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洛景轩安静了下来,洛翊宸言简意赅地将遇刺的过程说了一遍,却故意略过了乔桑力的事。
苏公公听着一阵后怕,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执意陪在殿下身边守夜。
他见太子殿下此时还穿着轻薄的寝衣,衣服上还有几道被刀划开的口子,所幸没有伤到皮肉。
他赶紧拿来外衫给他披上,然后退到一边直叹气。
秦彧、何威等人屈膝下跪,齐声认错。
“是臣等无能,没有保护好太子殿下的安全,让歹人趁虚而入。”
“要不是殿下英明,及时发现事有蹊跷,提前有了防备,那么后果会不堪设想!臣等甘愿受罚!”
洛翊宸面色无波,语气淡淡道,“后面还有事情需要你们去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看向秦彧,吩咐道,“你带人去把整个驿站从里到外搜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喏。”秦彧拱手领命。
洛翊宸又对何威道,“这些刺客竟混进驿站成了驿吏,那这驿丞必定也有问题。何威,你带人去把他捉拿归案,好生审问。”
“属下遵命!”
吩咐完,秦彧、何威应诺,向门外退了出去。
转身出门的那一刻,秦彧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洛翊宸,目光中带着些许探寻。
不知为何,他今晚总是觉得太子有些不一样了。
仿佛整个人气势大变,变得更加有压迫感,可是细看却又看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他瞧不出究竟,只得暗暗在心中先记下了。
等两人退了出去,洛翊宸又对洛景轩吩咐道,“你令人看紧了北燕使团那些人,别让他们接近宇文峙。”
“臣弟领命!”
洛景轩一瘸一拐地走了,时不时还揉揉屁股。
看得洛翊宸一阵头疼。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可刚经历过刺杀之事,驿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无心睡眠。
洛翊宸还在等审问的结果,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回头看向床上的人。
只见夏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此时正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被子被她拱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弧度上方有节奏地微微起伏着,耳边是她均匀的呼吸声。
洛翊宸本来繁乱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
他帮她仔细掖好被角,然后平躺在她身边,闭目养神。
凌晨的时候,何威前来禀报。
“殿下,您所料不错,那驿丞果然是有问题,不过与那些刺客却没什么太大的关联。”
“臣等去抓他的时候,他还睡着,完全不知道驿站发生了什么事。经他招供,那些刺客是前几日进的城,他们自称是从乡下来的庄稼汉子,发了笔横财便想进城买个官当当。”
“这些人找到了他,给他塞了不少银钱,他见钱眼开便上下打点了一番,把他们安排进了驿站,连他们的来历背景也没有核实,直接便上了官簿。”
洛翊宸听着只觉着荒谬,冷哼了一声,“买个官当当?他们以为这县衙是市井作坊,官职是那大白菜想买就能买的吗?”
何威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忿忿道,“在这永泉县,还真是......据那驿丞所说,卖官鬻爵在永泉县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那驿丞敢这么做,也是有县令庇护的。他收到的这些钱,有很大一部分最后是落在了县令的口袋里。”
“据说在这县里,小到里正,大到县丞,全都是明码标价,来者不拒。”
洛翊宸面色冰寒,浑身冒着凉气儿。
怪不得那县令一副肠肥脑满的模样,身上穿得也很是富贵,原来是手把着这么一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在南衡,如果想要做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没有军功勋在身,除了走科举这条独木桥,便只有由陛下亲自征辟,或是由皇室宗亲大力举荐才能有机会走上仕途。
就算是比官低一等的吏,也需要通过层层选拔,以及全面的背景筛查,才能走马上任。
像这样把官职摆在台面上当商品一般交易的行为,可以说是完全不顾治下百姓的死活,给歹人大开方便之门。
这里山高水远,县城又不大,县令一手遮天,卖官鬻爵的事一直没被揭发。
直到踢到了洛翊宸这块铁板。
“现在就派人去县衙,把永泉县县令即刻扣押,严加审问。”
“喏。”何威领命又退了出去。
洛翊宸坐在桌边,抿了一口已经渐凉的淡茶,压下心头噌噌往上冒的火气。
他原本以为刺客只是买通了驿丞潜伏在驿站伺机而动,没想到却牵出了这么大一摊事。
洛翊宸捏了捏眉心。
看来,这民间的情形他还是不够了解。
如果每个地方都如永泉县一般藏污纳垢,不知何时才能实现他心中海清河晏、国富民强的夙愿。
有些事,他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
天快亮的时候,景天来了。
那几名刺客明显是受过训练的,嘴巴严得很。不过经过黑羽卫的轮番拷问下,也终于有了些眉目。
洛翊宸看着手里带血的供词,刚舒展没多久的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
“又是血雨楼?”
景天:“是,据说这次是血雨楼楼主亲自接的任务,他们也不知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
“血雨楼......”
洛翊宸黑眸冷冽。
血雨楼的名字近来频频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可是,这血雨楼究竟在这场大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那神鬼莫测的血雨楼楼主又是何来历......
他毫无头绪。
洛翊宸又看向手中的供词,周身气场变得阴沉骇人。
他手指一紧,写着供词的那张纸瞬间化为齑粉。
他明明知道主使是何人,却三番两次因没有证据,不得不罢手,将落落与他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他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