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听完婆婆的话，黑娃高兴的蹦了起来，围着婆婆就转，而我赶紧揭开坛盖，二爷冲了出来，钻到我怀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再次和站在门口泪眼朦胧的妈妈和姐姐不停的挥手，渐渐的，我们四个就消失在黑暗里了，踏上前往龙眠山的路途去了……
    　　暗夜里，所有人家都已经进入梦乡，而在长长的乡村小路上，我们四个却焦急的赶路。我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婆婆，小心的走着。黑娃驮着二爷朝前小跑着，不时还停下来逗留一会儿，等着我们。
    　　路上我还突然问道婆婆，我们可以请重明鸟送我们，而婆婆说重明鸟是神兽，只在每年年初与年底来人世享受人间供奉，所以现在是请不到的，很多事情只有自己帮自己。
    　　赶了一夜，终于在黎明的时候走到了县城，看见城郊有个寒窑，就进去休息了一会儿，黑娃给我们守门，走了一夜的路，不累也困了，所以就闭眼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出了寒窑，太阳已经当空照了，大路上的人变的多了。
    　　婆婆就叫我把铁响子拿出来，咱们从现在开始就是算命瞎子了，我就是引路童子（也叫牵手童儿），确切的说我现在是个‘小女孩’。婆婆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拄着棍子，二爷躲进了背包里，黑娃跟在我们旁边。我走一段路就敲响一下铁响子，声音很响，百米之内都能听到。这就是发出信号，哪家要是想要算命掐钵子，就可以来找我们了。
    　　路上的很多行人看见我们，都会回头瞧瞧。
    　　有大婶还在窃窃私语的说道：“你看那个小丫头真好看……是呀是呀……真可爱……”
    　　就听他们一直说，我都不好意思的地下了头，只是朝前走着，一边敲着铁响子，这样大家都知道我们是算命的了。
    　　边走着，我的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了，虽说自己带了些吃的，但是还想吃点热乎乎的。正好一阵油香飘来，循着声音朝前看去，就见前方有个早点铺子，是炸大饺子，炸狮子头和炸干子之类的，闻起来很香，很多老头老太太正坐在铺子里喝着茶吃着油炸点心。
    　　婆婆动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来，还有一个银元，其他的昨天夜里我临走的时候都偷偷的放在你家枕头下了。快，拿着去买点吃吧……”
    　　回头看，婆婆手心拿着一个银元递给我，原来是婆婆知道我饿了，所以让婆婆先坐在旁边，黑娃先陪着，我拿着银元就朝点心铺子跑去了，几个油炸饺子和狮子头，干荷叶包好了就回来，我们几个吃起来了，送点到包里给二爷吃。
    　　吃了差不多站起来要要走了，刚走了两步，敲响了一下响子，后面有个妇女喊道：“哎……前面的盲姑（就是算命瞎子的简称，要是男的就会尊称山人）。”
    　　我回头看去，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婶正焦急的看着我们，我没有说话，婆婆答应道：“是……哪一位啊？”
    　　那个大婶走过来说：“这位盲姑，我……想请您去我家一趟，我家孩子这几天不舒服，总是发烧不退，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我想请您老去我家看一下……”

    　　婆婆想了一下，就说道：“是多大的孩子？”
    　　大婶说道：“三岁，男伢子。”
    　　婆婆说道：“好吧，我们就跟你去一趟吧，但是不是被吓着了，得我去看了才知道的。就请大嫂子头前带路吧”
    　　大婶立刻带着我们朝她家走去，来到她家，一个四方院子，正中间一间大房子，左边一个小房子，大婶带我们走进大房子，里面是个普通的连三间，中间一间客厅，左右各一间，我们来到右边一间，就见一个和大婶差不多大的妇女正推摇着箩箩（我们家乡这边的摇篮，就像大船一样，是竹篾和木头造的，一米高。放在地上，就像木马一样，人一推就来回晃动，孩子就放在里面）,箩箩里面正睡在一个小孩，盖着被子。
    　　那晃箩箩的妇女站起身来问道：“这是……”
    　　大婶就说：“这是在街上碰见的盲姑，她说可以来帮忙看看孩子。”
    　　妇女走到一边对我们说：“哦，盲姑您看看吧，孩子发高烧好多天了，光看病也不好，您看看……”
    　　婆婆说：“呵呵，我看不见的，麻烦您把孩子的一些奇怪症状告诉我。”
