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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六 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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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5年1月25日,我被禁足了,只能拜托母亲那边帮忙打探一下曼君的消息,约定好了晚上睡前时说。


    但并不需要了,我看到爸爸从外面回来,神色慌张,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副模样,像是刚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情。


    母亲看到他这副模样,也连忙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父亲语序混乱的大声的说:“死了,他……孩子,立文,立文她媳妇。”


    “你,你说谁死了?”母亲听懂了,她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立文他媳妇,被她的儿媳咒死了!”父亲稍稍沉住心神,痛心疾首的说。


    我听到这话立即从屋里跑了出来,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就在昨天晚上,我被带回去之后,张曼君就彻底疯了,还说了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她指着名义上的婆婆,然后指着名义上的公公,以及名义上的丈夫,冷冰冰的说他们都会死去,她也会死去,所有人都会死去!


    结果谁知道一句戏言般的疯语竟然一语成谶,王立文的妻子,张曼君名义上的婆婆就真的离奇暴毙了。


    这只是一个意外吧。我想为张曼君打抱不平,对父亲说。


    可父亲却瞪大了眼睛,颤抖的说:“要真的是意外就好了!但显然并不是!


    你要是亲眼看过他们家刚死去的孩子的模样,那副扭曲变形,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熔化了的样子……结果今天她也是这么死的,而且还是在那女人诅咒了她之后的第二天。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死亡,分明是诅咒!”


    我看着父亲这副极度惊恐的表情,我一时忍住了想要反驳的话语,并不由为之动摇。


    我本想借此出去曼君家再看看是怎么回事,主要是担忧此事以后,王立文家究竟会怎么对付张曼君,害怕她因此出事。


    可我知道,我心里还隐藏着另一份恐惧,是建立在对父亲的信任和对曼君的不信任之上的狂想。


    但看到父亲那副乞求我留下的目光,我还是无法狠下心来。


    1985年1月26日,我一晚没睡,辗转反侧,其实我们一家都是一样的,父亲因为经历了白天的事情,多次没能入睡,他会被某种恐怖忽然惊醒,然后发出失声怪叫,母亲因此不能入睡,我也是一样的。


    也许是到了凌晨四点左右,我才慢慢忍受不住倦意,暂时从胡思乱想中抽出灵魂,沉入梦乡。


    这一觉很短,但我却觉得很真实且漫长。


    我梦见了我在村里奔跑,在深红的夜色下狂奔,我的四周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黑色影子在不尽追逐着我,企图将它们的魔爪伸向渺小又脆弱的我,周围都是乌鸦最可恨又可怕的冷嘲,讥讽我这样一个柔弱的人类无力的反抗。


    绝望和恐惧几乎快将我逼疯,在我要达到崩溃的临界点,像和父亲那样惊醒亦或者彻底受困在噩梦的囚笼之时,我提前听到了一声响彻整个村子的惨叫,由此吓醒。


    我冲出了房间门,看到正被母亲搀扶行走的父亲,他一夜白了整个头发,苍老了许多,连带着身体都如同行将就木,脆弱得摇摇欲坠。


    “是二娃的声音。”父亲颤颤巍巍的对我说,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坚定和疯狂绽放的恐惧,“一定是立文家出事了,立文出事了,那个罪孽深重的巫婆又咒死了立文,一定是这样的!”


    我这次可是没能忍住,一路冲向了立文叔家,在离村北曼君居住的屋头还有三十来步路的时候,我就听到了王志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惊恐万分的怪吼,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当我跑到对方家中,看到眼前的一幕,我只觉得有一颗名为畏惧的子弹击中了我。


    一个跛脚的男人瘫坐在地,对着房间内一具不成人形、肉躯正在熔化的尸体嚎啕大哭。


    尽管那尸体已经不能辨认,可还是能从那已经烂掉的尸体的穿着上辨认出它就是王立文。


    我颤抖着屏住了呼吸,急迫的寻找那个可怜的身影。


    终于,我在阴暗的角落里找到了她。


    一个遍体鳞伤、穿着破白裙子的脏兮兮的女人缩在柴房里沉默不语,只是她从那散乱的发丛里瞪出一双血淋淋的眼睛,无悲无喜,就那样冷冰冰的注视着死亡与哭喊。


    后面,村里的其他人也闻声赶到了,他们和我一样被这样的一幕吓得噤声。


    村里唯一的医生对王立文家接连发生的死亡惨案做了定论,针对那古怪离奇的死亡方式,他宣称诸位要相信科学,这只是一种不知名的瘟疫在王立文家爆发了,而瘟疫的源头就在于疯掉的张曼君。


    于是乎,众村民将张曼君丢进了屋里关了起来,而在止哭以后就傻愣愣的王跛子王志成则被隔离在了村头的祠堂里。


    这个提议是父亲提的,他与医生互相不对付,一个坚称是科学恶病,另一个肯定表示那就是诅咒,最后谁也闹不过谁,但在隔离这方面二者算是达成了共识。


    既然恶病,那就要隔离,可万一恶病没找上王跛子呢?


    出于这点考虑,王跛子不能再与张曼君关在一个屋檐下,那就关进祖宗祠堂吧。


    这很合理,毕竟祖宗祠堂受先祖庇佑,还受敬拜的神灵庇护,百邪不侵,万法不侵,把人关在这里,既可以防范恶病,又可以驱除和摆脱诅咒。


    我只觉得荒唐,同时也对村民对王跛子和张曼君截然不同的态度深感不满,我反问一句,万一根源不是张曼君,而是另有其人呢?可别冤枉了好人。


    村里人自然是硬着头皮为王跛子开脱,可是想到王立文夫妻和他们孙子的惨死模样,又不禁对王志成保留了一份怀疑。


    在村长与村里的几位老人一番权衡之后,他们也做出了让步,允许在隔离期间有人给张曼君送饭。


    没人会去的,所以我自告奋勇。


    我在送饭的时候试图和张曼君搭话,可是她并不理我,直到我关门离开她被困的房间,才隐约听见她说了一句“快跑吧”。


    我不知是不是幻听,因为回过头来时,张曼君仍旧沉默寡言,她的目光也没有放在我身上过,只是专注的盯着某个方向。


    她这副状态真令人毛骨悚然,我也害怕的逃跑了。


    现在回想一下,她看的那个方向好像就是祖宗祠堂,现在王志成被关的地方。


    1985年1月27日,王志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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