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回 遵神旨雄狮取索波 得异梦莽吉抗岭军
与索波马城相邻的,是索波铠甲城和玉城,这里有英雄勇士喜欢的铠甲,也有姑娘媳妇喜欢的美玉。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人们把马城叫做上索波,把铠甲城和玉城叫做下索波。
上索波马城的娘赤王投降了岭国,王子仁钦和大臣多钦却不肯归顺,逃到下索波铠甲城。谁知下索波大王莽吉赤赞听说上索波被岭国征服,娘赤王也已降岭,早就吓得哆哆嗦嗦,哪里还敢收留这两个不肯归顺岭国的王子和大臣。
莽吉王正不知该如何对待仁钦王子和多钦大臣时,上索波娘赤王派人送来一信,说格萨尔大王要王子和大臣回马城,饶他们不死,恕他们无罪;假若继续藏匿下索波,或引敌前去,便将他们二人碎尸万段。所以,娘赤王恳请莽吉王派人将王子和大臣送回上索波。此信算是帮了莽吉王的大忙,正合他意。如果将二人留在下索波,不但不能活命,而且下索波也会因此遭祸殃。于是,莽吉王把王子仁钦和大臣多钦叫到座前,将娘赤王的信拿给他二人,好言劝他们回马城。
王子仁钦看罢信,对莽吉说:“大王,格萨尔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如果下索波不能停留,请把我们送到别的国家去,回上索波只有死路一条。”
大臣多钦可不这么想。他已经在外边流浪够了,就是回上索波被杀头,也愿意返回家乡。他心里思念那离别并不很久、却又仿佛过了百年的索波马城。
莽吉王又劝王子仁钦不要违抗父命,如果他不回国,说不定格萨尔大王会对他的父王施以酷刑。
仁钦虽然不情愿回马城,可是见多钦不想和自己在一起,莽吉王又极力相劝,更怕自己孤注一掷会对父王不利,便答应立即返回马城。
莽吉王派了一员得力大臣将王子仁钦和大臣多钦送至上、下索波交界的河口,娘赤王早已派人在那里等候。
回城的第二天,娘赤王带着王子和大臣向格萨尔大王请罪,又献上许多金银绸缎。雄狮王格萨尔依信上之言,恕二人无罪,命二人继续留在娘赤身边,辅佐上索波王管理马城,并决定岭军明日班师回国。
就在格萨尔决定回国的当天夜里,龙王邹纳仁庆忽然驾着祥云出现在格萨尔的神帐内。只见他身穿松石铠甲,头戴玉盔,佩九种兵器,骑着黑色海马,满脸带笑地对格萨尔说:“索波马城已攻下,但雄狮不能回岭国。大鹏飞腾在太空,避开劲风非良禽;大鱼遨游在海中,避开浪潮非金鳞;坐骑驰骋在大道,避开河滩非骏马;岭军已经征服上索波马城,放弃铠甲、玉城非英雄。下索波莽吉赤赞王,甜言蜜语毒计心中藏,在岭军回国的半路上,他埋伏下精兵六万人。让你英雄无暇携武器,令那懦夫无处去逃生;有翼失去空中道,有腿不能在地上行。更有扎拉郭杰那魔臣,射技精良力大能捕雷霆,还有那……格萨尔呵,雄狮王,八日这天要率岭兵攻到下索波,那里有英雄喜爱的铠甲城,有姑娘喜欢的碧玉城,有存放财物的宝库城,都要攻下不能等。”
