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呢?声音太轻了,连嘴唇的蠕动都不够明显。
恐怕除了说话的本人,以及听着耳语的阿德里安外,再没有第三个人可以知晓话语的内容了吧?
只见那孩子登时愣住了。
不消片刻,便哭了。
泪迹糊了满脸,被擦去后依然不断流出新的泪水。
他安安静静的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立夏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阿德里安的发顶,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我知道了。」这孩子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句子,「我,相信大哥哥。」
「……好孩子。」立夏愧疚的轻拍着阿德里安瘦弱的嵴背。
阿德里安,是个好孩子。
在阿德里安眼里,大哥哥是奇怪的人。
名字很奇怪,做的事很奇怪,就连来到法兰西都奇怪。
他是少有知道立夏不是贞德的人,名为藤丸立夏的少年,只是将那份被预言了的责任担负了起来。
他们之间本不用产生交集,这个人却愿意背负一切,成为法兰西的……来自栋雷米村庄的英雄。
长在这个时代的孩子向来早熟,虽然是这样,阿德里安仍不能理解他的做法。
但是,那是他想要的,所以阿德里安愿意为他达成。
即便最后的结局,并非这孩子想要的。
男孩的手有些颤抖。
「怎么了?」少年抱着阿德里安,一同骑在马上,他抬手帮男孩拢了拢厚重的斗篷,遮去隆冬的霜寒。
见男孩只是定定的抬头望向他后,立夏关切的问道:「骑马很颠簸吧?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少年打马走在前列,身后是一行轻骑的士兵。
因为不想被人发现引起关注,所以立夏吩咐他们在距离村庄有一定距离的冷杉林后待命,等待他的汇合。
人数不多,只是一支小队,却也是乡下孩子没有见过的隆重庄严。
阿德里安不太敢向后瞧,也不敢过分张望。
这或许才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温柔的人,已经与最开始不同了。
虽然不同,却并没有改变。
「没……」阿德里安垂下头,将脸埋进斗篷绒绒的领子里。
他用立夏无法听清的声音,低声含混道:「大哥哥,只是大哥哥。」
不是贞德,不是预言中的救国圣人。
只是藤丸立夏,只是大哥哥。
仅此而已。
立夏带阿德里安离开了了栋雷米,嘱託士兵送去阿德里安的奶奶那里一些钱币与慰问,并留下了一匹枣色的马。
他将带这孩子,一同返往希农,觐见法王。
玛门仍旧坐在法王高台之上的白金王座里,他『看到』少年眼前霜白的吐息,战马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蹄印。
他回想起奥尔良战役的时候,年幼的古苏美尔王者,对他的挑衅。
遥远传说里,狐狸是贪婪的化身与象徵之一。
那个时候,小小的古代王,踏碎狐狸的枯骨。
他透过这脆弱的骨骸,向其后的玛门露出残忍与欢愉的笑容。
朱红的眼底,尽是讥讽嗤笑。
却又因孩童的外表,显得格外纯粹无害。
『――我等你,栽在他的手里。』
全知全能之星,早已看穿一切。
「你来了。」玛门的声音通过魔力,直接传达在少年的耳畔。
微弱的步伐声,在厚重的门扉之后,戛然而止。
「――是。」
通向明堂的大门,敞开了。
立夏牵着阿德里安的手,于王座下道尽礼节。
「贵安,我的陛下。」随着他的问候,男孩落在他身后大约一步的位置,一同躬身。
片刻后,立夏拉着阿德里安站定。
「不负初心,不辱使命。」他向法王以目光示意后,便深深垂首。
「愿,天佑王权。」
第81章 历史的节拍
1430年5月23日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1430年的五月,贞德前往贡比涅,帅军抵挡英格兰和勃艮第人的攻势。
五月末的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中,贞德被俘虏。
当她下令军队撤回贡比涅城时,她处在军队的最后方,以确保所有人都退回城内。
但是,贡比涅城内留守的人员,并没有他们所吹嘘的那么英武。因为害怕英军跟着闯入,所以没等到所有部队撤回便将城门关下。
因此,贞德与剩余的后卫部队便被勃艮第人俘虏。
这就是名为『贞德』的圣少女一生中,最后一次战役的终末。现在,这也将由『我』来重现。
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不,没什么。
我想,从这天起,在这个时代,这个特异点剩下的时间里,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记日记了吧?
……不。
不是大概,而是一定。
这个特异点,终于将走向结束的开端。
谢谢。
对不起。
―
「要出征了吗?」
玛门的声音从少年身后传来。
闻言,立夏停下步伐,转身向后看去。
魔物从暗处走出,站在穿透玻璃花窗而来的冷光里。
彩色花窗最近刚进行过更换,是大面积堆积着的,冷调的蓝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