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娘害怕得连话都说的有些不利落,“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夏落沉吟了片刻。
她不能直接说这药喝了会让病情加重。
如果这些难民知道了这药可能会害死他们,很有可能会与衙役起冲突。
从现在的情形看来,白语嫣等人明显是想在太子到达宜宾县之前,把这些难民弄死,给沈绥扣上个赈灾不利、欺上瞒下的帽子。
如果难民们真闹起来,反倒是给衙门一个冠冕堂皇动手的理由。
也许等不到这寒药起效,他们就会死于官府的刀下。
但是,如果不说出真相,恐怕有人不会相信。
算了,能救多少人,她尽力便是。
夏落脑中的思绪百转千回,犹豫片刻,最终缓缓开口,
“衙门这汤药,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与我之前给你们的药有些相斥,吃了怕是会影响效果,加重病情。”
妞妞娘闻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坚定道,“我听恩人的,这药我们不会再吃了,就吃恩人给的药。”
夏落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打算再解释一番,没想到妞妞娘这么干脆地就同意了。
她不由得有些诧异,“你相信我?”
妞妞娘冲她温柔地笑了笑,“我当然相信您,您救了妞妞,我眼见着妞妞一天好过一天,是实打实的。就算衙门给的药再好,您说不能吃,我们便不吃。”
这话说得夏落心里暖洋洋的。
她轻轻摸了摸妞妞的头,然后从小药箱里拿出一盒双氢青蒿素片,递给妞妞娘。
“妞妞的药快没了吧?这盒药还能再吃三日,三日后妞妞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
妞妞娘连忙道谢。
随后,在妞妞娘的帮助下,那日被夏落救治过的难民都聚在了一起。
夏落又把之前与妞妞娘说过的说辞与他们说了一遍。
他们这几日都吃着夏落的药,明显感觉好了很多,自然对她深信不疑。
一听说衙门的汤药不仅没有效用,反而会影响药效,对她深信不疑,连连表示不会再喝那些汤药了。
夏落给他们发完新的双氢青蒿素片,末了也不忘交代。
“劳烦大家再与其他人说一声,如果出现瘴疫的症状,千万不要喝那汤药,我三日后还会再来,到时候会帮大家医治的。”
这些被夏落救治过的难民无一不对她的话信任不疑,立刻四散开来,按照夏落的吩咐对其他人仔细交代一番。
可惜,正如夏落所料,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她。
一名形容瘦削的男子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夏落与洛翊宸二人。
那小娘儿们倒是长得如花似玉的,让他眼馋不已,可惜她身边还跟了个男子。
那男子其貌不扬,却有着一股让他不敢放肆的气势。
这种感觉让他格外不爽。
那男子满脸怀疑,阴阳怪气地嚷嚷道,“哪儿来的来历不明的小丫头野小子,老子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那药会不会吃死人啊!”
只是,还没等夏落说话,妞妞娘倒是先炸窝了。
她闻言立刻蹿了起来,气得朝那男子叫骂道,“好你个王大庆,自己偷鸡摸狗惯了,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心术不正呢!”
“这姑娘是我妞妞的救命恩人,还救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命,你是瞎了你的狗眼了吗?”
夏落诧异地看了一眼妞妞娘,眼角抽了抽。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妞妞娘竟然还有这么泼辣的一面,倒是让她有些感动。
那个叫王大庆的难民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不服气地嘟囔,“她跟咱们素昧平生,凭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救咱们,谁知道存着什么歪心思呢!”
“再说了,治瘴疫这么管用的药,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怎么连衙门都不知道?”
“就算是有,放在药铺里那是要卖大价钱的,这小丫头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给咱们吃,还不要钱,保不齐那药里有什么害人的东西......”
王大庆这三两句话一出来,有不少难民都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
“这王大庆虽然浑蛋,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是啊,这衙门的汤药效果可能差了些,不过至少吃不死人......”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有个别受了夏落救治的人也有些犹豫起来。
妞妞娘气急,连忙冲着那些难民道,“你们别听王大庆胡说八道,要不是姑娘菩萨心肠,咱们早就抗不过去了,如果她真的想害咱们,不管我们就好了,怎么还会多此一举救咱们性命呢!”
