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心叵测

田掌柜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当初我确实以为黄帝玉璧在李长老手上，所以才命人追杀他。现在明白了，黄帝玉璧果真不在孝陵内，而是在塞外的玄幽古城！”

转过了两道山坡，他们来到一处凹行的坡地，神猫李见这处坡地向阳，面临长江，对面和身后青山连绵，是一处藏风聚气之所，从风水上说，是青龙穴，后代子孙可享荣华富贵。

苗君儒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丽的女人面孔。

“他醒了！”女人起身，有些兴奋地对身边的两个男人说道。

苗君儒认识那女人，是在重庆水神帮总堂和王凯魂谈话的时候，这个女人端茶进来过。而这个女人身边的男人，竟是他认识的杨不修和盛振甲，此时的盛振甲穿着一身中校军服，显得的威风凛凛。

“苗教授，你终于醒了！”盛振甲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苗君儒问：“他们两个人呢？”他依稀记得落水后，被一股很大的力量压得喘不过起来，拼命地浮上水面后，见鲁明磊在前面顺着江水往岸边游，他正要赶过去，突然听到一声天崩地塌的巨响，一个大浪打来，将他卷入水底，在吃了几口水之后，他失去了知觉。

“他们两个人？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盛振甲问道。

苗君儒欠起身，看到正处在江边的一处山坡上，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些荷枪实弹的士兵。他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当初潘教授介绍我认识你的时候，只说你是生意人，没有想到是一个军人。”

“对不起，苗教授，怪我没有事先对你说明，”盛振甲说道：“我是国民党军参谋部作战科的人，去年底，我收到一份密报，说是北平监狱中关押着一个叫刘白的巨盗，此人疑与黄帝玉璧有关。我受命潜入北平调查，但提供密报的人却被人杀了，无奈之下，我只得扮作生意人和潘教授打上了交道，因为他是唯一研究那段历史的人，我从他哪里知道了更多关于黄帝玉璧的事情。我千方百计派人进入监狱打探刘白这个人，可进去一个死一个。北伐逼近北平的时候，我终于得到刘白逃狱的消息。没有多久，潘教授就死了，你是潘教授最得力的学生，我知道这事你肯定摆脱不了干系，所以那晚去找你。由于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知道多少，所以也没有把话挑明，从那以后，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后来你和梅国龙去了恭王府，我就跟在你们身后，终于查到了刘白的落脚点……”

“难怪那天晚上我们觉得后面有人跟踪，”苗君儒说道：“凭我和梅国龙两个人，居然发现不了你？”

盛振甲有些得意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你跟着我来到了这里？”苗君儒问。

“不，应该说我是跟着刘白他们两个人来的，”盛振甲说道。

杨不修说道：“金刚舍利子是被刘白偷走的，如果定海神针也落到他的手里，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盛振甲说道：“不急，就算他有了金刚舍利子和定海神针，可还有宝玉兮盒，三宝缺其中一宝，都没有办法进去，苗教授，我说的没有错吧？”

宝玉兮盒本来在苗君儒的手里，可是被人连同那封潘教授写的信，一同被偷走了。他望着盛振甲，既然盛振甲说在暗中观察他，也许趁他和梅国龙出去的时候，进屋把宝玉兮盒偷走了。

“你是什么人？”苗君儒问道。

盛振甲说道：“我听说你也加入了水神帮，应该知道帮内四大长老家族的事。四大长老家族的人，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是盛家的人？你有什么标记？”苗君儒问盛振甲。

盛振甲撸起袖子，果然在他的左臂上有一个龙形刺身。苗君儒也不说话，从衣服内摸出盛长老交给他的那枚黄色玉扳指，递给盛振甲。

“这是盛家的传家之物，我只听我父亲说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盛振甲接过玉扳指问。

“他已经死了……”苗君儒站起身，望着山下那涛涛的江水。

“死了也好，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水神帮的长老了！”盛振甲把玉扳指戴在手指上，问苗君儒，“定海神针现在在谁的手里！”

“王凯魂，你有本事就去向他要吧！”苗君儒向山下走去。从一开始他就不愿卷入这件事，现在可好，卷入的人越来越多，不知还有多少在幕后的人没有露面。

杨不修上前拦着苗君儒，说道：“苗教授，别急着走呀！这件事没有了您可不行，他们拿到定海神针后，一定会去新疆寻找玄幽古城，我们也必须赶去才行。”

