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方外:消失的八门>088、瞎胡抡

    
朱山闲家的这栋小楼,前院是开放式的,并没有围墙和栅栏。不仅后院有凉亭,前院正面的右角位置也有一个凉亭,居然是双层的,外面架了一个扶梯可以爬上去。而在前院的左角位置,还立了一根差不多有三层楼高的圆柱子。

    
这也是鲜华先生特意给朱山闲布置的“龙虎倒置”风水局,柱子就是龙,凉亭就是虎。前院这个双层凉亭纯粹是风水景观,平常除了可以晾晾咸菜,并没有别的用处。特别是凉亭的二层,平时根本就没人上去,范仰此刻却静静地待在里面。

    
他是坐在地上的,右手中握着一把三棱刺,不是军用刺刀,而是工厂里的钳工使用的那种刮刀。在这个位置,下面来往的行人看不见他,路灯光也照不到,就似消失在黑暗中,但他却可以方便地观察小楼周围的各种情况。

    
小区里的最后一排小楼是沿着山脚而建,所以并不是完全按直线分布,朱山闲家这栋楼所在的位置比较特别,恰好向前凸出来一块,小区道路也在这里画了个弧形的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弯,却使这条道路左右两侧安装的监控,都照不到门前的位置。

    范仰现在的样子以及他所在的位置,有点像过去军队扎营时在外面放的暗哨。他在观察周围的状况,也在留意屋里的动静。

    
他刚才不仅检查了整栋小楼,还检查了后院以及相邻的两栋小楼,甚至走出了小区大门再从暗处绕回这里的。也就是说在他人眼中,他晚饭后就离开了,至于小楼里剩下的三个人却不知是何时“失踪”的。

    他已经确认了平安无事,却不是叶行所理解的那种安全,然后发出了信号。

    
屋里很快就会传出动静的,但动静不会太大,因为他清楚同伙的身手,对付叶行简直是太轻松了。其实撞上冼皓也没有关系,同伴上次失手只是因为暗算不成反中埋伏,假如是正面动手,应该能收拾掉那娘们,更何况还有他这个内应呢。

    
范仰要对付的第一目标当然不是叶行,叶行只是个捎带手的小角色。他最先要对付的目标就是冼皓,其次是丁齐。上次刺客首先盯上了冼皓,并不是偶然,范仰自己心里清楚原因。

    
紧随其后的第二个目标,为什么是丁齐呢?他并不急于除掉丁齐,而是要找机会好好拷问一番,目的当然还是为了《方外图志》。石不全那个书呆既溜滑又傻气,竟然宁愿跳入长江也不愿意被他们生擒,自己的肩膀还被他一石头打脱臼了。

    
但范仰当时看得清楚,石不全跳入长江之前身上不可能藏着东西,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带着尺寸较大的长卷状东西,那么《方外图志》应该还放在什么地方。石不全最近活动的地方,除了小楼中的书房,就是境湖大学图书馆和那间公寓,那可都是丁齐的地盘。

    
而且《方外图志》的原件,就是丁齐最先找到的,也是丁齐和石不全合作将其从图书馆里偷出来的。阿全并没有将《方外图志》带在身上,那么丁齐就应该知道下落。

    今天还真是巧了,恰好冼皓和丁齐这两个目标都在,而且还进了小境湖。先解决叶行之后,就守在后院门口,他们出来一个便收拾一个。

    
就算动静大点也不要紧,因为这栋小楼的环境很偏僻,不仅是左右隔壁,而且两侧隔壁的隔壁今晚都没有人。那几栋楼里的住户,平日只会在周末偶尔过来。前面倒是有一栋小楼平常有人住,但今晚人也因为突发状况离开了。

    
这个小区里的住户,基本在市区或乡下都另有房子。前面那栋平常有人住的小楼,今天下午因为电器短路烧坏了供电线路,至少要到后天才能修好,所以住户临时住到了别处。对于范仰这等江湖高人而言,制造这点小小的意外状况是手到擒来,也能让人根本看不出破绽。

    
今晚是个难得的动手机会,有可能是圈套也有可能不是,但范仰已经等不及了,他只能做到动手时尽量谨慎。每次看到冼皓手里的那把刀,他就感觉心惊肉跳。这把刀的主人居然又出现了,而他的师父当年就死在这把刀下。