说罢,她害怕夏落生气,小跑到她身旁气呼呼道,“这王大庆原本就是我们村的一个泼皮无赖,成天琢磨着占人便宜,偷奸耍滑,便以为别人都像他一般龌龊。”
“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们都知姑娘是一番好意。”
夏落冲她感激地笑了笑。
随即转头看向面前的人群,淡淡道,“话已至此,信与不信还是由各位自行权衡,我也不便强求。”
“姑娘,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妞妞娘率先表态。
“我们也相信你!”
人群里大部分受过夏落恩惠的难民纷纷发声。
只有个别的人错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而其他人面上明显还带着迟疑未决的神色。
夏落也没有放在心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
她又不是救世的圣母白莲花,尽到了应尽的义务,其他的她便不再强求。
夏落微微笑了一下,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与洛翊宸原路返回。
等他们回城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同一时间,县衙内。
徐大夫正襟危坐,恭敬地拱手道,
“大人,桂枝中掺有苦茶根虽常见,但对患了瘴疫的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此等人命关天之事,还当尽快解决为妙。”
仇县令望着面前一脸正色的徐大夫,眸光微闪。
“本官知道了。”
“大人......”
徐大夫还想说什么,却被仇县令打断了。
“徐大夫劳累了大半天,应回去好好歇息,本官就不送了。”
徐大夫动了动唇,想要再说些什么。
突然想起上午那姑娘意味深长的话,后面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个礼,便告退了。
等徐大夫走后,仇县令匆匆忙忙地拐入内堂。
白语嫣正若无其事地煮着茶。
仇县令连行礼都顾不上,连忙把方才徐大夫跟他说的事像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交代个遍。
白语嫣微微蹙眉,抿了口清茶,
“对瘴疫而言,寒药如毒药,只是这事甚少人知,我也只是在灵医谷流出的医书上偶然得见,他又怎会知晓?”
仇县令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许是徐大夫年轻时家乡闹过瘴疫,有些心得吧。”
白语嫣沉吟片刻,缓缓道,“那这人,便留不得了。”
仇县令脸色变了几变,唯唯诺诺道,“下官看他方才并没有太过执着于此事,不如把他打发了便算,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吧......”
他在宜宾县上任多年,也受过徐大夫不少帮扶。
杀了他,仇县令多少还有些于心不忍。
白语嫣淡淡道,“主子的计划,容不得一点纰漏。”
仇县令嘴唇嗫嚅片刻,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
半夜。
平日里早就熟睡的时辰,徐大夫却因白日的事辗转难眠。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想起身去书房翻一翻医书。
刚掀开被子一角,忽闻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
徐大夫瞬间顿住身形,不敢再动。
森白的月光在窗纸上投下了一个人影的形状,那人手上握着的刀的形状,被月光勾勒的清清楚楚。
那人正无声无息地向房门掠去。
徐大夫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是何人?
是小偷,还是......
徐大夫打了个机灵,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脑海里飞快地转着,求生的本能让他僵住的身子很快就解了冻。
他蹑手蹑脚的爬下床,从床边抄起一盏烛台,悄悄地躲在了房门后面。
他刚站好,就看到面前有一把刀刃从门缝中伸了进来,正缓缓拨弄着门栓。
徐大夫紧张地望着那门栓一点一点地向一旁滑去,攥着烛台的手心里布满了粘腻冰凉的汗水。
很快,门栓“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走了进来。
这人似是早就习惯了黑夜中的视野,环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只见他停顿了片刻,举着刀便要抬脚向床榻的方向走去。
这人的目标果然是他!
徐大夫鼓起勇气,颤抖着双手握紧烛台,用力向那刺客的脑袋上砸了下去!
然而,他毕竟不是练家子,动作的一瞬间还是暴露了急促紊乱的气息。
就在烛台即将砸到那人头上的前一秒,那黑衣人倏然转身,头上一偏,躲过徐大夫的一击,同时手上一挑。
只听“铛啷啷”一连串的声音,那烛台脱手而出,飞的老远,掉落在了地上。
徐大夫连唯一的防身武器也没了。
待那黑衣人看清面前之人,眉眼中狠戾的光芒一闪,挥舞起手中的刀,攻击如疾风暴雨一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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