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瞧见诸位天资超凡,气概不俗,若清心下紧张,所以才出错了!并非家弟之言,故意为之。家弟好胜心强,才出此言,诸位勿怪!」
季二,几步上前双手扶起她,朗声一笑:「怎会!」
当事人都承认怯场输阵,池嘉言神情不屑,他别过头只看着清清的湖水,懒有发声。
「先生可是郭宪?」
一道淡静的女声响起,郭夫子抬眸看见这季家老三莲步而来,此刻已站在她的面前。要说这季家人都生得不错,只是要么太艷美,要么太柔媚,要么太强势……唯有眼前这季家老三生得最好,色柔而气威,神美而不俗。
「季三小姐,有何见教?」
季三背手在后,一双美眸淡淡凝光,她张唇道:
「先生是乐中大家,当知前人之乐,后人习之。比斗相试除了熟练的技巧,奏者无心则无义!比斗前人之乐,无新意则无趣!」
「你的意思是?」
「后人涉乐,当独立创新!由先生出题,我与池二小姐,自由创作,所出之乐,为比斗之乐,如何?」
郭宪眼睛微亮,她瞟向了池燕飞,见她目色平静,轻轻地朝她颔首。
「好……我的题目是以此地之事,或此地之景,自由创作……」
季三思索了一会儿,已过去了一刻钟,那池燕飞正坐着怔怔出神,显然还在苦思。
季三起身,走至郭宪的琴前,她玉手一拨,霎时铿锵琴音破空而起,郭宪眸中闪过异采,真是闻所未闻!如雄峰之上玉雪仙宫,瑰丽大气;如江河迎风卷浪成雪,波澜壮阔;如新人相欢喜言会;如老者哀泣岁月悲;季三之乐,奏的是人与事,江山如旧,故人埋骨,云月皎皎,天地苍茫……
再之后,轮到池燕飞了,她吹的笛音清清朦朦,飘飘渺渺;高昂处如穿云险峰;低缓处如静水流深;密集时如春雨急落;散断时如秋叶纷飞;融泄处有夏莲拂风送香;凝滞时似冬梅落雪埋芳……她吹的笛音有山川大地,有四时轮回,有风霜雨雪……
郭宪为人公正,她道:「两曲皆妙,但我更喜季三小姐之曲,写意人生,憾动人心。」
季夫人笑道:「本夫人喜欢池小姐的曲子,天地万物有灵,愉情悦目养心……」
这一局,打平了。
季夫人一家人走了。
季夫人打马缓行,她转头对一旁并骑的季三道:「嬛儿,这乐之一道,你不要再沾了……」
姬嬛皱眉:「母皇,为何?」
姬琬美目微眯,悠悠一嘆:
「你精力有限,当放在政事之上。奇技虽巧,但会玩物丧志!况且,乐为心声,你怎可于人前泄露心思?天下好的乐师有千百,自有她人来取悦于你,你无须奏那怡心之曲!」
……
天色不早,池家人收拾了一番准备回程。
马车上。
郭宪对池燕飞道:「燕飞天然绝俗,悦目怡情!那位季小姐势绝才勇,勾魂憾心!还好,你与她,算不上敌人!」
池燕飞沉眸,淡声道:「我无须与她相争!日后也不会!」
郭宪若有所思,笑道:「也是,季小姐身份尊贵,自不会与人斗技!今日之事,全属偶然!」
……
【二、春风如意】
这一年的十二月十七日,是万寿节。
京城,池府,涵香苑。
池嘉言披着件青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双手捧着暖炉,他静静地立在长廊下赏着飞雪。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又急又乱的步伐声,从远处遥遥传来。
池嘉言抬眸,见是景和斋的婢女,春兰。
春兰急步而来,朝池嘉言见了礼,她的气息有些急促:「见……过三少爷。」
池嘉言皱着眉:「何事如此惊惶?」
春兰喘了一口气,她神色焦急,道:
「二小姐正在大发雷霆,谁也劝不住,小的想只有三少爷才能止住二小姐的火!」
池嘉言眯着眼,心下琢磨着:二姐虽然冷淡,却从未发过火,她今儿为何会发火?
池嘉言脑中游走,步子加快,他穿廊绕道,来到松泉小榭时,只见地上跪了一排的侍人,这些人皆是景和斋,还有松泉小榭的侍人。他的二姐——池燕飞正端坐在岸前,她的一双眼幽寒如冰,那声音更是冷得像是室外的北风,刀子一般刮人:
「现在不说,待会可就要用刑了!」
池嘉言听了一会儿,道:「二姐,何事大动肝火?」
池燕飞回道:「我雕刻了三个月的彩玉摆件《寿仙》,还有一幅山水图不见了!」
池嘉言恼怒,气急大骂:「这些脏手脏脚的东西,全部打折了,再发卖出去!」
有侍人吓得哭嚎:「二小姐,饶了我们吧!」
「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偷您的东西啊!」
「我,我知道是谁拿的……」
池燕飞勾了勾唇:「哦!谁?」
「小的,不敢说!」
池燕飞沉眸半晌,道:「看来,拿走的人,还是个主子了……」
池嘉言脸色顿青:「老四,老五这俩个混蛋!!!」
池燕飞淡瞟了他一眼,张唇:「不是她俩!」
「难道是大姐,大姐虽虚伪,但不至于这般下作!」
「小言,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