    
冼皓就是他请来的,这个姓氏比较少见,她的相貌也依稀有几分眼熟,天底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他请冼皓来,未尝不是存了调查其底细、甚至找机会下手的意思,而对方应该并不清楚他的身份。

    
可是冼皓那天居然取出了那把刀,没想到她居然就是那把刀的主人。所以范仰是根本等不下去了,必须要尽快将这个人除掉,否则他每天连觉都睡不好。

    
他的师父三年前是受伤后中毒而亡,范仰曾追问过凶手到底是谁?他师父也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却给他画了一张图。图中是一把银鞘短刀,刀出鞘之后,银色的刀身上布满了如蝉翼、如蛛网、如蜻蜓翅膀般的黑色网状纹路。

    
师父临终前告诉他,那就是刺客的凶器,假如将来见到了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找机会先下手除掉对方!那把刀,一直是范仰的心理阴影,因为师父毒发身亡时的样子实在是太惨、太恐怖了,连完好的尸骨都没留下。

    
范仰正在回忆时,忽然愣了愣,他并没有忘记时刻观察周围的状况。小区道路的东侧施施然走来一个人,手里还拎了一根一人多长的棍子。此人的样子就像是饭后散步,在路灯光下大摇大摆,仿佛走得不紧不慢。

    
此人看上去应该就是最后一排小楼里的居民,就算保安在监控里看见了,也不会起任何疑心。至于他手里的那根棍子,其实就是一根核桃粗细、去了皮的树枝。这个小区的住户经常会弄些树枝、竹竿回来,扎篱笆、晾咸菜、搭架子种花。

    
可是这个人的身形怎么这么眼熟?等走近了,在路灯光下能看清他两鬓银白,居然是早已离开庄梦周!等范仰看清那人是庄梦周的时候,就有点反应不及了。庄梦周看似大摇大摆,其实速度并不慢,突然一转身就到了小楼门口,二话不说抡棍便打。

    前院又没人,庄梦周打什么呢?他在打空气,这一棍完全就是瞎胡抡!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庄梦周仿佛能未卜先知一般。恰在此时屋里传出了动静,似有人发出压抑的惊呼伴随着什么东西倒地,客厅的前门是虚掩的,有人撞开门蹿了出来。

    
这是一位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把七寸长的匕首,他就像是把头送到了庄梦周的棍子下面,人刚蹿出来,棍子便兜头打到了。黑衣蒙面人的反应也很快,想完全躲开肯定是来不及了,当即一缩肩膀尽量躬身蹿向斜前方,企图顺势卸力。

    
棍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脑门侧面,听声音都觉得太疼了,那人由于脚下刚刚发力蹿起,头和上身却往下缩,竟翻了个空心跟头向前栽去。范仰已经从凉亭中飞扑而下,手持三棱刺叫道:“庄先生小心!”

    
他口中叫着庄先生小心,实际上人却是冲着庄梦周去的,脚刚刚落地又听见一声冷哼。客厅的前门被撞开了,那面八仙过海屏风已经倒下,范仰看见了一位身着迷彩服的蒙面大汉,也看见了手持短刀的冼皓。

    
这小子的反应确实太快了,落地便拧腰变向,手中的三棱刺就向那刚刚翻了个跟头还没来得及栽倒的黑衣蒙面人捅去,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庄梦周抡出一棍子,动作并没有停下,原地旋身转了一个圈,又是一棍抡出。俗话说枪扎一条线、棍扫一大片,棍子虽然有时候也可以当枪使、以棍尖捅人,但棍法和枪法的要领还是不一样的。

    
有句口诀叫棍打随身,尤其是长棍,无论怎么抡,棍身都要有一部分靠住身体的重心,棍势就是以身体的支点为圆心,否则连站都不容易站稳。

    
庄梦周应该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他原地急旋又抡出来一棍,棍打随身的架子是拉出来了,腰部和肩部的力量也发出去了,但下盘却有些没带稳,竟向前踉跄了一步,这一棍……无疑是打偏了。

    
只听“啪”地一声,这一棍没有打中黑衣蒙面人,反而重重地打在了范仰的右肩部位。范仰的三棱刺抓得可真稳,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没有脱手落地,但他发出了一声痛哼,右臂瞬间就垂了下去,原来是肩膀被打脱臼了。

