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岭南,大庾岭。
雨季将过,方晴的山林里气息闷热,仍虫蚁横行。泥泞山路上,一行人不快不慢的赶着路。
最前面带路的人是当地村民,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腿脚却很利索。
近些年来,岭南发展的快,又因景色奇绝,古地声名显赫,很多外地人都慕名而来,并聘请当地人做向导。其中,老汉对附近山形变化可谓是了如指掌,向导经验丰富。
后面走着的男男女女里,一个年轻小伙走着走着,回头看了眼。
不远处,一名年轻男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对方身量清瘦,背着个瞧着极重的登山包,却轻轻松松没喘一口气,体力好的惊人。
他手里还拿着个相机,时不时停下对四周景致咔嚓拍几下,原本挺快的脚程就慢了下来,落后他们很多。
毕竟是客人,他们也停了等对方。
但年轻男人温声说:“你们走你们的,不必管我。我会跟上。”
说来也奇,走的那样慢,竟然还真都次次跟上他们了。
小伙看了会儿,忍不住问老汉:“阿爷,那位客人真是来旅游吗?”
旁边的人插话说:“我看不是。长的白净,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咋可能会对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地儿感兴趣?”
“就是就是。怕是没两天,他就待不下自己走了。”
几人七嘴八舌的赞同。
老汉皱了皱眉,板着脸说:“你们管人家呢?咱们收钱办事,就老实带路。”
……
后面不远处。
又拍完一张,许明要跟上前面的人时,正好看到他们回头打量他。
可能是没成想会对上视线,那几人赶紧你推我让的走。里面一个背着竹筐的小姑娘更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许明不由得笑了下。
他知道他们在说他什么。当地的村民似乎对外来游客有种天生的热情和好奇,也朴实的并不掩饰内心,想法念头都能从脸上看得出来。
但他其实是个孤儿。
在许明有限的记忆里,极幼时是跟个老奶奶相依为命。没多久老奶奶病逝。老奶奶已没有亲戚,没有人能收养他,就被送去了福利院。
那年许明4岁。
后来经年努力,他考上了西北大学研究生,今年将将毕业,之后应该是准备实习,但是……
许明将相机里照片翻到底,一张与山景截然不同的照片映入眼帘。
那是张九十年代左右拍的老相片。因年头久远,相片已然泛黄破旧。
尚勉强能看出的,老相片拍的是座三层的传统旧制宅子。头门正立面设4根石檐柱,带有金花狮子石雕,纵架则为抬梁式木梁架,配以黑檀木板门,看上去庄严肃穆。
巧了,许明专业考古,正好认得。
这是岭南当地族群的一种老祠堂,正门是常见的敞楹式。
因着相片表面不清破损,正门上方匾额的字无法辨认。
奇怪的是,这座规制不小的祠堂并不在人烟鼎盛处,周围被拍进去的是深山老林。拍摄时应该是黄昏时分,映着远方的青山与林间晦暗的碎光,老祠堂看上去带着种极致的荒颓感。
许明查了许久,才确定老相片背景从属大庾岭一带的山脉。
起初,许明没放在心上。
因为老相片是某天突然出现在他邮箱里的。发件人匿名,之后注销了。许明以为是哪个老同学的恶作剧,便没管。
直到后来某个深夜,许明经历了一件怪事,惊觉怪事不但与老相片有关,同他自己也有关系。
这个吸引力太大,许明这才重视起照片,一路追查至此。途中已经问过很多人,没有见过这老祠堂的,只得亲自来山里找。
……
许明要去的村寨,叫新溪村。
岭南地区有两条古道,一为梅岭古道,二为乌迳古道。前者在偏东狭长的山林盆地中穿境而过,自唐开元年间凿通后,成为岭南通往中原、江南地区的交通干线;后者与之相邻,却少为人知。
实际上,后者的开通要远早于前者,正所谓“庾岭未开,南北通衢也”,它一直是粤盐、赣粮、闽茶运销之路,千百年来常有贩夫走卒穿梭其中,道旁牙行、商铺林立,南北客商云集,繁华难以想象。
新溪村的先祖先祖便是循着乌迳古道,一路南行落户于此。
只可惜随着时代的发展冲击,这条古道几乎已经被遗忘。新溪村隐匿于群山中,也渐渐与外界脱节。
傍晚,他们终于到了新溪村。
远远的就看到村头有棵巨大的古榕树,树冠几乎参天蔽日,村落房址依着地势零散分布,彼此间有条青石铺就的小路蜿蜒向上连通。
带路的老汉对许明很和善,主动聊起自己。许明这才知道老汉叫巴德,一行人都是新溪村的村民。
巴德让其他人先回去,带许明去了村里的招待所。就是一家简陋的民宿,应该翻新过,简洁干净,同附近的民房看着没区别。
进去时,工作人员正百聊无赖的玩着手机里的游戏。
巴德帮许明打点好,便离开了。
许明看工作人员办理入住手续,又环顾四周打量。
就在这时,楼梯口突然响起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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