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怒吼,人心惶惶。
只见得,广场之上,霎时间有雷云层层叠叠,且不断成下压之势。
与李崇明先前御动的雷暴截然不同,这次的雷云规模更广,云层中所暗藏的肃杀气息更是远超百倍。这已经不是震撼肉眼的电闪雷鸣了,而是无形间直刺心灵的一道道利刃,是压在众人头上的灭顶之压!
此刻,不仅是紫光殿广场周遭的一众宾客,但凡是置身在内城范围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能感应到心中有股极不安宁的莫名情绪。
且修为越高,那股感应来得越真实。甚至有所熟悉,就好像曾几何时,预料降临在自身上的天劫那般。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天雷烁烁,几乎所有人都在昂首望天。当中又以江震轩拥有高超修为,以及他的天眼神通已经修炼大成的缘由,故他能够观察到云层中的更多异象。
在江震轩的一双法眼里,如今那已经下降得不足五百丈高度的雷云中,竟隐约有着一尊手持方天画戟的金甲神将,正在怒视大地。
在江震轩的印象中,这实在是跟龙虎山-正一道,擅长“请神降真”的无上雷法,极为相似。
江震轩当即神色惊骇地对着上天喊道:“不知是哪一位正一道前辈莅临?晚辈是紫霄宗的江震轩,可否请前辈暂且散去神通,下来一议!”
江震轩以秘法连续对着那雷云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冒险上天查看之时。他蓦地感觉到,压在他心头的那股不安,加剧了。
如果说,先前江震轩只是感觉到有危险的阴霾挥之不散,那么现如今,就好像有一股无可回避的恶意,在向他挑衅。
同一时间,其他心生惶恐的人,则感觉到了身上的那股压力顿时消散无踪。只一人除外,便是仍与霍朗在空中糜战的傅让易,压在他心头的那股威迫,远超所有人。
已是骑虎难下的傅让易,在快速经过几番深思后,最终还是决定要先以自保为主。他先是虚晃一式,不求完全骗过霍朗,便已全速下降身形。
可就在傅让易转身的第一时间,乌云中酝酿成势的第一道金色雷电,亦劈落了下来。
傅让易当然也察觉到了那道追踪他而来的雷电,并且感觉到自己极难躲避开来,便只能将一身功力运转到极致,转身祭出不动明王剑,但求能够以强胜强,将雷电打散。
刹那间,剑锋便与雷电相撞,没有惊世骇俗的巨响,唯有电流刮过剑身的滋滋作响声。
不到一息之间,附着在那飞剑上的青色光焰,就被那金色雷电给完全削去了。失去了明王三昧火的加持,傅让易御动的飞剑虽然没有被击毁,却也顿时失去了控制,被远远击飞了出去。
傅让易寄望能够护身的飞剑被击飞,金色雷电却有了长驱直入的机会,轰然劈落在傅让易的胸口上。
至此,傅让易便是连他身后的明王法相,都保不住了,被一击崩碎!
虽说,那道金色雷电也因后力不继,与明王法相同归于尽,两两抵消了。
可那毕竟只是从乌云上所落下的第一道电光,紧接着还有一只由雷电所化的金色巨掌,轰然拍下。
如果这一掌打在傅让易身上,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所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倏闻凤鸣声起,一道白色剑虹自下而上,纵升数百丈地硬撼金色巨掌,并一剑穿透了掌心,在透出掌背时化为一只白凤,巨掌随即烟消而散。
与此同时,亦有青鸾盘旋升空,稳稳接住了因浑身被雷电劈得僵直,而失去了在空中控制身形的傅让易。
而广场之上,再不见江震轩的身影,只因他已经怀抱古琴现身在了乌云之中,一心想要会一会这个神秘高人。
“前辈到底是何方高人?为何分明使得一手玄门道法,却不顾身份,不由分说的在此逞凶?可否现身一见,给晚辈一番指教?”
江震轩深信那高人就隐匿在乌云里,只是藏身之法过于高深,一时之间他还找不到破绽罢了。但只要对方继续出手,总归是有蛛丝马迹得以找寻的。
然而,江震轩的客气礼数,却没有换来同样的回报,反倒是在一瞬间,被千百道如箭矢般的金色电光,给重重包围了。
自投罗网,最坏的设想终究是应验了。
但江震轩可不是束手就擒的人,琴弦一拨,青鸾、白凤双剑已经护在了左右,并且随剑主心意所动,绕身盘旋的同时喷吐出大量的剑气,以驱散雷电。
“既然前辈不愿相见,那晚辈只有多加得罪了!”