听了龙王的预言,格萨尔并不像过去得到天神预言那样兴奋。他懒懒地躺着,不想起身,心中有些不快。自从被遣下界,就没有过一天清闲日子,每逢降伏了一魔,待要歇息片刻,便有天神降下新旨。这次更加特别,不等班师回岭,又要去征服下索波。想那天宫有多少英勇之士,为何不让他们也下界走走?!我和千里宝驹就是每日行千里路,也还有许多地方巡行不到;每日获得多少战利品,也还有许多妖魔未归顺。不行,不行!大丈夫前日生怕违誓言,今天倒要给天宫递辞呈。俗语说:
恩德最大是父母,
言语过多扰人心;
饮食可口是乳品,
食用过多也恶心;
衣服温暖是羔皮,
穿用太久把虱子生。
白狮绿鬃饰雪山,
并非怕它会消融,
寒风吹来阵阵冷。
野牛红角饰岩山,
并非怕它会裂崩,
山路坎坷难通行。
猛虎斑纹饰森林,
并非怕它遭火焚,
林中行路难辨明。
格萨尔久经征战之苦,已生厌烦之心。特别是想起在三十三天界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就更加不愿留在人间。这么一想,禁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大梵天呵,我的王母,请安居在普胜宫,不必再给我降预言!厉神们呵,龙王仁庆,请安居在雪山和龙宫,不必再给我降预言!大丈夫并非怕敌人不能克,终生劳累对作战生厌心。今天我要把人身变神身,要把幻身变法身,要把岭军撤故土,发愿以后再相逢。”
说完,格萨尔把自己变化成八岁小孩大小的身体,通体放着虹光;把宝马江噶佩布变成一匹三岁马驹大小的身体,备上宝石马鞍,像无风时的炊烟一样,从岭军大营一直升到天空,神、龙、念诸神,谁也无法挽留他。
这时,东方出现一道白光,莲花生祖师出现在白光之中,挡住了格萨尔那道像烟一样的虹光。大师头戴莲花冠,冠上羽毛颤动;身披白色披风,上面饰金刚图案;右手执雷霆杵,那杵像要插入天空;左手捧甘露瓶。祖师对格萨尔喝道:“格萨尔,你要往哪里去?!昔日释迦转那法轮时,曾立过整年不亲自接饮食的誓言;我莲花生来此人世时,在身上画过五行红坛城;自从你降生岭地后,天、龙、念及诸神,哪有一天有空闲,但谁也没有出怨言。格萨尔你是大丈夫,是飞禽里的大鹏,是百兽里的雄狮。降魔大业非你不行。战争使你太劳苦,有我莲花生来帮助。不要再出怨言欲归天,克敌之时只有懦夫才会逃遁。”
面对上师莲花生,格萨尔无言以对。想到多年的征杀之苦,想到久等自己回归的父母,想到在战争中死去的众将士,格萨尔的眼泪像荷叶上的露珠,扑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天母朗曼噶姆像知道格萨尔的委屈似的,骑着青色水牛出现在他面前。那随之而来的芬芳之气,沁人心脾,使人神往。天母极力安慰着格萨尔:“格萨尔呵,你来下界虽非自愿,却降伏了众妖魔,拯救了四方百姓,这样的大业只有你能完成。你在为众生造福时,上有比父亲大的白梵天王,下有比母亲大的龙王仁庆,中有比兄弟大的厉神格卓,三者都在保护你。白昼你出征在阵前,这护佑如同影随行;夜晚你安寝在帐中,这护佑如同怀中婴。格萨尔呵,泄气话以后不要再讲,大业未就不能回天庭。”
神、龙、念各部众,战神、厉神、空行、勇士等如黑夜的星辰一般聚在空中,用期待的目光凝视着格萨尔。
以丹玛为首的岭军大将和王子扎拉也都齐声呼唤雄狮大王格萨尔,焦急地期望格萨尔重回大营。