“你们去就行了，为什么要扯上我？”苗君儒冷然问。

“苗教授，现在可由不得你了，”盛振甲说道：“我是水神帮长老，违抗我的命令，只有死路一条，除非帮我从他们的手上夺回那块黄帝玉璧。”

盛振甲挥了一下手，上来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架起苗君儒，向山上走去。在山坡的顶上，停着几辆大卡车。

盛振甲见苗君儒的手里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便对杨不修说道：“定海神针一定在那两个人的手里，你带着一些人，沿着长江往下游搜索，如果见到梅国龙，不要留活口，这个人对我们的威胁很大！”

“是！”杨不修微微一笑，带人离开。

盛振甲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玉扳指，自言自语道：“肖刚到现在还没有露面，他也真够沉得住气的。”他伸手把那女人拥入怀中，柔声说道：“小莲，多亏了你机灵，在王凯魂的身边那么久，都没有被他发现。若不是你把消息告诉我，我不会来得那么及时。”

小莲娇嗔道：“你去日本读书，一走就是七八年，回来后也不来看我！”

盛振甲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大事为重，哪管得了那么多儿女私情，我盛振甲可不愿屈人之下，总有一天，我要当个堂堂正正的皇帝，那个时候，你就是我的妃子！”

小莲急道：“我不要你当皇帝，到时候我和那么多妃子争宠，我争不过她们，你还是当个将军吧！将军的身边最多也就是三妻四妾。”

盛振甲哈哈大笑道：“当个将军也好，我要当个独霸一方的将军，在我的地盘上，我说了一，没有人敢说二。”

小莲说道：“是呀！这样也不错。”

盛振甲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顿时觉得豪气万分，拉着小莲的手，向山上走去。在他们身后不远的江边篙草丛中，露出一颗人头来。

×××

却说王凯魂见墓室要塌，也顾不了那么多，忙逃了出去，转入另外一条通道。这条通道内有不少刚死没有多久的尸体，尸体的身上穿着军服，都是一些军人，在这些军人的尸体中间，还有不少散乱的骸骨，那都是历代进洞的人中了机关后留下的。

跟在后面的刘白认出是他走过的路，所有的机关都被炸药炸掉了，忙道：“禀蛰神，我认得路，我在前面带路。”

虽然两人的手上都没有火把，通道内一团漆黑，但这点难不倒他们。王凯魂身具内功，双眼在黑暗中可清晰地看清远近的东西，至于刘白就更不用说了，自幼就练得一双夜光眼。

两人沿着通道舍命往上狂奔，在他们的身后，大块大块的岩石往下落，脚下的台阶发出阵阵颤抖，巨大的响声不绝于耳。

王凯魂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亮光，心中大喜，纵身飞奔上去，突然看到旁边闪过一个人影，由于他的去势，太快差点撞到那个人的身上。

“是你！”王凯魂认出面前的人就是他多年未见的神猫李。

“你是王凯魂？”神猫李望着王凯魂，有些不敢认，在他的印象中，王凯魂是个比鬼还要丑得多的活死人，而并非是眼前的这个正常人。但是他已经得到消息，王凯魂已经变身成了蛰神。能够把自己变成蛰神的人，也一定能够恢复正常人的样子。再着，他一眼就看到王凯魂手中那根与众不同的手杖。他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几十年，这人一见到他后，就说出了“是你”两个字，摆明了就是故人。

刘白也冲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叫了一声“师傅！”

“你没有死在里面就好，”神猫李说道：“还有两个人呢？”

他说的两个人是苗君儒和梅国龙。

“不知道，可能还在下面，”刘白说道：“师傅，我们快走，这里要塌了。”

他的话刚说完，一声震天巨响，从洞内喷出滚滚灰尘，巨大的气浪把三个人同时吹出了洞外。

神猫李身在空中，看到紧依着神女峰的一座山峰整个塌陷下去，冲天而起的灰尘瞬间笼罩住了大半个天空。

他灵巧地把身体一扭，落在一棵树上。再一看王凯魂和刘白，都各自落在树上。

三个人下树后，还感觉脚下的地面兀自颤抖不定，也不敢多做停留，忙循着水神帮留下的路标朝山下跑去，跑了一阵，来到一处悬崖边上，前面已经没有去路了。往下一看，便是滔滔不绝的江水。

