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履行诺亚方舟的传说。」他声音美好的，就像时光尽头的长嘆。


    灭世洪涛从天而降，大地上雨水堆积如湖与江洋贯通，覆灭山岳。


    要有无垢之子，引领通向圣堂的路，也要有生命的死亡，证实贯彻这片土地的真实。


    生命，和死亡。


    眼下看来，藤丸立夏已经先一步，做出了那个选择，他给以路西法的答案，是『藤丸立夏』。


    「……别开玩笑了，立夏。」立花咧咧嘴，「我们换一下，我想你能回去。你知道的吧？太宰还在等你。」


    听到那个名字后，少年僵了一瞬，尽管犹豫，但他仍然没有改口，「立花，如果太宰来问的话……你就告诉他吧。」


    他没有选择欺骗，更不会留给太宰治一句谎言，名为『藤丸立夏』的少年，近乎残酷的相信着那个人。


    时间之外，命运的河流里，黑发微卷的人轻笑出声。


    他看着命运，看着藤丸立夏的一生，听着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立花花是可爱的小姑娘。」少年看着立花，「所以，立花要好好长大，好好老去。」


    他笑着，向她说了再见。


    「我没办法做到的事，就交给你啦，立花。」


    「……为什么，明明是这么难过的事。」少女的声音有些梗塞，「明明这么难过，你却可以笑着说出来。」


    是啊，为什么呢？


    以前的他，也并不是这样的。


    虽然可以抑制住随时都可以脱口而出的，对于死亡的恐惧，也可以压抑住可能会溢出的泪水，却也觉不至于笑得这么从容。


    只不过……让你难过的事，总有一天能够笑着说出来，仅此而已。


    或许是习惯，让人变得无所畏惧。可他依旧认为，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好的事情，因此他不希望立花像自己一样。


    立花和他是不一样的。


    少年看着她，一次又一次，无比清晰的加深着这个认知。


    「我啊，已经没有办法再长大啦。」他失笑着摇摇头，「立花没有发现吗？我没有再长高，身体也没有变得更结实。」


    立花愣愣的看着他，仿佛听到了无比荒谬的事。


    「不会生病，也不会老去。」立夏告诉她，「23岁之前，我一定会『死去』，因为我正是为此而来。」


    他与世界立下誓约。


    不论多少次重来，都会选择拯救这个世界，永生永世，直至七生。


    『七』这个数字，在创世之初就存在着某种神性的意味，古老而又神秘。


    古兰经里，第一个出现的数字就是『七』。


    标识方位的北斗有七颗星辰，人的习惯思维节拍是七，人的理论寿命为其发育期的七倍。


    圣经的描述里，神七日创世。


    七种来自天赐的美德，和七种来自死亡的罪恶。


    一个星期有七天，神在创世的第七日造生人类。


    七，即为完整的循环。


    七生，即为无尽的岁月。


    从头再来，回还往复。


    开始亦是结束，结束亦是开始。无法停止的誓愿，无法继续的人生。


    他是永远的少年，无法长大，无法学会『大人』的思维方式。


    永远单纯又固执的，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立花哭了。


    她并不想让立夏看到哭泣的自己。


    如果离别本来就是一件难过的事，最起码想让那个离别到来的瞬间轻松一些，不要给回忆留有悲伤。


    但是，当真的去面对这件事时，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止住眼泪。


    面对少女的眼泪，立夏显得分外无措，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嚅嗫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像样的安慰。


    他听着立花一遍遍含混的骂他『笨蛋』，只能以嘆息和沉默面对。


    最后，在少女抽噎声渐微时，他抬手，用手背拭去了她脸上的泪迹。


    「立花花不要哭。」少年的声音非常温柔，「我并不是选择了死亡，只是走出了时间，并且，我会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骗子。」立花捂住了自己的脸，「你马上，就不在了。」


    他看着她，目光里有着难过。


    「明明……明明是你告诉我，这个世界非常温柔，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非谁不可的命运，更没有什么命中注定的……」少女垂着头，嗓音嘶哑干涩。


    她没有继续质问下去，因为她突然察觉……自己所问的一切，早有答案，尽管那个答案如此荒谬，令人生厌。


    这个世界非常温柔。


    因为温柔的人，将要迎来死亡。


    他用自己的死亡，去替换除他以外所有人的自由，自此……这个世界上，再无非某个人不可的命运，也没有命中注定的宿命和别离。


    「我是不是，非常没用？」少女拉着他的袖口。


    「怎么会？」少年摇摇头，目光温和又净澈，一点一点的牵住了立花拽着他袖口的手，「立花啊，是星辰，是非常厉害的人。」


    立花愣愣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


    少年维持着最好看的笑容，握着她的手掌，蹭上自己的脸颊，「是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一路扶持，起起跌跌。


    如果能够更早一点的，遇到这个人就好了。不论是对于立花还是立夏来说，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