格萨尔见此情景,顿生忏悔之心,遂向神、龙、念及战神、空行拜了一拜,又望了一眼下界的扎拉、丹玛等诸将,说道:“大鹏鸟生在须弥山顶,若不能绕行四洲,空长金翅有何用?白狮子雄踞在雪山之顶,若不能装饰雪山,空长绿鬃有何用?斑斓虎栖息在森林,若不能装饰密林,空有六纹有何用?我格萨尔降生在岭国,若不能降魔伏妖,空有六艺有何用?惧怕劳苦想天庭,违背誓言空忏悔有何用?我要立即率岭军,杀到下索波铠甲城,降伏莽吉赤赞王,拯救索波众百姓。”
格萨尔说完,诸神降下花雨,赐给岭军诸将以黄金铠甲,然后像彩虹般消逝了。却说下索波王莽吉赤赞,自从送走上索波王子仁钦和大臣多钦后,心里一直很不踏实,他想,既然格萨尔征服了上索波,说不定哪天他又要打到下索波。如果岭兵真的打来,那该怎么办呢?莽吉王召集大臣商议对策。大臣白玛洛珠说:“以往格萨尔征服各个邦国,都是只杀作恶的妖魔,并不加害百姓,也不抢掠财物。如果岭兵真的进攻下索波,我们还是投降的好。马城的娘赤王还不是降了格萨尔王,结果是照样住王宫,作国王。大王也可以效仿。”
莽吉赤赞听白玛洛珠讲得有理,遂稍稍安心。过了几日,又听得岭军准备退出上索波马城,并没有攻取下索波铠甲城之意,莽吉王就更加放心。
这天夜里,莽吉王睡得很香甜,这是许多天来他睡得最好的一夜。天快亮时,寝宫中忽然出现道道彩虹之光,莽吉王一下醒了过来。他想自己从未见过这种奇异之光,必有什么怪事降临。抬头往上看时,只见四大天王的首领战神端立云头,手拿雷霆金刚杵,身披水晶铠甲,头戴玉盔,胯下一匹麦黄色御风骏马,十万魔鬼神军围绕四周。战神面色严峻,对莽吉赤赞说道:
苍龙吟哦在穹隆,
如不轰毁白石崖,
雾气不会自隐踪。
恶狼巡行在谷中,
如果肉食不满足,
嚎叫之声不肯停。
岭国大军向东进,
如不攻取铠甲城,
觉如不会返回岭。
固然屈服非英雄,
但是垂首去投诚,
莽吉也难留性命。
“莽吉呵,现在要快快聚众兵,三年之内定取胜,不胜则逃外国境。莽吉王有长寿命,五年之内克敌兵。”
战神说罢,即刻消逝。莽吉赤赞却兴奋起来。他想,战神的预言如此稀奇,历朝历代也没听说过。看来格萨尔必犯铠甲城,如若投降,难保性命,不如遵从战神旨意,召集兵马和岭国决战,战不胜时再逃不迟。
第二天,莽吉赤赞在宝座上坐定,一脸的严肃之色。他要把夜里战神的预言告诉众臣,然后召集兵马,准备迎敌。莽吉还未开口,大臣扎拉郭杰从右排首位站起,向莽吉禀道:“大王呵,臣昨夜得了一梦,不知吉凶如何,请大王明鉴。”
莽吉一听,心里动了一下,莫非是天神也给郭杰降了预言?先听听他说些什么吧,于是点头示意郭杰把梦讲出来。
郭杰不知大王想什么,只觉得自己的梦与前日君臣商议投降的事不符,本不想贸然讲出,见大王示意他讲,便把梦境原原本本地讲出。郭杰说:“我等君臣和属民,虽不侵犯别国国境,但对来犯之敌却不能退让。猛虎吃到鹿肉不满足,四爪还要抓树木;豺狼吃到鸟肉不满足,还要捉那小羊羔;觉如得到马城不满足,还要夺取下索波。自愿投降寻死路,见敌就逃像骚狐。”
众大臣听扎拉郭杰的话中露出杀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惊慌之色,不知说什么好,就把目光都投向莽吉赤赞大王。只见大王连连向郭杰点头:“大臣所说梦境与战神给我的预言不差分毫!”
几声狗吠鸡鸣,
白狮绿鬃何必动?
狐狸在兔子面前逞凶,
岂能与猛虎争雄?