“怎么回事？我上山时走的路不是这样的，”神猫李说道：“一定是有人动过路标。”

上神女峰的路有许多条，但是那些路都已经被水神帮埋了机关，只有水神帮自己的路是安全的，每一处路口都有特定的标记。

“前面没有路了，那样也好！”王凯魂一步步朝神猫李走过来，说道：“老鬼，我这一生做错了两件事情，第一就是不该和你一起去参加什么义和拳，第二就是不该和你去盗明孝陵。二十几年来，你一直躲着我，我们之间的恩怨，该了一了了。”

“慢着，”神猫李自知不是王凯魂的对手，忙说道：“我们两个人并没有恩怨，那些恩怨都是上辈人积下来的，你在孝陵内中了墓火，被烧得不像一个人，是我救了你，派人把你送回总堂，并且把我家的《洛书神篇》给了你，也算对得起你了。十几年来，不断有人想杀我，刚开始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派来的，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一个你身边的人。”

“我身边的人？是谁？”王凯魂问。

“田掌柜，”神猫李说道：“你派他追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当场我和你进孝陵，也是为了得到黄帝玉璧，哪知玉璧并不在朱元璋的棺木中……”

“我为什么要派他杀你？”王凯魂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神猫李说道：“当年义和拳失败后我和你逃到逃到南方，都没有人来追杀我，可自从我们进孝陵后，杀我的人就一拨接着一拨。有一次同时遭到三个蒙面人的追杀，我身负重伤，自知性命不保，我想死前弄清楚杀我的人是些什么人，可是他们不肯说。

无奈之下，我只得奋力一搏，拼斗中，我的刀划伤了为首一个人的右耳。就在我要认命的时候，另一个蒙面人出现，是那个人救了我，后来，我留给那个人一枚袁大头，答应他说只要有人拿着这块袁大头找到我，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那人只说一旦有人找我，要我说出那块黄帝玉璧的事情，还有如何进入远古通道。我答应了他。”

“你说了这么多，关田掌柜什么事？”王凯魂问。

“你听说我下去，”神猫李说道：“前不久，我要我的徒弟偷出金刚舍利子，两天后，就有人拿着当年我给那人的袁大头找到了我，对我说‘给他这块袁大头的人告诉他，如果有人偷出金刚舍利子，你一定要留意那个人，一旦形式发生变化，带着这半块大洋，找到那个人。’我见他那么说，便讲出了那块黄帝玉璧的秘密，还画了进入远古密道的地图给他，他们走后，我觉得此事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有人来找我，却要选择这个时候呢？于是我暗中跟踪他们，当天晚上，我发现那个教授离开了北平，我和我徒弟一路跟下来，到了重庆后，见他进了一家玉风轩的古董店，当时我躲在门边，见到一个老头子出来招呼他，在那个老头子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他右耳上的伤痕。那可是我当年留下的，不可能认不出来。”

“唔，原来是这样，”王凯魂皱眉说道：“当年你派人把我送回来，我成了活死人，自己都要人照顾，凭什么派人去杀你？哦，我记起来了，我是对田掌柜说过从明孝陵拿出了一些宝物的事。”

“他为什么要追杀我？”神猫李问。

“也许他认为你已经拿到了黄帝玉璧，孝陵中没有黄帝玉璧的事情，只有我和你能够证明，”

王凯魂说道，“他跟了我几十年，我从地下出了货，都是他帮忙卖出去的，我想这件事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你好歹也是帮中的长老，他怎么敢以下犯上呢？”

“人心不古，现在的人为了权和利，什么忤逆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神猫李说道：“不错，他一定以为我们从孝陵中取出了黄帝玉璧，你伤成那样子，玉璧不可能在你的身上，所以想杀了我，夺走玉璧！”

“我这么做确实属于忤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还希望李长老谅解，”一个声音从他们不远处的草丛中传出来。

神猫李寻声望去，正是田掌柜。

“你怎么来了这里，”王凯魂呵斥道。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够不来呢？”田掌柜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当初我确实以为黄帝玉璧在李长老手上，所以才命人追杀他。现在明白了，黄帝玉璧果真不在孝陵内，而是在塞外的玄幽古城！”

在王凯魂他们三个人的周围，陆续出现不少荷枪实弹的士兵，齐刷刷地将枪口对准了他们，看样子，他们埋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对不起，师傅，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要是不听他们的话，他们会杀掉我的。”刘白走到田掌柜的身边。

