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刚入城的时候,心里一直记挂着城外的难民。
所以特意寻了客栈小二打探了一下城中有名的医馆。
这才知道了回春堂的徐大夫。
那徐大夫在宜宾县中行医数十栽,医术口碑俱佳。
数不清有多少人家从爷爷辈起就是徐大夫的病人了,可以说他在这城中声望颇丰。
方才在她看出那两个“难民”并不是真的患了瘴疫的时候,便让景天去请徐大夫了。
以她现下的身份不好说服众人相信,只有徐大夫出面最为合适。
然而,就这样的一个济世良医,却被“鬼医”称为边县小城的赤脚大夫。
听到这话,原本对他满是崇拜的百姓果然就有些不乐意了。
不少人扯着脖子嚷嚷,“就算你是鬼医,也不能如此看不起人,我们平日里头疼脑热可都是徐大夫治好的!”
“徐大夫可不是什么赤脚大夫,我爹前一阵子的肺痨,别人都不愿意收,只有徐大夫收了,开了几剂药,现在都快好了!”
“就是,我看徐大夫不仅医术高超,还心地善良,不像某人,出口成脏!”
一时间,大多数百姓看着“鬼医”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鬼医”没想到一时脱口而出的话竟引起了众怒,不由得心里有些打颤。
他虽然心虚,面上却强稳住气势,冷哼了一声,“胡闹,瘴疫是那些小病小痛能比得了的吗?就算行医一辈子,也不是所有病症都能了如指掌的。”
“就连太医署都将御医分了三六九等,更何况是民间的医者,见识更是参差不齐。”
这话表面上听着没什么问题,实际上却暗暗踩了徐大夫一脚,同时又抬高了自己。
“鬼医”深谙打一棒子又给个枣吃的道理,见百姓们不说话,态度又和缓了些。
“听你们所言,徐大夫确是个难得的良医,不懂瘴疫也情有可原,怕是被这个不知所谓的女子给蒙蔽了也未可知......”
正当他装模作样夸夸其谈之时,突然有人嘟囔了一句,“我怎么听说徐大夫是岭南郡池东乡的人啊?”
“鬼医”被别人打断了话,心里一阵不悦,随口问道,“那又如何?”
一阵窒息的沉默过后。
有人尴尬地提醒道,“池东乡在三十年前闹过一场严重的瘴疫。”
“鬼医”愣住了,嘴巴微张。
周围渐渐响起了交头接耳的嗡鸣声,时不时有几句难听的话飘进他的耳朵里。
“不是说研究了很久瘴疫吗,怎么连池东乡的事都不知道。”
“谁知道呢,没准是个骗子也说不定......”
“这么看来,这姑娘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啊......”
这边,夏落也有些惊讶。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她的预期。
她原本只想借徐大夫之手在百姓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没想到这徐大夫曾亲身遭遇过瘴疫,无意中竟差点掀了这冒牌货的老底儿。
听到百姓们提到了池东乡,徐大夫的脸色也沉重了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叹了口气道,“老夫确实是从池东乡来的。当年,老夫的一双父母和妻子没能熬过那场瘴疫,等他们去了之后,老夫便只身一人走南闯北,最后才留在了这宜宾县里。”
他抬头望向那两人,又向呆立在侧的“鬼医”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老夫的亲人当年的症状与这两人完全不同,老夫敢肯定,这两人并没有染上瘴疫。”
他本来并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绝。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只顾着明哲保身了。
眼前这个自称“鬼医”之人,要么就是沽名钓誉之辈,要么就是有奸人冒充而来,总之一定没安好心。
他低下头,给其中一个“难民”把了把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
“他们被人下了过量的麻拂散,所以才会有方才那样剧烈的反应。放血能减少他们体内麻拂散的剂量,他们便会醒来。”
“只是这样十分凶险,一旦稍有差池,他们就有可能会丢了性命。就算是性命无虞,他们的神志多多少少也会受损。”
徐大夫盯着两人恍恍惚惚的神情,语气有些沉重。
夏落则站在他身后,眸中不由得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这徐大夫,有两把刷子啊!
看来是挖到宝了!
听到徐大夫都发话了,百姓们不再有什么怀疑。
方才还如同看菩萨的眼神瞬间如刀子一般齐刷刷地往他身上扎去。
“鬼医”辩无可辩。
即使戴着面具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慌乱,只可惜夏落看不到他的表情。
有好几次,夏落都觉得这个冒牌货想要拔腿就跑。
可不知为何,他却依然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是不敢,又像是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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