敌国岭兵,
好汉何须胆战心惊?
战神暗示敌军将至,
大王我要把人马速速集中!
“大臣们呵,从现在起,我们要聚集军兵七十万,层层设防扎下大营。从今后要严禁外人入境,国内的情形不能向外传。军兵们无论何时发现敌情,都要火速禀报到宫中。”
大臣们见莽吉王一反常态,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准备与岭军决一雌雄的样子,心中疑惑不解;想到郭杰的梦境凶多吉少,就更加不安。他们又不便把疑惑和担心讲出来,只好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坐在前排的大臣白玛洛珠也觉得大王和郭杰的梦有些不祥之兆,但见莽吉主意已定,现在说什么大王也不会听进去。他见众臣闷坐不语,便装聋作哑地呆在那里。莽吉赤赞见众臣无言,便以为大家都赞同他的主张,当即点了十二员大将,命令他们各带精兵,从川底到川口严密设防。
正当大将们奉命将去召集兵马之时,上索波娘赤王的使臣已到,递上了他的信件。莽吉王忙打开一看,信中写道:“据说岭国兵十万,要经贵国通行,我请雄狮王宽限三日,派去使者给你报信。林中所生鲜花,看到太阳升起时,纷纷绽开笑脸;田中所长禾苗,看到星辰运转,六谷已经丰满;下索波赤赞王臣,听到岭军宽限三日,可想到索、岭两国要和缓?三秋天空的雷声,决定三冬天气,湖水可以结冰,海水不会干涸;三夏草地的鲜花,决定三秋天气,山谷可以被雪封,大地不会有变异;莽吉王的态度,决定岭军进兵的时间,下索波迟早要归岭,格萨尔大王天下无敌。望赤赞王臣考虑仔细!”
莽吉王把娘赤王的信一说,众臣颇有赞同之意。老臣白玛洛珠认为这是个说话的时机,遂站起来禀道:
布谷鸟叫时春天到,
春天到时花枝俏,
花开花落结鲜果,
结了鲜果枝弯腰。
深沉大海虽广阔,
广阔皆因有江河,
江河掀起浪涛时,
水珠旋向海心窝。
铠甲城内兵将多,
兵将多时易起祸,
百姓不愿有征战,
平服战祸应议和。
山岳不变居大地,
甘雨降毕云自收;
大海不变居大地,
江河湖泊来汇合;
莽吉不变居故土,
格萨尔王不记仇。
“大王呵,布谷鸟的故乡在门域,不会在别的林中住一生;绵羊吃完草回栏中,不会在草地住一生;觉如的故乡在岭地,不会在索波住一生;我们不如先议和,免得两国动刀兵。”
众位大臣深表赞同,只有扎拉郭杰认为格萨尔反复无常,不可信,上索波的娘赤王肯定是受格萨尔的胁迫才写此信,希望大王不要以此为凭。
莽吉王也想起了战神的预言,即使投降也难保性命,于是对使臣说:“兔子占据刺树林,雕鸟岂能发怒嗔;青蛙占据小池塘,岂能把怒生;小雀鸣叫在树顶,布谷岂能心不平;莽吉占据自己城,岭国为何来入侵?下索波准备了百万兵,不怕岭国来进攻,格萨尔如果不怕死,就让他来送性命!”