神猫李对王凯魂说道：“怎么样，你都看到了，连我的徒弟都出卖了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凯魂厉声问田掌柜。

“刚才李长老也说了，为了权和利，什么忤逆的事情都可以做。如果我把这件事办成了，我可是大功一件，”田掌柜说道：“这些年来，我用你托我卖的东西打通了关系，才得到这么一个机会，我怎么能够错过呢？我知道你成了蛰神，不同于凡人，可是你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子弹。”

王凯魂刚变成蛰神的时候，子弹不能伤他分毫，现在不知道能不能抵御子弹，他哈哈大笑道：

“难道你没有听到前几天长江的外轮上发生的事情吗？杀洋人的就是我。”

长江的外轮上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传开了，消息灵通的田掌柜自然知道，虽然他怀疑那个不畏枪弹的东方魔鬼就是蛰神王凯魂，但是他没有亲眼见到，还是有些不相信。眼下听王凯魂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一凉。

事到如今，已成骑虎之势，由不得他后退了。

“田掌柜，不用怕他，他已经不能变身了，”刘白在旁边说道，“来人，把他手里的定海神针拿过来。”

一个士兵走上前，刚要去拿王凯魂手中的定海神针。只听得王凯魂大喝一声，出奇不意地抓着那士兵的肩膀，硬生生将那士兵撕成了两半。

他将那士兵血淋淋的尸首抛落草丛中，环视了周围一眼，缓缓说道：“看谁还敢上来？”他对站在身旁的神猫李说道：“老鬼，动手！”

那些士兵顿觉眼前人影一晃，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听到了几声惨叫。

“开枪！”刘白大叫起来。

悬崖上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

×××

长江边的一处沙滩上，躺着两个人。他们浑身湿漉漉的，刚从水里爬出来。

王凯魂吃力地说道：“老鬼，你……说对了，真的是……人心不古……还好定海神针没有……

落到他们……的手里……”

“你没事吧？”神猫李看到王凯魂的胸前一大片血迹：“你为什么要护着我?”

“你看我象没事……的样子……吗？”王凯魂说话的时候，口中不断冒血，“我以为……可以替……你挡子弹……他说……对了，我就是……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子弹……”

在悬崖顶上的时候，他原想和神猫李联手大开杀戮，枪声响起的时候，他感觉右下腹一热，知道大事不妙。他无法变身，就无法抵御子弹，心下一急，宁可选择跳崖，也不愿定海神针落到那两个小人的手里。他见几个士兵正朝神猫李瞄准，忙纵身上前，护着神猫李一同往崖下跳去。

神猫李爬过来，扶起王凯魂，撕开他的衣襟，见他的身上赫然有6个弹孔，正不断往外冒血，幸亏他功力深厚，才熬到现在若是换了平常的人，早就死了。

神猫李说道：“你不要说话，挺住，挺住，不是说成了蛰神后就可以不畏生死的吗？”

“那是……书上说的……我都……不相信，”王凯魂把手中定海神针递给神猫李，接着说道：

“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必须活着……我不能去……玄幽……古城……我的儿子……没有找到……扳指给……苗……地图……在……在”

王凯魂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老鬼，老鬼，地图在哪里？地图在哪里？”神猫李摇晃着王凯魂，几件宝物都已经找到，就差那几副去玄幽古城的地图了。

清朝初年水神帮派人去塞外寻找玄幽古城，回来的人带来了一张人皮地图，那张地图上标示着玄幽古城的确切位置，乾隆年间水神帮出事后，那张地图和《洛书神篇》一样，一分为四，四大长老各有其一。

任神猫李怎么摇晃，王凯魂都不能说话了，他在王凯魂的身上摸了一阵，只摸出几片《洛书神篇》的残卷来，其他的东西再也没有了。他从王凯魂手上摘下玉扳指，王凯魂的意思是没有找到儿子，要他把玉扳指给苗君儒，接掌水神帮长老之位。

他拿过定海神针，仰头向天，发出发出一阵狂笑，大笑过后，他说道：“我一定找个好地方把你埋了，也不枉我们交往一场，老鬼，当年在孝陵内，要不是你走在前面，死的人肯定是我。你虽然中了墓火，要不是我，你也活不下来，我拿我家的《洛书神篇》和人皮地图给你，也算对得住你了。可是你并不知道，我早就留下了拓品。”

