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翊宸眼中的杀意仿若凝成实质,夏落能猜到他在怀疑什么。
备受煎熬多年毫无头绪的无名剧毒,却被一个深闺贵女随手解了,如果换做是她,也会对其来历心生警惕。
夏落生怕他殃及无辜,赶紧出声。
“您当时醒了怎么不提醒下臣妾呢,真是的......”
夏落说到一半突然想到她当时怕麻烦,直接封了洛翊宸的几处大穴,包括哑穴。
夏落眼神飘忽,尴尬地干笑了几声。
“臣妾娘亲当年的嫁妆里有几本古医书,臣妾自小体弱多病,她便经常翻看。等她去了,臣妾便一直自己研习,也当是慰藉。”
夏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过,镇国公府老夫人,也就是夏落外祖母,是灵医谷独女是京中都知道的事,正好也为夏落急智中瞎编的理由添上了几分可信之处,就是不知道太子相不相信。
“那天正巧见到殿下,您的症状跟书中所述的一种中毒症状很像,臣妾就说试试看...”
“为何要救孤?”
洛翊宸眼神微沉,打断了她继续编故事。
夏落闻言,秀眉微蹙,有些疑惑道,“为何不救?”
“当时殿下看起来很痛苦,况且如果别人碰到,您和他人都会很危险。”
洛翊宸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只见她的眼神澄澈,像小孩子一般坦然真诚,只可惜,在这步步为营的深宫之中,连小孩子都没有纯真的资格。
他心中一窒,这不是宫中之人该有的眼神......
洛翊宸心中波动,捏着夏落下巴的手不禁一紧,把夏落痛出了声。
他像是被烫了似的,赶紧把手甩开,夏落一个重心不稳,就四脚着地趴在了床沿上。
夏落:......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洛翊宸直起身,眼中划过一丝复杂,面上却满是嘲讽,“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罢,他仿佛失去了兴趣,转身便出了寝宫,身后的苏九碎步跟上,嘴上絮絮叨叨。
“殿下,今儿是您的大婚之夜,您不好留娘娘一个人呐......”
“孤还有折子要批,摆驾奉歆殿。”
“可是,这不合......”规矩。
“闭嘴。”
苏九只得闭紧嘴巴,边紧跟着太子,边委屈巴巴地回头看向夏落,一边表示自己尽力了,一边盼着这位新任太子妃娘娘能出言挽留住殿下。
却见夏落早就起身整理好妆容,在寝殿门口微微欠身,“恭送太子殿下!”
这神经病狗男人可算走了。
夏落一脸怨念地揉了揉下巴,心里骂骂咧咧。
待太子走远,身后的半夏愁眉苦脸。
“小姐,大婚之夜太子殿下竟不留宿宣和殿,咱们可怎么办啊......”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太子大婚之夜走了,她家小姐一定会被人欺辱笑话的。
半夏没敢说出口,急得直跺脚,却也不敢追上去。
“没事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哈。”
夏落摸摸半夏的头,好声安慰道。
今晚事情的发展虽然出乎她意料,但是正好她不知道如何跟太子开口求合作。
既然太子已经知道了她会医术,只要让他相信她和他是一条船上的,她总能帮他解了毒,不急于一时。
况且,洛翊宸走了她心里还是有点小庆幸的。
前世她连恋爱都没谈过,当然不希望这么稀里糊涂的就失了身。
......
许是白日里累惨了,夏落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一个人占着巨大的婚床睡得四仰八叉。
直到半夏领着几个侍女来给夏落梳洗上妆,夏落这才睡眼惺忪、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南衡皇子成婚次日,有一大早拜谒帝后的传统。
夏落身披牡丹凤凰纹朝服,层层叠叠十分繁琐,一头青丝被挽成精致华贵的鸾凤凌云髻,少了少女的青春娇俏,却多了几分妩媚诱人。
半夏在一旁看着一身太子妃朝服的夏落,一脸赞叹,她家小姐简直太美了!
转念就划过一丝忿忿的神色,太子昨夜竟抛下这么美的小姐走了,果然是眼神有些问题!
等夏落出了宣和殿,洛翊宸已经在轿辇上等候多时了。
他今日穿着玄色盘领四龙银纹缎袍,头带玉冠,腰束玉带,如果忽略眸中常年的阴戾,倒是显得整个人俊逸舒朗。
他手中摩挲着腰间一枚上好的玉佩,正是那与夏落一对的蟒纹羊脂暖玉佩,边望着殿门方向眼中明暗闪烁不定。
昨晚他回了奉歆殿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
他自从中了毒,那时刻如血液沸腾一般的灼烧之痛,让他生出恨不得摧毁一切的暴戾情绪,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保持理智。
可是昨天他在那女人身边时,他不曾及时察觉自己体内伴他多年的疼痛,竟然轻了许多,以至于让他放松到走神失态的地步。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秘密......
待瞥到夏落一行人出来,他立刻转走了目光,脸上的表情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起驾。”
洛翊宸有些烦躁地吩咐宫人。
夏落:......所以她这是被嫌弃了吗?
夏落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地爬上了后面的轿撵,向昭阳殿行去。
......
昭阳殿是承庆帝接待近臣、举办家宴的地方,大小仅次于上朝的议事殿。
两人到昭阳殿没多久,便听宫人唱报陛下和皇后娘娘驾到,两人躬身行礼,直到上首传来一道慈爱温和的男声,“起来吧。”
承庆帝换上了月白色的九龙纹常服,还是那副爱子情深的样子,笑吟吟地望着两人。
这个儿媳本是让他不甚满意,但今天看来,无论是模样,还是仪态,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宸儿,你也已经有了正妃,以后无论政事再忙,也要顾着子嗣之事。”
洛昊阳语重心长地嘱咐,也是在暗暗提点着夏落。
果然每对新婚小夫妻逃不过催生的魔咒,啧啧。夏落心里暗暗吐槽。
然而,冯皇后就没那么婉转了。
她淡漠的眸色中充斥着一抹无法忽视的睥睨,虽面无表情,但是谁都能看得出她对夏落十分不喜。
她面色冰寒地睨着夏落,厉声喝道,
“身为太子正妃,新婚之夜却未能留住太子,你这个太子妃是摆设吗?”
“难道以后偌大的东宫要交给一个废物来管?”
面对冯皇后的突然发难,洛翊宸在一旁垂着眸,仿若未闻,一副好整以暇看好戏的样子。
只见夏落愣了一下,望了一眼身旁的太子,见他并未有什么反应,她突然一脸哀怨,又掺杂了些许娇羞之色,用不大但十分清晰的声音幽幽地说道,
“昨晚殿下把臣妾弄痛了,臣妾都没说什么,殿下自己倒恼羞成怒地跑了,臣妾能怎么办......”
半夏跪在夏落身后目瞪口呆,小姐你都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
四周的宫人低低地垂着头,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可是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太子一副毛头小子急色难耐的样子,感觉再也无法直视那个清冷矜持的太子殿下了呜呜!
冯皇后一向冰寒淡漠的表情瞬间开裂,她后面本来准备了一大堆难听的话,却被夏落这些话弄得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一副憋得不上不下的表情十分生动。
洛翊宸眸中满是不可思议,木然地转头看向夏落,只见夏落满脸委屈,望回他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他神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