    　　妇女说道：“哦，不还意思，我说错话了，那个，我是孩子的姨妈，孩子发烧有半个月了，天天晚上不睡觉，眼睛瞪得很大，怎么哄都不睡，喂吃的也不吃，勉强才能喂一点，现在白天还好一点，闭上眼安静了一会儿，等会儿说不定又要哭了，哎……真拿没办法，看了好多医生了。
    　　婆婆拉着我说：“扶我摸摸孩子的额头。”
    　　我拉着婆婆的手走到孩子旁边，婆婆拿手贴着孩子的额头，然后又对我说：“轻轻翻开他的眼皮子，看看上下眼睫毛是不是都扩开了。”
    　　我轻轻的翻开了小孩的眼皮，眼睫毛果然是扩开的，我对婆婆说是的。
    　　婆婆就问大婶：“大嫂子，冒昧问一下孩子的爷爷奶奶还有姥姥姥爷有几个已经过世？”
    　　大婶就说道：“只有姥爷尚在，其他的都过世了。”
    　　婆婆说：“孩子是被吓着了，你倒一碗水，拿三根筷子来，我先给他劝一下。”
    　　大婶立刻朝外面走去，孩子的姨妈就说：“我就说嘛，孩子真被吓着了，但不知是被谁吓唬了，您给算一下。”

    　　婆婆说：“等一下。”
    　　大婶拿来一碗水和三根筷子，婆婆叫我接过来，放在箩箩头的地上，然后对我说：“你按我说的做，这也算是你学了一招。”
    　　我点头嗯了一下，就按照婆婆说的做，先并着筷子在水里蘸了下水，拿筷子在小孩头顶绕了三圈，又在眉心点了一下。
    　　接着就把筷子竖着放在碗里，婆婆说只要她念叨一句，我就把筷子竖着在碗中心杵三下，杵完之后就把手松开，要是筷子立住了，就不管了，要是没立住，就接着来。
    　　第一次婆婆念叨了一句，我杵了三下，手一松，筷子没立住，第二次也没，第三次还是没有，第四次，第五次都没有，直到第六次，当婆婆嘴里念叨完了，杵了三下，手一松，筷子立住了，就像粘在碗底一样。
    　　我对婆婆说：“婆婆，站住了，筷子站住了。”
    　　大婶他们都走了过来，婆婆站起身说道：“孩子是被他祖奶奶吓着了。”
    　　大婶说道：“啊？祖奶奶？我嫁过来的时候，他祖奶奶都早就去世了，怎么好好要吓唬孩子啊？”
    　　孩子姨妈也说：“死鬼老太太要干嘛啊？怎么找上门来的啊？”
    　　婆婆说：“大婶，孩子祖奶奶是要问你要衣服呢。”
    　　大婶惊讶的问婆婆：“他太奶奶怎么找上我了啊？我家年年都会给他太奶奶烧钱的。”
    　　婆婆说：“这个说不好的，在下面没衣服了，又没有人给她烧，就一定会上来找最亲的人要的，所以最好的途径就是通过孩子来告诉你们了，对孩子身体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吓着孩子了，拿到衣服她自然会走的。”
    　　大婶问道：“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啊？”
    　　婆婆说道：“选个单日子，买些纸钱衣服的，多买点，也给他太爷爷和爷爷奶奶们都各自烧一套，烧的时候你就告诉他们说，东西都送来了，求他们别吓着孩子，以后年年会多烧些纸钱给他们，这事儿就算是了了。”
    　　小孩姨妈指着筷子碗说道：“那这个碗……”
    　　婆婆说的：“我来劝她。”
    　　说完，我就扶着婆婆蹲到碗边，婆婆对我说：“你跪在地上，冲他磕一个头，对它说‘老奶奶，单日子就给你烧衣服了，回去等着拿衣服吧’。”
    　　我按着婆婆说的，就做了一遍，刚刚说完，那三根筷子就顺着一个方向倒掉了，婆婆问我筷子倒向哪个方向，我说是西北方向。
    　　婆婆站起身来就说：“好了，老人家回去了，不过千万不要忘了这个月之内选个单日子，在房外西北角把东西给烧了。”
    　　大婶连忙说是是是。婆婆又说：“摸摸孩子，看看有没有发烧了。”
    　　小孩姨妈摸摸孩子的额头，又弯下腰用脸贴着孩子的小脸蛋说道：“哎呀，真好啦，不烫了，快，快来摸摸。”
    　　大婶也弯下腰用脸贴着孩子说道：“好了，好了，真的不烧了。”
    　　婆婆说：“给孩子熬点清粥，明天早上起来就完全好了。
    　　小孩姨妈立马就去熬粥去了。
    　　大婶连忙道谢。
    　　婆婆说道：“好了，孩子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我牵着婆婆准备走，大婶立马拉住说道：“盲姑等一下，今天就不要走了，就在我家吃完午饭吧，家里虽说不富裕，但是孝敬您的鱼肉还是有的。”
    　　婆婆说：“呵呵，不了，我们还有要紧事呢，就不留下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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