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锅热气腾腾，余哲森兴致勃勃地把各种配菜加入汤料中加热。


    “你不要太离谱了！余哲森！”坐在对面的孙鸣航激动地拍起了桌子。


    他的动静太大，引得这家日料居酒屋的服务员不满地看了过来。


    “哪里离谱了，我在给你介绍立功机会。”余哲森帮他扶住了差点掉到地上的陶瓷杯，同时对一旁的吴小洺使眼色。


    吴小洺笑嘻嘻地起身帮忙倒酒。


    “差不多得了！”孙鸣航不领情，“你这叫给我介绍立功机会？你怕不是想整死我！”


    “夸张了，不至于。”


    “至高议会的大人物们神仙打架，我们这种蝼蚁凑什么热闹？我才刚刚调回来，你就把我往火坑里推，真够意思啊！”


    余哲森端详着他的表情，将信将疑地问：“你真的怕？”


    “什么真的假的？一个月才多少钱啊，玩什么命！”孙鸣航双手抱在胸前直翻白眼儿。


    “之前听你说你和曲白洲的故事，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来着。”余哲森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是一码事吗？那能是一码事吗？”孙鸣航差点又想拍桌子。


    “这次才没那么危险，何况还有整个安全局作为后盾，有快速反应部门的精英挑大梁……”


    孙鸣航打断了余哲森的游说：“别忽悠了，真诚一点，你不就是想帮你后爸吗？”


    “喂别胡说八道，那是养父，不是后爸。”


    “都差不多的意思，反正不是亲生的！”


    “差多了！”余哲森在这个问题上十分较真。


    吴小洺插话打圆场：“好啦，你们先别争了，吃完再谈工作吧。”


    孙鸣航瞅了瞅余哲森，后者则是一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于是三人都开始动筷子。


    似乎是为了找回心理上的平衡，孙鸣航这一顿吃得极不客气，中途添了三次菜，昂贵的清酒也没少开。


    余哲森和吴小洺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相视而笑，他们一点也不心疼孙鸣航这一顿吃掉多少钱，只要能让对方满意吃多少都是值得的。


    “其实我并不喜欢日料的口味。”孙鸣航吃饱喝足之后拿纸巾擦了擦嘴，“只不过以前七海和冬夏都爱吃，我和老曲也没少吃。”


    余哲森一下子拿不准他突然说起往事的缘由，不敢随便接话。


    倒是吴小洺不清楚其中的纠葛，大大咧咧地问道：“那这顿饭让你找回点从前的感觉了吗？”


    孙鸣航没搭理她的提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余哲森说：“曲白洲走后，七海杳无音讯，我和冬夏也渐渐走到陌路，从那之后我决定不再和任何人深入结交。因为我觉得人与人之间过于真诚的关系只会带来受伤的回忆。”


    吴小洺前一刻还挂着呆萌表情表情的脸一下子僵住了，担忧地用余光瞥向余哲森。


    让她没想到的是余哲森的表情非常淡定，仿佛早就知道一样。


    “你从那个时候开始迷上了虚拟的东西？”余哲森开口问道。


    “我本来就喜欢那些，不过在做了那个决定之后，我发现虚拟网络构造的二次元世界是一个很好的心灵避风港。”孙鸣航承认，“人是脆弱的，总要寻找一些心灵的支柱。比起把感情寄托给易变的另一颗脆弱的心，给绝对安全的二次元更好。”


    “冬夏可不脆弱，哪怕是在安全局这种女中豪杰辈出的地方，她的勇敢坚韧也是能排上号的。”


    “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还在养父和姐姐的庇护之下吧。”孙鸣航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年她确实成长了，我不会无耻地说这里头有我的功劳，但这个已经足够证明我们分开对彼此都是好事。”


    余哲森没法反驳这一点，孙鸣航的潜台词就是人都是会变的，曾经脆弱的人也可以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变得勇敢坚强，相对应的，曾经无畏无惧的人也可能在遭到现实残酷拷打之后失去锋芒锐气。


    斟酌许久之后，余哲森对孙鸣航问道：“所以，你现在的结论就是不要和人形成深刻的联系吗？记得在七岛市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表现出一副吊儿郎当且自来熟的状态，那是你敛藏真心的伪装？”


    “真假一半一半吧。”孙鸣航露出尴尬的表情挠了挠头，“我一开始确实没想跟你怎么来往。”


    “可你后来还是跟我讲了曲白洲和七海沙纪的故事，借了《梦境狂徒》的漫画给我。”


    “那是因为我想帮七海。”孙鸣航自嘲一笑，“另外我觉得可以稍微利用一下你，说不定通过你的关系能够让我有机会调回星舟市——你看，现在不就实现了吗？”


    余哲森不禁莞尔：“有一说一，你是真的中二，你调回星舟市的机会不是靠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吗？跟利用我有半毛钱关系？”


    吴小洺听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一针见血地指出：“孙先生主观上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冷漠的形象，但是很可惜，对于见过太多恶棍混蛋的余哲森来说你实在太……嗯……”


    她故意欲言又止，用看穿一切的眼神让孙鸣航浑身不自在。


    “你想说太什么？”孙鸣航有点忍不住了，“幼稚吗？”


    “纯情。”吴小洺捂着嘴，让自己的坏笑显得欲盖弥彰。


    余哲森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地朝吴小洺看了一眼，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两个字正是自己当初在登上伊甸乐园号的前一夜用来调侃吴小洺的。


    孙鸣航被这乍一看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实则正中要害的评价给搞得惊慌失措了，吴小洺这一击堪称神之一手，导致他之前辛辛苦苦的铺垫几乎都变成白费力气。


    “够了！”他发出近乎气急败坏的低沉声音，“我想表达的意思其实是……我的想法在七岛市又被改变了。”


    余哲森给他和自己的杯子里倒上了酒。


    “说起来可能有点搞笑，但是……你带小简出任务的那一阵，是我在安全局干得最快乐的时候。”


    “为什么？”余哲森有点意外，“难道其他时候你不快乐吗？”


    “你日复一日干重复、繁琐的工作快乐吗？”孙鸣航反问。


    “我在闪电哈士奇送货的时候挺快乐的，有时候开送货的车有时候骑自己的机车，跑遍七岛市的每一个角落。”


    孙鸣航无语地望着他。


    “呃，是因为小简？”余哲森猜测他的心理。


    “也许吧，之前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孙鸣航摊手，“但是离开七岛市的时候克莱尔告诉我，是你放走了她。”


    余哲森默默点头。


    “我很想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心态，愿意放走一个潜伏安全局多年的归临教徒？”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吴小洺敏锐地发现，从孙鸣航开始谈论简依然起，余哲森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变得比之前主动，但也更认真严肃。


    当然，吴小洺也觉得这个话题确实应该被严肃认真地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