他背起王凯魂的尸体刚走了几步，见前面沙滩上还躺着一个人，他走过去，用脚把那个人踢翻身，认出是梅国龙。他用手在梅国龙的鼻子下一探，还有气息。

他放下王凯魂，双手在梅国龙的肚子上揉了一会儿，扯着梅国龙的脚倒提起来。

从梅国龙的口鼻中流出不少水来，过了一会儿，他大声咳嗽起来。

“好了，没事了，”神猫李叹了一声：“能活着就是万幸！”

他背起王凯魂正要离开，听到梅国龙微弱地叫道：“李老前辈请留步，我有话说！”

神猫李停住脚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梅国龙支撑起身体，断断续续地把他知道的一些事情，包括自己梅家的身份，都说了出来。

神猫李听了梅国龙的一番话后，眉头一皱，说道：“原来你是梅家的人，难怪知道那么多事情，当年救我的人是你的父亲，他也在跟踪我？”

“不错，我们梅家的人一直都关注着这件事，”梅国龙说道：“李老前辈，你是老江湖，应该知道江湖上谁有那么大的能耐，敢从警卫重重的碧云寺中偷走金刚舍利子？”

神猫李的脸色微微一漾，说道：“江湖上能人太多，我也不太清楚！”

梅国龙有些吃力地站起身，说道：“我还想问两句，李老前辈，刘白在偷走金刚舍利子之后，为什么要留下他的印记？”

“你这是什么意思？”神猫李放下王凯魂，回头道：“不错，他是我的徒弟，至于他为什么要留下印记，那是他个人的事情，你们梅家不是关注着这件事吗？为什么不自己去查出来？”

“不亏是老江湖，几句话说得冠冕堂皇，”梅国龙冷笑，“你有没有想过，刘白还背着你做其他的事情。”

“我早就知道他是受别人指使的，那又怎样？”神猫李冷然道：“那要看谁有本事把黄帝玉璧拿到手。”

他的双脚站成了丁字步，那是要随时出手的架势。

“我在晕过去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发出狂笑，那种笑声只有得意的人才有，”梅国龙说道：

“在我醒来的时候，只看见你。把整件事连贯起来，就不难发现你的动机。你计划确实很周密，只可惜还是有漏洞。”

神猫李往前走了两步。

“只要你一出手，这里便会再多一具尸体，”梅国龙的瞳孔在收缩，“可是我死了，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最起码没有人知道我拿走了定海神针，”神猫李的右手长爪状，李家的猫拳在江湖中独树一帜，曾经打败过不少高手。

“现在你已经有了定海神针和金刚舍利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宝玉兮盒在谁的手里？”梅国龙说道：“就算有三件宝物，若没有地图，还是找不到玄幽古城的。”

“在你的手里？”神猫李问。也许这个梅家的后人身上，有他想要的地图。

梅国龙摇头，“半个月前，原北平伪政府市长刘显中现在成了民政处的处长，我早就查过，刘白不是越狱，而是被人放出来的，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们在碧云寺中，遭到别人的堵截？”

“你好像知道的事情还不少，”神猫李突然想起来。按理说，那两个堵截他的人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就是有劲使不上，才使手里的宝玉兮盒被夺走，也许刘白早就在他吃的东西里下了药。

“可惜他人算不如天算，宝玉兮盒到了别人的手里，”梅国龙说道：“你和刘白不仅仅是师徒关系！”

神猫李冷笑着，“你认为呢？”

梅国龙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身后的江水，说道：“姜还是老的辣，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其实你和刘白只是各为其主而已。”

“三样东西缺其一都没有办法拿出那块黄帝玉璧，”神猫李笑道：“只要能够找到那块黄帝玉璧，我就大功告成了，你认命吧，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活在世上。”

神猫李身后的芦苇丛中一阵响动，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那人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就像一个乞丐。那人左手上拿着一个木头盒子，右手上持着一把快慢机盒子枪，那人走到离神猫李十几步的地方站定，说道：“老狐狸，你高兴得太早了。”

“你是谁？”神猫李问。

“肖刚，”肖刚说道：“你也许不知道，一年前我就跟上你。在那之前，你的老婆儿子也都不见了，他们是被人控制了吧？”