使臣回马城复命。娘赤王带使臣前去见雄狮王格萨尔。格萨尔得知莽吉赤赞不愿投降,心想,这是他的死期到了,给他一条生路他不走,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岭军立即启程,走了没多远,就碰上莽吉赤赞王派出巡哨的百名骑兵。这百名骑兵见到岭国的大队人马,竟毫不惧怕,也不惊慌,更没有逃跑的意思。原来,莽吉王把最勇敢的兵士派到下索波最前沿来了。岭国军兵并不懈怠,搭弓射箭,百名索波兵顿时倒下三十几个,剩下的军兵见岭军如此厉害,这才开始边抵抗边向后撤。
再往前走,是下索波赤赞王设的第一道关,由大将扎杰率十万兵马守在一座草山上。只听螺号一声响,岭国大将卓郭达赞冬珠、玉珠陀杰等率三百名兵士,向山上冲击。守在山上的十万大军还不如巡哨的百名兵士镇定,见岭国兵将个个像天神下凡,早吓得战战兢兢,胆小的开始往后跑。索波将领扎杰等顾不得迎敌,先要挡住自己的军兵,不让他们后退,因为这十万大军要是乱起来,兵败如山倒,岭国再追杀过来,将全军覆没。
扎杰在稳定索波军的军心。眼看岭国兵将已冲到眼前,索波将领玉鄂拉桑一拍坐骑,抽出曙光剑,挡在岭国军兵面前:“食尸鹫鸟夸烂尸,贪吃三沟的尸体,恣意飞翔在空中,最后毛秃落沟底;山中野狼夸奔驰,贪吃羔羊的肉体,扰乱牧人的羊群,最后四爪枯旷地;鹞鹰自夸翅力雄,贪吃小雀肉体,翅膀拍拍旋虚空,最后饿死在刺林中;岭地英雄夸战争,一心想得战利品,抓着刀柄恃奋勇,最后心血地下喷。”
说着,玉鄂拉桑冲了上来。
门国大将玉珠陀杰用马刀架住拉桑的宝剑,对他说:“何必这么忙着死呢,我有话要告诉你。太阳东升西落去,云朵虽厚难阻碍;大江河川向东流,坚石山崖不能御;霹雳轰轰从天落,高山险峰不能立;英雄受命抗岭军,索波十万也难抵。”
玉珠陀杰说完,抽回马刀,再次抡起,用力一劈,马刀从拉桑的右肩上进去,从左肋上挥出,他的上半截身子齐刷刷地滚落在地,坐骑惊叫着,带着拉桑的下半截身子跑回索波大营。
大将扎杰见玉鄂拉桑死得如此悲惨,一股怒气冲天而起,顾不得再弹压他的部下,拍马挥剑向岭国兵将杀来。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大将朗赤托赞。
岭将冬珠拦住朗赤托赞道:“太阳环绕四大洲,萤火虫闪光应顾忌;苍龙在太空吟哦,虎仔吼时应顾忌;孔雀开屏炫美丽,小雀展翅应顾忌;岭国神兵临此境,下索波兵应顾忌。你不顾忌是找死,让你和拉桑作伴去。”
说罢,向朗赤托赞砍了一刀。索波将领一低头,冬珠的刀从他的盔帽上挥过,削掉了他的盔缨和六片盔瓣。朗赤托赞吓了一跳,拔刀就走。冬珠哪里肯放,一提马缰,追上去又砍了一刀。这一刀从朗赤左肩而入、右肋而出,他也剩了半截身子,真的和拉桑做了伴。
索波军连损两员大将,本来就已骚乱的军兵,更加混乱起来,扎杰再也挡不住,带着残兵败将溃逃而去。
岭将森达边率兵追击,边开口唱道:难逃之事有三种:
一是清晨天要明,
二是黄昏夜幕临,
三是阎王来索命。
索波在劫难逃脱,
英雄追击不留情。
岭军大队人马追击片刻,只杀得索波兵将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岭军乘胜前进,第二天一早,已经到了黄河渡口。索波大将玉泽东玛率兵守在这里,见丹玛出阵,他指着丹玛笑道:“白雕飞翔在天空,老鹫弄翅真可厌;英雄交锋在阵前,老朽来送死真可厌。我手中灵巧神奇索,若将它投向高山,能拉断山尖;若将它投到平川,能牵引水头使其倒转;若将它投向老朽,能叫你离开鞍鞯。”
玉泽东玛说完,向丹玛抛出套索,正中丹玛的脖颈。丹玛砍了两刀也未砍断。玉泽东玛一用力,老英雄一下从马上跌落;玉泽刚要上前擒丹玛,玉拉托琚的箭射来了。这箭好厉害,正射中玉泽东玛那只拿套索的左臂上,玉泽疼得大叫一声,扔了套索。玉拉再一箭射来,箭镞穿心而过,玉泽东玛跌下坐骑,口吐鲜血而亡。玉拉上前扶起丹玛,老英雄愤怒不已,照玉泽的尸体砍了几刀。二人上马。刚要回营,索波拉如噶琼拦在马前:“你们岭人号称英勇,实在是吹牛,两人共战一人,难道不知羞?!”