说罢,江震轩御动古琴悬浮于身前,以双手同时变化指法,拨动琴弦。
琴音起势时,鸾凤双剑不再只凭先天威力御敌,而是一同使出剑术神通“长空一击”,青、白二道剑虹,以长达数百丈的剑气轨迹,撕裂乌云,贯穿长空!
刹那间,天空上竟倏见“开天”异象,铺天盖地的乌云,竟被那两道持平成一线的剑虹,给横向分割。
更高处的乌云,被逼升上更高处;江震轩脚下踩着的乌云,则被压往了更低处,两两久久无法相聚合。
天下剑修所追求的一剑破万法,或许已应是如此。
可正当江震轩表现得无懈可击,锋芒无匹之时,他本人在瞥向下方广场之后,却暗叫不妙:“不好,是调虎离山!”
只见此时的广场上,温庭芸也都解开了先前召唤出大量荆棘的术法,取而代之的,是唤出了一幅巨大画卷。
画卷长十丈,高两丈,是一幅让人观之如身临其境的山河水墨。
而温庭芸本人,则飞到了李卫真一行人的身边,在抓起李卫真一只手的同时,示意断天情抱起罗毅成,赶紧随他往画卷里跑。
断天情虽然下意识有些傻眼,但在亲眼见到温庭芸携李卫真,一头撞向画卷便消失不见后,哪里还敢迟疑,抱起罗毅成撒腿便跑。
最终,当断天情亦撞向画卷后,光耀一闪,整幅画卷凭空消失。
无独有偶,原先积压在天上,又被分割开来的大片乌云,亦同时间消散,若说这两者毫无关联,目睹这一幕的人,谁也是不信的。
当夜空重归晴朗后,江震轩居高临下的身影,便显得格外寂寥。他的几根手指还勾在弦上,把琴弦勾得绷紧,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既懊恼又不甘。
纵然强者亦有唏嘘,江震轩昂首夜空,无奈叹息:“温庭芸,你好事多磨啊!”
万寿山庄,白玉楼。
张潮虎手上的卷烟,在即将烫到他手指头的时候,他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把烟蒂扔掉,把手握骰子的右手,悬停在了赌碗之上。并且在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祖师保佑快显灵!”
叶玄打着哈欠不耐烦道:“你快点行不喽?真当自己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不知是叶玄的抱怨起了成效,还是张潮虎的祈愿已经完成。总而言之,三颗骰子应声落碗,瞬间吸引走了这两人的所有注意力。
“三个六,豹子!”
当点数不再变化后,双方都表现得讶异。
叶玄感到讶异是正常的,因为这便意味着原本要输掉三倍赌注的张潮虎,现在凭借这一手好运气,迎头赶上,两者打和了。
张潮虎脸上的讶异,就好像是他坚信自己这把不会输,意外的是竟然也没有赢。
正常来说,若非张潮虎的好胜心极强,至少应该会为如今这个点数,感到高兴才是。
讶异过后,张潮虎很快便抓起赌碗里的骰子。看样子,他并没有打算见好就收,而是准备掷完最后一把。
叶玄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急忙劝说道:“哎,且慢!常言道:十赌九输。你现在不输就已经算是赢了,见好就收吧!赌命可以,但你别赌气啊!”
“哎……你这人怎不听好话呢?”
叶玄的道理还没讲完,一意孤行的张潮虎,已经把骰子重新掷落碗内了。
看着又再打滚变化的点数,叶玄捂着脸,头疼不已。
张潮虎则是表现得相当亢奋,嘴里不断喊着同一个字,“一,一,一……”
连续喊了几十声后,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便是猛烈的爆发。
“漂亮,三个一,通杀!”
“我是怎么说的?我是赢定你的,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当点数尘埃落定后,张潮虎几乎第一时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又是挥舞拳头,又是指着碗里的点数,尽显他一脸的得意骄傲。
此刻,便是见惯赌海浮沉的叶玄,亦不禁双手抱头,愕然自语道:“在我这儿,能连续拿两把豹子?这运气逆天了吧?”
张潮虎可不管叶玄在叨咕什么,伸手便准备取回他先前压在桌上,赌上了他五百年阳寿的那张羊皮纸。
然而,就在这时,叶玄却也手疾眼快地一把捉住张潮虎的手腕,一脸狐疑地道:“你小子,竟敢当着我的面,出老千?”
说罢,叶玄便伸出另一只手,去试图卷起张潮虎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