“这么说来，我这一年中做过什么，你都知道？”神猫李问。

肖刚说道：“蔺相如‘完璧归赵’后，赵王以蔺相如出使强秦而不辱使命，遂列为上大夫。

‘渑池之会’蔺相如使秦王击缶，立大功，又被拜为上卿。后秦出兵攻赵，赵王以太子郚作为秦国人质。赵王怜太子孤儿，派相如侍太子。一日相如偕太子游骊山，不料太子得急症而亡。相如因此获罪，被处极刑，割头挖心，葬于骊山之滨。蔺氏的家族因此受其株连，为了逃避这场灾难，蔺字去头挖心，改姓为门，祖祖辈辈居住在墓之西北，为门家村。一年前，你挖开了蔺相如的墓，从里面拿出了宝玉兮盒，为了保守秘密，你命随你去的官兵扮作土匪，将门村大小100多口尽皆杀害……”

“够了！”神猫李大叫道：“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把宝玉兮盒给你，让你去玄幽古城，拿出那块黄帝玉璧，”肖刚说道：“你应该知道玄幽古城在什么地方的，对吧？”

“有这么好的事情？”神猫李不相信。

肖刚把宝玉兮盒放在脚边，走过去扶着梅国龙，两人朝另一边走去。走了一段路之后，梅国龙低声问，“宝玉兮盒是从哪里得来的？”

“从苗教授那里拿走的，那天晚上，我在窗外还偷听了你们的谈话，”肖刚说道：“那东西是一个叫黄森勃的人给他的，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宝玉兮盒是怎么到黄森勃的手上去的。刘白绝不仅仅是一个巨盗。”

“我也这么想，”梅国龙说道：“你为什么把宝玉兮盒给了神猫李呢，这样的话，他的手上就有……”

“三宝归一，这是我希望看到的，”肖刚打断了梅国龙的话说道：“辛苦你了！”

“我们这要去哪里？”梅国龙问。

“快点离开这里，杨不修奉命带来杀你，我命人缠住了他们，沿着长江来找你，不料刚好碰上那样的情形。”肖刚笑道。

梅国龙边走边问，“肖队长，你这一年多都在跟着他吗？”

“也不一定，我主要是在查与黄帝玉璧有关的事情，”肖刚说道：“很多人都想得到那块玉璧，其实这些事情，都不是你我所能够控制的。快走！”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蒿草丛生的江边小道上。

×××

肖刚离开后，神猫李望着面前沙地上的宝玉兮盒，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叫肖刚的人，居然说跟了他一年多，而且把他挖出宝玉兮盒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当年他把王凯魂送回去后，就开始遭人追杀，这么多年，他一直在逃避好几拨人的追杀，也弄不清那些追杀他的人是什么人。为了逃避追杀，他四处躲避，也不敢和他唯一的徒弟刘白联系，更不敢与家人联系，终日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两年前的一天晚上，他所暂居的破庙被一队军人包围，当天晚上他就被五花大绑着投入死牢。

第二天一早，他又被提出了牢房，押进了一辆闷罐车，几个小时后，他被人拖出了车子，并松了绑。

几个身体健壮的士兵押着他进了一栋洋房的后院，在后院的一间布置得很阔气的房间里，见到了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中年人。那人长得很消瘦，高颧骨尖下巴，个子比较高，坐在那里不怒自威，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令他不寒而栗。

在那人的身边，站着他的老婆和两个儿子。

那人说话的时候，一口江浙口音，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意思很明白，就是要他务必把黄帝玉璧弄到手。

他离开的时候，那人警告他，无论他逃到哪个角落里，都能够找到他。

他信。

从那一刻起，他和他家人的命，都已经捏在那个人的手上。那个人答应事成之后，让他和家人团聚，给他足够的钱让他养老。

他不答应不行。在那个人面前，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和那个人合作之后，他以为再也没有人追杀他了，不料还是有人追杀他。他肯定那些追杀他的人不是那个人派来的，那个人要他什么时候死，他躲都躲不过。

他也想查出那些追杀他的人是什么人，可是查来查去都查不出来。那些袭击他的人一旦袭击不成功，便会很快退去，有偶尔被他抓到的，都会自杀身亡，不会给他留下活口。

一年前，他从蔺相如的坟墓中挖出了宝玉兮盒。拿到宝玉兮盒后，他原想去西山碧云寺中，将金刚舍利子盗出来。这两宝已经到手，最难的就是定海神针了。

几百年来，水神帮历代长老进远古密道探路，层层探进，已经探到了第六层，机关虽然破解了，但是人大多都已经死在里面。他年轻的时候，就和王凯魂进洞过一次，那里面就像一个大迷宫，有数不清的通道，稍一走错就是死路一条。他们不敢进得太深，就退出来了。

