意,让我不由得抱紧了双臂。一辆客货两用车从我边上驶过,然后路上又是一片空旷。

天色突然更暗了些,我回过头去看那片讨厌的云朵时,吃惊地发现身后二十英尺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跟着两个人。

他们正是我刚才在转弯处碰到的那群人里的两个,不过和我说话的较黑的那个不在里边。我赶紧回过头来,加快了步伐。一阵与天气无关的寒意,令我不由得又哆嗦了一下。我的提包有肩带,于是我将它斜背在身上,就是让人无法抢走的那种背法。我非常清楚自己把辣椒喷雾剂放在了哪里——还放在床底下的行李袋里,没有打开过。我身上没带多少钱,只有一张二十的和几张一块的,所以我想到了“无意中”把包掉下然后脱身,但是我内心深处一个很小却又害怕的声音提醒了我,说他们可能比贼还要坏。

我全神贯注地听着他们静悄悄的脚步声,和先前他们吵闹的声音相比,简直太安静了,而且听起来他们也没有加快脚步,或者说离我更近了。吸气,我不得不提醒自己,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在你后边。我继续尽可能地快步走着,并没有跑起来,一心注意着右手边离我现在的位置只有几码远的拐角处。我听得见他们的声音,离我还和刚才一样远。一辆蓝色的汽车从南边拐上马路,飞快地驶过我身旁。我想过跳到车子前边,但有点犹豫了,有点胆怯,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被人跟踪了,等我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

我来到了拐角处,迅速瞥了一眼,却发现只有一条通往另一座建筑后面的死路。我忙提前中途半转过身,只得赶紧纠正,冲过这条狭窄的车行道,回到人行道上去。街道在下一个拐角处就到头了,那里立着一个“停”字警示牌。我全神贯注地听着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跑起来。虽然脚步声听起来离我更远了,但我清楚无论怎样,他们都能跑过我的。我很清楚自己要是走得更快点,肯定会摔倒,只能往前爬了。身后的脚步声无疑落得更远了,我冒险地飞快回头瞅了一眼,他们现在离我大概有四十英尺的距离,松了一口气。可他俩的眼睛都直直地盯着我。

走到拐角处,似乎花了我很长时间,我尽量稳住自己的步子,我每前进一步,身后的人就落得更远一点儿了。也许他们意识到自己吓着了我,而感到内疚了吧。我看到两辆汽车往北穿过了自己正要去的那个十字路口,松了口气。只要我离开这条街道,那边人应该多一些。我赶忙拐过弯,松了一口气。

然后猛地停了下来。

街道两边都是光秃秃、没有门窗的墙壁。我能看得见远处距离两个十字路口的地方的街灯、汽车和更多的行人,可这一切都太远了,因为在街道的中段位置,那伙人中的另外两个,正懒洋洋地倚在西侧的建筑上,他们看着我,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我呆呆地站在人行道上,一动不动。我立刻意识到了,他们根本就不是在跟踪我。

他们是在围堵我。

我只停顿了一秒钟,却感觉像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转过身,飞快地向马路的另一边跑去。我心里一沉,感到这种努力只是徒劳而已,我身后的脚步声也大了起来。

“你来了!”那个矮壮的黑发男子突然大声喊道,打破了异样的寂静,吓了我一跳。在一片越来越浓的夜色里,他似乎并不是在看我,而是看着我的身后。

“来了,”我正想快步沿着马路走下去,身后的人大声地回答道,又吓了我一跳,“我们刚才绕了点路。”

这时我不得不放慢脚步。我和那两个闲荡的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得太快了。我扯着嗓子尖叫声音还是挺大的,于是吸了吸气,准备喊一嗓子,可是喉咙太干,我不能确定声音到底能有多大。我飞快地把提包从头顶取了下来,一手抓着肩带,准备应急时交出来或者当武器使。

我警惕地停下脚步,那个矮壮的男子耸了耸肩,离开了墙壁,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街道中间。

“离我远点。”我警告他,声音本来想大而无畏的,可我没有想错,我的喉咙很干——声音根本就没多大。

“别这样,甜妞儿。”他叫道,我身后又响起了一阵粗犷的笑声。

我强打起精神,双腿叉开站住,惊慌之中试图回忆起自己知道的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防身术。掌根猛地朝上一推,有可能会打破对方的鼻子或者把它打塌。手指插进对方的眼眶——尽量钩住,能把眼珠挖出来。当然还有标准的抬膝猛撞腹股沟。这时我脑子里又响起了一个悲观的声音,提醒着自己可能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对抗的机会,而他们有四个人。闭嘴!在被恐慌击垮之前,我对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命令道。我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我试着咽了咽口水,以便能够大声地叫出来。

