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严夏。”


    一个声音传来，这声音有些熟悉。


    严夏睁开眼睛，灰暗的天花板上是阴云，点点雨滴落下，他移开目光看向房间的另外一边，一个人形正在一个开放式的厨房中倒腾，香味从那里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人类文明的文化入侵，我很喜欢天气，比如雨滴的声音，那会让我很宁静。”


    虽然椘没有脸，但语气中却能感觉到它在笑。


    “你在煮什么？”


    严夏从床上坐起来，他和椘是老相识了，不用客套。


    “小炒龙肉，我其实有些想要尝试你们人类的味觉系统的，可惜，我实在有些不适应肉体的感觉。”


    “不过e在信息中说你比较喜欢吃家常菜，所以我翻阅了一下联邦的词典明白了家常菜的意思，这算是我第一次炒吧，不知道好不好吃。”


    “它用的都是一些合成调料，听说联邦那边比较流行天然食材，你不会不喜欢吧。”


    椘将菜盛了出来放在餐桌上，严夏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叮~”


    另外一边的米饭也熟了。


    “时间刚好。”


    严夏将凳子拉出来坐上去。


    “我可不是什么讲究的人，里面有香菜吗？”


    椘嗯了一声：“你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


    严夏接过椘为他盛来的米饭开始朵颐，他惊诧的开口道：“难道是我休眠太久味觉出现了退化，竟然会觉得你炒的很好吃？”


    椘这个时候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家伙，承认我优秀有那么困难吗？”


    严夏认真的说道：“的确有些困难。”


    说罢，他自己都笑了出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不过彼此的默契还是存在的。


    “真的难以相信，你会进行那个计划。”


    “那可能意味着你会变成不是你的你啊。”


    椘坐在严夏的对面直视严夏，它在知道严夏来的时候专门问了e，得到了元细胞计划的详细信息，那个时候它太惊讶了，不过想着，也似乎够严夏。


    “我以前其实也是个利己主义者，但在看到那么多的事情后，我觉得当一个无私的人似乎也不错。”


    “我怎样变化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联邦会如何。”


    严夏不认为自己是圣人，利己是直白的自私，而无私是另一种方式的自私。


    他只是从前者转移到的后者，因为前者已经无法为他提供愉快的情绪，那在他心中已经变成了低级趣味，而他想要高级趣味。


    仅此而已。


    这就像穷人和富人，穷人追求金钱，富人追求精神而鄙视金钱，但富人会抛弃金钱吗？当然不会。


    “或许我可以知道你的想法，最近我也越来越感觉生活无趣了。”


    “每天总是在重复相同的事情，仿佛自己被困在一个牢笼中。”


    “我很高兴你可以来这里，那意味着我终于可以解脱一些了。”


    严夏疑惑的看着他：“我可没说过我来这里是为了管理永恒民主星国的。”


    椘笑了笑。


    “这可由不得你了。”


    “你的高级趣味难道不是为了联邦吗？或者说为了整个人类文明。”


    “难道说永恒民主星国不是文明联邦不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吗？”


    严夏很想揍它。


    “你这是道德绑架。”


    “但道德绑架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严夏和椘在一起其实比和e在一起放得更开一些，因为椘更像是哥们，在椘将橄榄枝文明交到严夏手中之后，也就证明严夏完全可以信任这个家伙。


    不过很快房间中再度陷入寂静，仿佛刚才的氛围都是虚假的。


    “你觉得现在在你面前的我是我吗？”严夏问道。


    “有区别吗？”


    “对于外人而言，哪个你都是你，真正的情况只有你自己知道，而作为外人的我只要不去在意，那么对我来说应该无所谓吧。”


    严夏扒完最后一口饭。


    “你的表情可不是在说你不在意。”


    椘道：“拜托，我根本没有脸，哪里来的表情？”


    房间中又出现了笑声，直到他们推门而出。


    椘打算给严夏介绍一下现在永恒民主星国的近况，让严夏对这里更了解一些。


    当然，为了更好的说明，它还给了一份详细资料。


    严夏在走的过程中分心看了一下，发现现在永恒民主星国的人口就不正常。


    “为什么只有3918万亿人口，似乎我离开的时候应该是这个数字的10倍吧。”


    椘沉默了片刻说道：“都自杀了。”


    “人类文明不管提供多少趣味，但随着时间的洗涤，再多的东西也无法填充空虚的内心，永恒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90%的人口自杀。


    这就是永恒带来的痛苦。


    那不是享受，不是幸福，而是折磨。


    严夏是知道这种痛苦的，他在某些阶段就想过死亡，如果他活下去的意愿真那么强烈的话，他当初也不会选择投降，迎接自己的死亡。


    “永恒是一个诅咒。”


    椘十分认同这句话。


    “的确是诅咒，我想过让永恒民主星国转变成联邦那样，但无法实行下去。”


    诅咒的意思就是你想要摆脱，但却无法摆脱。


    享受了永恒的人又如何能坦然面对死亡呢？亦或者说，真正能坦然面对死亡的那些人早已经自杀了。


    每一个人的想法总是不同的，而要改变需要改变一切，但社会总会存在两极分化，一部分人想死亡，一部分人不想死亡，如何抉择？


    两方都不是少数群体，不管满足哪一方都会造成文明的动荡，那不如就维持现状。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势力无法改变的原因，不是他们不想，而是过去已经成为了枷锁，早已经无法改变。


    “以前还觉得你取名挺抽象的，现在看来的确符合。”


    “永恒民主，这是两把枷锁一起扣住了整个文明。”


    椘点点头，它泛起一丝苦意。


    “我也觉得我不太适合这个职位。”


    严夏摇摇头。


    “不，不是你不太适合这个职位，而不是不太适合现在的永恒民主星国，乱世之君未必是治世圣人，你太右了啊，而现在永恒民主星国缺少一个左的人。”


    椘道：“这不正好你来了吗？”


    严夏走在前面，盯着走廊尽头。


    “我也是个右的人，所以我们需要新找出一个左的人来，这是我们现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