就在他打算去西山碧云寺的时候，那个人又派人找到他了，要他暂时不要动。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躲，都躲不过那人的手掌心，干脆潜心下来对付那些追杀他的人。就这样，他在恭王府内住了半年多，直到有一天，他外出的时候发现了徒弟刘白的身影。

他在一次遭人袭击的时候，伤了腿上的经脉，行动有些不便，也想身边有个人照顾，就找到了刘白，要刘白到他的身边。

奇怪的是，自从住进恭王府后，那些追杀他的人就再也没有露面。

有一天，那个人又派人找到他，要他务必在7月6日上午8时20分之前，趁打开石塔门的时候偷走金刚舍利子。

他深知此时的西山已经是军警林立，孙先生的停棺处更是苍蝇都飞不进去，而他年岁已大，腿脚不便，若以他一人之力，恐怕难以盗走金刚舍利子。

在他的帮助下，刘白成功地进入停放孙先生棺柩的石塔，但是在石塔外面的他，却同时遭到两个蒙面人的攻击，装有宝玉兮盒的包裹被其中的一个人抢走。

两天后，他要离开北平，不料那天晚上梅国龙带着苗君儒找到了他，刚开始他以为是追杀他的人，但见那两个人并未蒙面。

当梅国龙拿出那块袁大头的时候，他灵机一动，指引梅国龙去寻找远古密道。他坚信，在梅国龙的身后有一股很强大的势力，那股势力也许和那些追杀他的人一样，都是冲着那块黄帝玉璧来的。

苗君儒和梅国龙离开后，他故意说出了几句《洛书神篇》中的话，目的是想看对方的反应，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让他失望了。

他伸出手去，捡起沙地上的宝玉兮盒，打开一看，见原本放在里面的那封信不见了，想必是被肖刚拿了去。他听到前面传来脚步声，正要闪避，可惜已经迟了，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十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有枪。

为首的人正是杨不修，他和盛振甲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悬崖上发生的事情，也听到那边传来的枪声，最后看到两个人从悬崖上落水。他看到了倒在沙地上的王凯魂，也看到了神猫李手中的奇怪手杖，还有手上的盒子。

神猫李见这些人来头不善，打算做拼死一搏。

杨不修见神猫李的脸色有异，心知强抢不行。就算他把这两样东西抢到手，可还有第三样东西，更何况，他并不知道玄幽古城在哪里。他转念一想，躬身下拜：“属下参见李长老！”

见杨不修那么做，其他人也跟着他躬身下拜。

“你们是水神帮哪个人的手下？”神猫李问。水神帮除了四大长老家族外，还有金木水火土五大堂口。水神帮的人只有在特定的场合下，才会说出身份，看来这些人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

“我乃木堂堂主杨不修，”杨不修说道。

“你怎么认得我？”神猫李问道。木堂的人向他鞠躬是理所当然的事，记得当年他离开水神帮的时候，木堂堂主还是一个姓欧的老头子。这些年水神帮内的变化实在太大，有些事情他根本不知道。他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间想不起来。

听神猫李这么一问，杨不修暗惊，他早就听说过神猫李神龙见首不见尾，是水神帮内一个很有传奇性的人物，武功也很高，若要动起手来，他身边10几个人都不是神猫李的对手，但是他们手里有枪。

连王凯魂都死在枪下，还怕神猫李不成？

可是眼下，他决不能和神猫李发生冲突，否则只会坏了大事。他的脸色微微一漾，从身上拿出一块金属牌，答道：“属下进入水神帮才十几年，本不认识李长老，但也听人说过李长老的样子，又见您与本帮蛰神在一起，所以才有此问！”

神猫李看清那虎头铜牌，正是木堂堂主的信物，微微笑了一下。他现在什么人都不相信，担心到手的宝物被对方抢了去，本想杀了这些人，但见对方手里有枪，也不敢乱来，于是问道：

“原来的木堂堂主去哪里了？”

“欧老堂主两年前去世了，属下接替了他的位子，”杨不修说道：“李长老有什么事可吩咐属下去做的？”