    
接下来就没庄梦周什么事了,他已立起长棍站在一旁,脚下也稳了、腰杆挺得笔直,仿佛一派高手风范。本来空荡荡的前院片刻间便站满了人。

    
谭涵川和冼皓已从客厅里飞掠而出,范仰再一转身,居然又看见了朱山闲。朱山闲就躲在前面那户人家的后院里,就是那栋今天电器短路暂时无法住人的小楼。这个小区最后一排小楼紧邻围墙,所以没有后院门,但前面几排楼都是有后院门的。

    
朱山闲推开对面那道后院门,大踏步而至。范仰再半转身,居然又看见了尚妮。尚妮是与庄梦周从一个方向走来的,但是落后了一段距离,此刻恰好走到。这小妮子脸色铁青,眼圈好像还是红的,显然不久前才刚刚哭过。

    
那黑衣蒙面人已栽倒在地,看样子好像是晕过去了,就算他的脑袋再硬,主动送过去挨那一棍子也绝不好受啊,没看范仰的肩膀都被打脱臼了嘛。

    
范仰的三棱刺已经换到了左手,头皮直发麻,暗中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假如这个时候乱了方寸就死定了,但又不能表现得太镇定,语带惊讶和错愕道:“老朱、老谭……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就算设局引刺客上钩,好歹也提前和我打声招呼啊!”

    说着话他又发出一声痛哼,瞪着庄梦周道:“你的棍子净瞎胡抡,没打到刺客反而扫着了我!”

    身着迷彩服的蒙面大汉就是谭涵川,此刻已摘下了头套,他走过去拎起那黑衣蒙面人的脖子,冷冷道:“都进屋说话吧。”
范仰忍不住想逃,可是这种情况下他又怎能逃得掉,只好硬着头皮也跟着众人进屋。

    
这时丁齐也出现在客厅门口,他刚刚把软倒在地的叶行扶到沙发上坐好,闻言转身又回去了。庄梦周背持长棍昂首走在最前面,但这根棍子有点长,进门的时候让门框给绊住了,只好顺过来再进门,这多少有点破坏高手形象。

    
等大家等进了屋,将黑衣蒙面人扔在了地上,就算他先前是装昏迷,脖子被老谭掐了一把,此刻也是真昏迷了。叶行瘫坐在沙发上仍惊魂未定,张大嘴直喘气,此刻又见到这么多人,更是惊讶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叶行到底经历了什么?人有时候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尽管没看见也没听见什么,却总感觉后面有东西。其实这种感觉未必没有道理,空气的微弱流动、温度的细微变化,都是一种微感应,只是有时候说不清楚而已。

    
叶行当时在客厅里猛一回头,发现通往后院的门并没有关,一位黑衣蒙面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进来了。也许是叶行太紧张、太害怕了,感觉有些错乱,他觉得这人仿佛是鬼魅一般,连走路都是飘的。

    
黑衣蒙面人没有拔刀,对付叶行也用不着刀,向前一蹿身挥手就向叶行的颈侧劈了过去,假如没有别的意外,必能在叶行喊出声之前将其制伏。可是这一记手刀却没有劈中叶行,不仅是因为叶行已主动软倒在地,还因为屋中又出现了另一位蒙面人。

    
身着迷彩服的大汉不是从门进来的,而是从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一跃而下,左手持一把只有三寸长的小刀,右手却挥出了一根甩棍。黑衣蒙面人动作也很快,趁着谭涵川人还没落地,一闪身避开了甩棍的攻击,拨出匕首便向其刺去。

    
谭涵川人在空中不好躲闪,直接用胳膊挡住了匕首,竟发出金铁交鸣之音,还擦出了一串火星。谭涵川的功夫再好,哪怕有传说中的铁布衫金钟罩,也不可能直接用胳膊去挡高手的持刀直刺,但他早有准备,小臂上套着一对钢制护腕。

    
刺客与谭涵川交手一击,冼皓也手持银鞘短刀从后院中冲了进来。这名刺客的身手非常灵活,动作也非常快,假如纯粹看反应和速度,连谭涵川都比他慢了半分。刺客已知落入陷阱了,他丝毫不恋战,脚下就像装了弹簧般蹿向了前门。

    
刺客撞倒屏风冲出了前门,外面本应该有范仰掩护接应,然后……脑门上就挨了一棍子!至于在前院发生的事情,叶行并没有看见,只知道这么多人突然又都回来了,还把那刺客给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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