虽未到过雪山脑,
也知道那里有白狮,
今日见了才知晓,
叫它兽王太可笑。
细毛好像青茅草,
唤作绿鬃实可羞。
虽未到过石山脑,
也知那里有白雕,
今日见了才知晓,
叫它鸟王太可笑。
一撮细细鸟羽毛,
唤作六翅实可羞。
虽未到过岭国地,
也知那里有觉如,
见了他的属下才知晓,
叫他雄狮王太可笑。
迎敌的狐狸八十只,
唤作英雄实可羞。
“岭国的小子们,你们不是生铁铸,我们也非酥油塑,是强是弱比比看,是英雄好汉要交手。”
拉如噶琼挥刀劈来,达绒拉郭早就迎住了他:“白狮是雪山的骄傲,玉雕是凌空的鸟王,格萨尔是四洲主人,我是无敌的勇士。你口出狂言实可恼,今天让你吃一刀。”
拉郭的话音刚落,岭国的六员大将一起上前,宝刀齐下,把拉如噶琼剁成了肉泥。这是他出口伤众,咎由自取。
岭将挥兵掩杀,紧紧追杀,有乘船的,有涉水的,到日落之时,已全部渡过黄河。
各路溃败的索波军退回王城。莽吉赤赞王速召文武官员在殿前议事,众臣无话可说。老臣白玛洛珠献上一条哈达,对莽吉赤赞王及众文武说:“大鹏在太空翱翔,要在空中设置三种风暴迎击,才可杀其羽毛之身;斑斓虎在森林中奔腾,要在狭道里设置三支利箭迎击,才可杀其斑纹之身;金眼鱼在大海中遨游,要在渡口设置三只铁钩迎击,才可杀其金鳞之身;岭国大军来进犯国境,要在滩头城堡里埋伏迎击,才可挫其锐气。”
莽吉王觉得老臣的话有理,但是派谁去呢?现在与岭军刚一交锋就败得如此惨重,谁还敢再出阵呢?最好有自告奋勇出阵迎敌的大将,想到这,莽吉王说:“这次和岭军交锋,并非我的本意,实在是敌人所逼。若有哪位大将自愿领兵迎敌,本大王自会重重奖励。”
大将朗卡、噶纳、朗杰扎巴等人从座位上站起,向莽吉大王禀告,他们几人愿率兵出城迎敌。
莽吉王大喜,刚要说话,老臣白玛洛珠也笑盈盈地站了起来,走到这几员大将跟前,鼓励他们说:“秋天的花朵被霜覆盖,花苞花蕊却比夏日繁荣;冬日的河水虽被冰覆盖,冰下之水却比秋天急;秋天的芦苇虽被镰刀割,柔根细秆却依然随风飘动;索波军开始虽有些失利,但英雄们最后会无敌。如不趁火未燃之时用灰盖,山林失火要后悔;如不趁马未惊之时系桩上,腿被踢伤要后悔;如不趁敌未逼近之时去反攻,城堡被围要后悔。英雄们呵,快骑上战马,快出城迎敌,拿着敌人的盔缨来献礼。”
众将出城,率兵来到距王城不远的滩头城堡,准备迎击岭军。索波兵们还不曾准备好,岭国大队人马已经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索波将领噶纳先冲出城堡,对走在岭军前面的大将森达说道:“雕雏最好循鸟路(注1),飞上九霄要被大风击;金眼鱼最好海中游,漫游小溪要失去鲜美肉体;野牛踞山岭最稳妥,跑下山岗要失犄角;岭兵最好回国去,战而不胜要失首级。”
森达扬了扬手中的刀,笑道:“这滩头的城堡,是守望的还是御敌的?是守望的应守本分,是御敌的要显本事。若避狐狸非猛虎,若避小雀非大鹏,今天阵上碰见你,当然要和你比武艺。”