突然有车灯晃过那个拐角处,小汽车差点撞到了那个矮壮的男人身上,迫使他向后朝人行道上跳去。我冲到路中间——这辆车子要么停下来,要么就得把我撞了。银色的小车竟然出乎意料地摆动了一下,在离我几英尺的地方刹住了,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已经打开了。

“上车。”一个愤怒的声音命令道。

奇怪的是,令人窒息的那种恐惧转瞬间消失了,同时一种安全感突然包围了我——甚至在我双脚还没有离开街道之前——我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有了安全感。我跳上车,用力带上了车门。

车里很暗,门缝里也没多少光线进来,凭借着仪表盘上发出的微光,我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只听轮胎刺啦一声,车头一个急转弯就冲着了正北,他猛地加速,朝路中间那几个目瞪口呆的人冲去。我们直直地冲过去,然后往码头飞驰而去的时候,我瞥见他们纷纷向人行道扑去。

“系上安全带。”他命令道,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双手正紧紧地抓着座位。我赶紧照办了,安全带扣上时那啪的一声,在黑暗中听起来很响。他猛地往左一拐,继续向前飞奔,连续冲过好几个停车标志牌都没有停一下。

不过我感到彻底安全了,一时间根本不在乎我们在往哪个方向开。我盯着他的脸,心里一阵彻底的轻松,这种轻松远远超过了我突然获救时所感到的那种轻松。在微弱的光线中我仔细看着他那完美无瑕的脸庞,等待着自己的呼吸正常起来,直到我意识到他的表情带着凶神恶煞的怒气。

“你还好吗?”我问道,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嘶哑了。

“不好。”他简单地回答道,语气中带着恼怒。

我静静地坐着,盯着他的脸,他那喷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直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我往四周看了看,可天太黑,除了簇拥在路边的黑黢黢的树木的模糊轮廓外,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已经出了城了。

“贝拉?”他问道,声音很不自然,很克制。

“嗯?”我的声音依然嘶哑。我试着悄悄地清了清嗓子。

“你没事吧?”他依然没有看我,可脸上的愤怒却显而易见。

“没事。”我嘶哑地小声说道。

“请你说点儿什么,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他命令道。

“对不起,你说什么?”

他急促地呼了口气。

“说点儿无关紧要的事情,让我平静下来。”他解释道,闭上眼睛,用拇指和食指挤按着鼻梁。

“嗯,”我绞尽脑汁地想着细小的琐事,“明天上课前我要开车从泰勒·克劳利身上碾过去?”

他依然紧闭着双眼,但嘴角动了动。

“为什么?”

“他逢人就说他要带我去参加舞会——他如果不是疯了,就是还在因为上次差点撞死我而想方设法弥补……嗯,你也记得的,他觉得参加舞会怎么着也是一个不错的弥补方式。所以我想如果我也威胁一次他的性命,这样就扯平了,他就不能老想着去补偿我了。我不需要敌人,要是他能放开我不管的话,那么也许劳伦就不会那样对我了。不过,我也许会毁了他那辆森特拉的,要是他没有车的话,就没法带别人去参加舞会了……”我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通。

“我听说过了。”他听起来显得平静了一些。

“你也听说了?”我不敢相信地问道,先前的怒火又冒了起来,“要是他脖子以下都瘫痪了的话,也就参加不了舞会了。”我嘟哝着,还在琢磨自己的计划。

爱德华叹了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好点儿了吧?”

“没好多少。”

我还在等他说下去,可他再也没有话了。他把头往后靠在坐椅靠背上,眼睛盯着汽车篷顶。他的脸有一点僵硬。

“你怎么了?”我的声音很小。

“有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贝拉。”他的声音也很小,说话时望着窗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过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就算我掉头去追那几个……”他话没说完,掉头看到一边去了,经过了好一会儿的努力,才重新把怒火压了下去。“至少,”他接着说道,“我是这样努力说服自己的。”

“哦。”这个字似乎显得不够,可我实在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回答了。

我们又这么沉默地坐着。我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半了。

“杰西卡和安吉拉会担心的,”我小声说道,“我说好和她们会合的。”

他没多说一句话,发动了汽车,平稳地掉了个头,加速往回城的方向驶去。一会儿工夫,我们就到了有街灯的地方,车速依然飞快,轻松地在木板路上缓慢行驶的车流中穿来穿去。他把车贴着路边的人行道停下了,在我看来,停车的地方太小,沃尔沃停不进去,可他没做任何尝试,只一次就轻而易举地开进了车位。我透过车窗往外看去,看到了贝拉意大利[3]餐馆里的灯光,还看到杰西和安吉拉正要起身离开,焦急地朝我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里?”我开口道,但随着摇了摇头。我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扭头一看,他正从车子里钻出来。