神猫李把宝玉兮盒放入怀中，如果这些人是来抢宝物的，大可乱枪齐下将他打死，而没有必要跟他说那么多话。如果不是来抢宝物的，那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呢？他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找人，”杨不修说道。

神猫李“哦”了一声，但他心知杨不修要找的并不是人，而是他手上的东西。

杨不修眼睛滴溜溜地望着神猫李手里的东西，心想着如何控制这个老头子，又不让这老头子起疑心。

神猫李望着那眼神，突然间想起，那些追杀他的人里面，其中的一个人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他最记忆深刻的一次，就是在西山碧云寺中那两个攻击他的蒙面人，其中的一个就是这样的眼神。

果真是自己的人在追杀他！他相信这些人只是小角色，还有大人物在后面操控着。

“刚才我上岸的时候，好像看到水中还有一两个人，你们往下游找找看，”神猫李说道。

“我看算了，属下还是护送李长老回堂口休息一下吧！”杨不修说完话，朝左右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两人上前“扶”着神猫李。

神猫李心知是无法摆脱了，当下心里坦然下来，他倒想看一看这些人到底想把他怎么样。他看了一眼王凯魂的尸身，说道：“把他也带走吧，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

他被人“扶”往前面走去，有两个人抬着王凯魂的尸身跟在后面，杨不修的手里始终拿着枪，手指搭在枪机上，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转过了两道山坡，他们来到一处凹行的坡地，神猫李见这处坡地向阳，面临长江，对面和身后青山连绵，是一处藏风聚气之所，从风水上说，是青龙穴，后代子孙可享荣华富贵。

“就在这里把他埋了吧，”他看着那些人七手八脚地挖坑，眼泪顿时下来了。这四大长老家族，虽说暗斗不断，但他和王凯魂还是有些交情的，当年他邀王凯魂入义和拳，失败后两人各自逃命，弄得王凯魂妻离子散，他内心也愧疚不已。但愿那孩子还活在世上，这个穴位能够为那个孩子带来福荫。

两个男人抬着王凯魂的尸身放到坑中，很快掩上土，堆成一个小山包。

“砰！”的一声枪响，站在坡顶的一个男人一个倒栽葱栽了下来，其他的人赶紧伏倒在地，其中一个人叫道：“又是他们！”

杨不修伏在一处草垛下叫道：“包围上去，消灭他们！”

“他们人多，”有人叫道。

那些人从上往下开枪，压得杨不修和手下的人抬不起头来，转眼间，又有两个人中枪滚落坡底。

趁着两边的人相互开枪之际，神猫李已经看好了逃生之路，他突然从藏身的地方跳起来，向右边的树林里跑去，只要他钻进树林里，就万事大吉了。

“老家伙逃走了！”等负责看守神猫李的两个人明白过来时，神猫李已经钻进树林中了。

“妈的，你们是猪呀！一个人都看不好？”杨不修气急败坏地叫道：“还不快去追？”

那两个人拔腿朝树林里追去。

×××

进了林子后，神猫李发疯般的跑了一阵，见身后没有人追，才减缓了步伐。这一慢，才觉得右腿奇痛，扭头一看，见裤脚上满是血。

他的第一感觉是中枪了，用手撸起裤管，果见右腿上有一个枪眼，正往外冒血。他忙坐下来，撕了一块衣襟，把受伤的地方扎好。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那腿越来越痛，实在走不动了。这人一上了年纪就是不行，当年他被人在背上砍了一刀，包好伤口后，一天一夜还走了上百里路。后面传来脚步声，一定是那些人追上来了，他吃力地往前走了几十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那两个人是寻着血迹追上来的，一眼就看到坐在一棵树下的神猫李，其中一个人骂道：“老家伙，害得我们两个人好找，我……”

那个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树林内响起两声枪响，两个男人一头栽倒在地。从一棵树后面冲出两个人来，神猫李看清这两个人的样子，惊道：“是你们？”

从林子里出来的两个人，正是离开他没有多久的肖刚和梅国龙，他们俩原本沿着另一条路走，绕了一个圈之后，听到这边响起了枪声，又兜了回来。两人也不敢照原路往回走，便从林子里穿，走到这里，刚好碰上那两个人追上神猫李。肖刚拔出枪来，两枪就把那两个人放倒在那里了。

肖刚上前扶起神猫李，三个人消失在树林中。

那一边的山坡上，枪声渐渐稀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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