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椭圆星系阿尔法”的灵能浓度正在随着时间流逝而急速下降。


    对灵能有着极为敏锐感知的堕落者们察觉到了这一异样，然而除了灵能之外基本什么都不会的他们对此毫无办法。


    失去了让他们进行跨星系移动的虚境通道之后，现在就连赖以生存的灵能都要离他们而去，这让剩下的苟延残喘者进入了极端的状态。


    本就疯狂的他们在恐惧之下开始进行无差别破坏，但这除了浪费所剩不多的身体灵能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如果能聚集在一起，集团体之力的话，也许还能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


    但是社会环境造就了密度极低的堕落者群落，每个人都竭力隐藏自己，就算某天因为幻觉暴毙也不会有人知晓。


    于是在他们所倚仗的灵能也消失后，他们等于是被困死在了所在的星球之上。


    试问一个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乃至触觉都几乎没有的“高级生物”，要如何才能活在几乎等于宇宙环境的荒芜大地上？


    一位堕落者迷茫地放下手中的肉块，然后看向周围还刮着沙尘暴的地表。


    他的那些食粮都已经失去了灵能力量，成了普通的蛋白质，完全无法补充他越来越贫瘠的灵能。


    依赖灵能的极端进化并没有让他进化出能够进行光合作用的细胞，也没有足以抵抗自然风暴的身躯，只等维持生命给养的灵能消耗殆尽，他就会成为黄沙之中的一具干尸。


    这位堕落者颓然地跌坐在地，眼神褪去了以往的疯狂，剩下的是一种诡异的呆滞。


    灵能的消退也会伴随着幻觉的消退，往日视野中所充斥着的光怪陆离的景象已然消失，仅剩的灵能让他感知到了周围漫天飞舞的黄沙。


    这是与他癫狂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过于巨大的反差，甚至让他已经分辨不出究竟哪个世界才是“真实”。


    前一刻还在耳边呢喃的低语，现在只余风沙的呼啸声，而这股呼啸声还在随着灵能的衰减而逐渐变小。


    风暴从未停下，但他并没有听觉，全靠灵能赋予的“第六感”倾听这股自然的声音。


    随后，他直接躺倒在沙地之中，用残存的触觉感受着沙粒滑过身躯的摩擦感。


    渐渐地，他意识到了，这似乎才是真正的世界，一个他从未仔细体会过的、真实的世界。


    这里没有痛苦，没有折磨人的幻觉，只有原始的心跳和新生的脉搏。


    灵能还未从他身上完全消逝，但他的意识却在逐渐远去，骤然放松的精神让他身体的各个器官开始急速衰弱，长期维持着高强度工作的内脏无法适应这种放松，正在大量坏死。


    不过这种痛苦与以往的幻觉相比完全不值一提，精神上的飘飘欲仙，已经让他只想让时间停滞在这一刻，哪怕这代表着“灵魂”的消亡。


    恒星的光芒逐渐在地平线的边缘升起，也开始照亮这片黑夜的世界。


    伴随着心脏的最后一次跳动，这位堕落者的身体里似乎冒出了什么，却又在袭来的黄沙之中消失不见，宛如梦幻泡影。


    尘土掩埋了这具死去的躯体，一切似乎依然会照旧运转。


    但这片天空中，却神奇地出现了厚重的雨云，并在一段电闪雷鸣之后落下了巨量的水分。


    水流组成的长河冲刷在这片扬沙区，最终形成了一个似乎永不干涸的湖泊，一具尸体也在湖水中漂浮，最终沉入湖底。


    旧的时代已然落下帷幕，而新的时代，将会由此开始。


    ……


    “……灵能已经衰减到了正常的水平，虽然依旧比银河的平均浓度要高，但这或许会让这里出现不一样的色彩。”


    又一次检测过这片星河的平均浓度后，李文渊将之记录到了“椭圆星系阿尔法”的档案之中，并封存在数据库里。


    记录所到之处的基本情况是一位认真的旅客该有素质，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能提供诸多的实验模型。


    “话又说回来，‘移动的虚境’啊……居然还能有这种东西，如此推测的话，‘旅者’文明是否就是一个发展完毕的‘虚境’呢？”


    “那里已经不是‘虚境生物’和‘虚境神只’的天下了，而是由‘虚境文明’来掌控……”


    “假设泽洛族没有因为内讧而灭亡，那他们的最终形态是进入‘更高的世界’，还是成为‘虚境文明’呢？”


    从和这片虚境“圆环”的交流中，李文渊得知了一项秘辛，那就是虚境是可以移动的。


    虽然虚境本身需要建立在生物体的精神世界上，但是当其壮大到一定程度后，就不再是由“物质决定精神”，而是变成“精神决定物质”。


    到了那个地步，可能诞生了那片虚境的星河才是“梦境”，而虚境才是“现实宇宙”。


    到那时，虚境就不再会被锚定在那些生物的精神之中，而是自由发展。


    不过这一切终究还停留在理论的阶段，就算是接管了这里虚境的“圆环”也不敢肯定能够到达这一步。


    但是这也为李文渊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至少对于虚境和灵能的认知要更深了。


    “……接管过这里的‘观测终端’后，已经确认了这片星河真的不存在‘肃正协议’……这种极端净化机器难道不是存在于每一个星系的吗？”


    目前还让李文渊有些无法理解的，便是这里并不存在“肃正协议”的事实。


    “或许‘肃正协议’的创造者也有着自己的自尊，他们认为这里不可能诞生生命，于是就没在这里安装‘肃正协议’？”


    “但是也有可能是他们看出来了‘旅者’文明曾在这里动过手脚，知道这片星河一定会消亡，所以直接离开了……”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毕竟如果他没有来到这里，那这里必定是会走向死寂的，可能连简单的单细胞生命都无法存活。


    “……不管怎么说，这里该了解的和该得到的也都拿到手了……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并不算长，也许是因为这里本质上只存在一个文明的缘故吧。”


    再次检查完要带走的东西后，李文渊的飞船载着那些被压缩在“微缩星河”的家当，来到了这个椭圆星系的中心超大质量黑洞。


    与银心黑洞相比，这里的黑洞就要小上许多，只有大约五百万倍的太阳质量，直径也没有夸张的几个星系那么大。


    而围绕着这个黑洞的，也只是一座单一的“外星门”罢了。


    没有“永恒世界”的奠基，“外星门”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较大的巨构建筑。


    “这次的旅途就到此为止了吗？有点短暂啊……”


    灰风显得有些无聊，她并没能在这个椭圆星系中找到感兴趣的东西，就连这里的生物，也是她讨厌的样子。


    不过李文渊倒是不尽然，他一边通过远程信号调试着已经主动进入连接的外星门，一边回答灰风道：


    “虽然短暂，但是至少有所收获，我的数据库中可是新加了不少东西……其中，尤以精神层面的居多。”


    久未曾用过的“外星门”巨构再度开始运作，一条使用记录也赫然呈现在了列表之中，那是目的地指向“漩涡星系阿尔法”的记录。


    调整好“外星门”的状态后，如同“帷幕”般的熟悉引力异常遮断了飞船周遭的一大片空间，将之“射”向了更遥远的一处光点。


    那里是“漩涡星系阿尔法”，是一片处在“黑暗森林”中的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