“你要干吗?”我问道。

“带你去吃晚饭啊。”他淡淡地笑着说道,但眼神有点冷冷的。他下了车,关上车门。我笨手笨脚地解开安全带,赶忙也从车里钻了出来,他已经在人行道上等着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说话了:“赶快去拦住杰西卡和安吉拉,不然我又要到处去找她们。要是又碰到你的其他朋友的话,我可不信自己能够管得住我的脾气。”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意味,吓得一哆嗦。

“杰西!安吉拉!”我追上去喊道,她们转过头来,我挥了挥手。她们连忙转身向我跑来,当她们看清站在我身边的人时,俩人脸上明显的轻松立刻变成了惊愕。她们在离我们几英尺远的地方站住了,有点犹豫。

“你去哪儿了?”杰西卡的声音充满了怀疑。

“我迷路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道,“然后就碰到了爱德华。”我指了指他。

“我和你们一起,可以吗?”他问道,声音温柔得让人无法抗拒。从她们惊讶不已的表情,我就能看出她们以前还从来没有领教过他的这个本事。

“呃……当然可以。”杰西卡吸了口气。

“嗯,事实上,贝拉,我们等你的时候已经吃过了——不好意思。”安吉拉坦白道。

“没事的——我也不饿。”我耸了耸肩。

“我觉得你该吃点东西,”爱德华的声音很小,但充满了威严,他抬头看了看杰西卡,声音稍微提高了点,“你们介意我开车送贝拉回家吗?那样的话你们就不用在她吃饭的时候还要干等着了。”

“呃,我觉得没有问题……”她咬着嘴唇,尽力想从我的脸上猜出我是不是愿意。我冲她使了个眼色,我只想和我永远的救世主单独待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要。我有太多的问题要问,我俩不单独在一块儿,就没有机会了。

“好吧,”安吉拉的反应比杰西卡快,“那就明天再见,贝拉……爱德华。”她抓起杰西卡的手就往车子那边拽,我能看到车子就停在不远处的第一街那边。她们上车时,杰西回过身来挥了挥手,一脸急于想知道真相的表情。我朝她们挥了挥手,直到她们的车开远了,才转过脸去对着他。

“说实话,我真不饿。”我坚持道,抬头仔细看着他的脸。他脸上的表情令人难以捉摸。

“你就迁就一下我吧。”

他走到餐馆门口,用手把门拉开,一脸的固执。显然,再没有争论的余地了,我顺从地叹了口气,从他面前走了进去。

餐馆里人不多——现在正是天使港的旅游淡季。老板是个女的,我很清楚她打量爱德华时的那种眼神,她对他的态度有点儿过于热情。我很奇怪这居然让我感到十分不快。她个头比我高几英寸,一头很不自然的金发。

“有两个人的位子吗?”他的声音充满诱惑,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我看到她的眼睛往我这边扫了一下,然后移开了,见我长得普普通通,而爱德华和我之间又小心地保持着距离,脸上露出十分得意的表情。她把我们领到就餐区人最多的中心区域,找了一张坐得下四个人的桌子。

我正要坐下,爱德华冲我摇了摇头。

“也许能找个更清静点儿的地方吧?”他平静地向老板坚持道。我不能确定,但好像是他十分老到地给她塞了些小费。除了在老电影里,我还从未见过谁拒绝一张桌子。

“当然。”她听起来和我一样的惊讶,她转过身,领着我们绕过一堵隔墙,来到围成一个小圈的一排房间前——都是空着的,“这个地方怎么样?”

“相当不错。”他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微笑,让她一阵眩晕。

“嗯,”她摇了摇头,眨着眼睛,“您的服务员马上过来。”她有点儿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你真不该对人家这样,”我批评他,“这很不公平。”

“对人家怎样?”

“像那样对她们放电——她估计现在正在厨房里兴奋得直大口喘气呢。”

他一脸的不解。

“哦,拜托,”我半信半疑地说道,“你得知道自己对别人会有什么影响。”

他歪着脑袋,眼睛满是好奇:“我放电?”

“难道你没注意到?难道你认为每个人都能够这么轻易地做到随心所欲?”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那我有没有对你放过电?”

“经常。”我承认道。

这时服务员过来了,满脸带着期待的表情。老板娘肯定在后边偷偷地和她说了,而这个刚过来的女孩儿似乎也没有失望。她把一绺短短的黑头发拢到一只耳朵后边,露出过分热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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