森达一刀挥去,将噶纳的长矛劈成两截;噶纳舞着半截长矛,继续和森达大战不休。森达二次挥刀砍去,结果了噶纳的性命。
朗卡托松见噶纳落马,从城堡内猛扑出来,一下冲进岭国兵营,一把大刀,左挥右砍,一口气杀死二十几个岭国兵士。辛巴梅乳泽见这索波如此凶悍,把利箭搭在弓上,说道:“今天我射一支箭,青色铁弓箭道中,虽非苍龙却呜呜吟;黑色铁制箭镞上,霹雳风雪乱纷纷;如不让那索波箭下亡,我辛巴与那死尸一个样。”
梅乳泽一箭射出,从朗卡托松的前胸进去,后背出来,又连着穿过八个索波兵的胸膛,然后落在草山旁边,射碎了一块大石头。奇怪的是那索波将领朗卡托松只在马背上晃了一下,并未受伤。他反手一箭射向辛巴梅乳泽,辛巴一闪身,那箭射中了他身后的四个霍尔兵。梅乳泽一见射不死这索波大将,反被他射死了自己的属下,心中气恼,却无可奈何,眼看天色已晚,只好收兵回营。
当晚,梅乳泽因战不胜索波将领而焦虑难眠,天快亮时才有了点儿睡意。忽然,天母朗曼噶姆出现在帐中:“大辛巴,不要睡,朗卡要逃回下索波王城去,降伏他要用套绳,快快去找格萨尔,套绳就在他手中。”
这是自从霍岭大战后天母第一次给自己降下的预言。辛巴听罢大喜,顾不得再睡,忙派手下大将前去格萨尔处取那缚魔的神奇飞索套绳。
三日后,索波将领朗卡托松果然退兵,辛巴梅乳泽也已将套绳取回。他见索波兵欲退,挥兵追杀。朗卡勒马转过身朝霍尔兵杀来。梅乳泽围住他大战三十几个回合,竟未能取胜。朗卡见索波军已退出很远,遂跳出圈外,打马就走。恰在这时,梅乳泽抛出套绳,将朗卡套住,任凭他怎么挣扎,非但不能解脱,反而越套越紧,把个朗卡缠得像个线团。梅乳泽一边拉那套绳,一边唱:
太空的皓月,
下弦亏损时心意冷;
骏马良驹善驰行,
放入河滩心意冷;
鹰雕鹫鸟善飞翔,
羽翼摧折心意冷;
朗卡虽然有神通,
被我套住心意冷;
我辛巴气盛能使石山倾,
忿怒犹如大火焚,
今天岂能放过你,
快求诸神为你把路引!
梅乳泽拉着拉着,那套绳中的索波将领朗卡慢慢变成了一只猛虎,他不觉一愣。那虎突然开口道:“尊贵的辛巴王呵,不要杀我吧,我愿永远照您的吩咐办事。”
“谁信你的话,你用什么来做保证呢?”
“上索波的娘赤大王可以作证人。”
“那好吧,只要你不违背格萨尔大王之命,可以饶你不死。”
梅乳泽听说娘赤王可以为老虎作证,遂宽恕了朗卡的死罪。
出城的三员大将遭到惨败,剩下的索波军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散的散,滩头城堡变得空无一人。
(注1)鸟路:大鹏飞翔的地方,泛指太空。史诗中多处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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