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宁静庄严的丧礼,经过霍鸣这么一兴风作浪,搅动人心。竟是带出了热闹激动的氛围,不少人都言之凿凿的说要替聂骋报仇,严惩那行凶的败类。
霍鸣当然不指望这些乌合之众,或是他们背后的宗门,有能力替他铲除那个人。他之所以声泪俱下的演这么一出戏,无非就是想搞臭太一门的名声。同时,也是为了让那个人成为过街的老鼠。
最好是欠下几笔有目击证人的血债,他好继续借题发挥!
那到时候,如今这桩血案的真相是什么,即使澄清了,也没人会关心了!
动动嘴皮子,挤出几滴眼泪,就能收获颇丰,难道不比打打杀杀来得轻松吗?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霍鸣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李卫真,你可真得谢谢我,替你转移视线才是啊!”
离开灵堂之前,霍鸣走到脸色复杂的聂耿身边,他附耳道:“你的气色,很不佳啊!不过别太担心,我一定会替令弟报仇的。至于令弟在天之灵,也一定很欣慰,他的兄长,这么关心他啊!”
哑巴吃黄连的聂耿,只能尽力压下自己的羞愧心,以免当着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落荒而逃的诡异举动。
人一旦做了亏心事,若是没能及时补救,或是承担起相应的责任。那么往往就会越陷越深,最终置身于无法逃离的困局当中。
霍鸣与聂耿,彼此间都清楚对方有着些不可言说的事。
但有一点,霍鸣比聂耿自己了解得更深,那就是眼前这人,将永远无法逃离他的掌控!
离开灵堂后,霍鸣一行人并没有即刻离开聂家,而是前往了一处精致别苑,静候聂家人忙完接下来出殡下葬的事情。
身为大忙人的霍鸣,愿意在此多待一两个时辰,自然不是为了喝那顿解秽酒。他是确实是有要事,要与聂淳商讨。或许,用词准确一些,应该是有事情要吩咐下去。
在别苑花园里闲逛了一会后,近身亲信刘子温与白芷,很识趣的借故走开了,留给霍姓两兄弟独处的空间。
霍朗也不是泛泛之辈,察觉端倪后,淡然笑道:“兄长可是想对愚弟有所指教?”
霍鸣不可置否地道:“自从我们兄弟二人,各自离开霍家,前往异地修行之后,难有相处的机会。今天我还领你来这看愚兄献丑,你不会觉得生厌难堪吧?”
霍朗摇头道:“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才是,以前家里的长辈们常说,咱俩是一个聪明,一个强壮。以前我还觉得是褒义的夸奖,但到了外面才知道,光靠蛮力,很难得到别人的尊重。但兄长,却是一直公认的出色!”
霍鸣只是颔首微笑,没有谦虚地推脱这些赞美之词,因为在同胞兄弟面前,还得虚与委蛇的话,那就太做作了!
“其实,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
“你我在同一个娘胎里,待了十个月,不应该像对外人那般有隔阂!”
霍朗表现出认同之色后,便坦白道:“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以兄长的才智与能力,在玄龟门这么一个小门小户的浅塘里,都能闯出如此大名堂。如果你当初,选择的是青羽门,今日的成就绝对还要高上好几番。”
“像是你我也都清楚,修行之路,其实从来就没有一视同仁。不说天生的资质差异,就说门户之分,小门小派和名门大派里,最普通弟子能够得到的修炼资源,都是天差地别的。”
“从山脚下开始往上爬,和一开始就在半山腰攀登,这多出来的一大截路,那就是捷径了!”
霍朗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后,见霍鸣并无表情变化后,只得叹息感慨道:“所以,其实不仅仅是我,家里的不少长辈,都很奇怪你当初的这个决定。但叔叔力排众议,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霍鸣不禁冷笑道:“不是奇怪,是不满吧?当然,这不是说你。”
霍朗被说穿事实,便以苦笑应之,不好开口。
霍鸣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枚色若青铜,形状类似钱币的古朴玩意。仅仅是以肉眼观察,便已是充满着历史的韵味。其中一面,还浮刻有形态像蛇的图腾。只是那条蛇,好像是在追着自己的尾巴咬。
显然,那是一枚徽章,而霍鸣随手将其抛给霍朗。
霍朗一把接住徽章后,大惑不解道:“兄长给我家徽做什么?”
霍鸣言语深沉地道:“老罗家守了千载的银杏树,盼求子孙万代。而我们霍家,则是有家徽,还记得衔尾蛇的寓意吗?”
霍朗不假思索地道:“代表无限,无尽的可能?”
见霍朗只给出了简短的回答,霍鸣只好补充道:“还有生生不息,不死不灭!”
霍朗尴尬笑道:“也差不多了,我背书就是没你厉害。”
霍鸣没好气道:“只要你是姓霍的,这些你一定得记得!”
霍朗愁眉不解道:“但……这和你当初的选择,有什么关系呢?”
霍鸣的思绪,陷入了深沉,他呢喃道:“因为家族的传承,是一定要有所牺牲的啊!”
年少时的霍鸣,已经展露出过人的心性与修行天赋。当那位游历浮南城的青羽门长老,说要收他为徒的时候,他也清楚知道,那将会是他平步登云的良机!
那个策划了一场血色婚宴,从而近乎将太一门斩草除根在太华山的青羽门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成仙机缘啊!
但在那夜,与他亲叔叔,也就是霍家家主,秉烛长谈一夜过后。霍鸣却做出了让一个举族长辈震惊的决定,他要拜入连与落难后的太一门,都无法抗衡的玄龟门门下。
只有霍鸣清楚知道,在青羽门,无论他将来成就多高,撑死就一个有名无实的太上长老,终究无法给予家族过多的萌荫。
但在方方面面都表现羸弱的玄龟门,他只需等待时机,就能猎取整个宗门。小门户无所谓啊!在我霍鸣手上走向辉煌便是!
即使日后需要默守玄门里的规矩,家族与宗门只能选其一,而无法将掌门之位传给下一个霍家人。但玄龟门,永远真正掌握在霍家手上!
这在青羽门就无法做到了,在那儿,早已有了根深蒂固的势力存在。除非经历大变故,不然那样的框架,难以被他霍鸣一人打破。
即使是在现今的玄龟门,在外人看来他霍鸣风光无限,只手遮天,但其实也仍是步步为营,得小心计算着往后的每一天。
大抵的听霍鸣解释了个中一些因由后,霍朗不禁钦佩之余,又惭愧汗颜道:“想不到兄长竟是背负着这么多,而我每天却还是得过且过,仅仅是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霍鸣一笑置之道:“这是我的选择,你不要因此有太多压力。天才死于过分傲慢,这条路够曲折,才富有挑战性,使我无法因暂时的胜利而懈怠。其实对我而言,这就是最好的路!”
霍朗沉声道:“都是霍家子弟,其实,我也想替大哥分担一些!”
霍鸣拍了拍他兄弟的肩膀,顺手从霍朗掌心拿过那枚衔尾蛇家徽,注视着道:“有朝一日,不管是白日飞升,还是烂在了泥土里,我们终究会离开这个世界。能够传承下去的成就,只有家族,而不是个人!”
倏然,霍鸣这日头一回爽朗笑道:“放心吧!很快了!你与我一同扛起这个家族的日子,不远了!”
霍朗摸着脑袋诧异道:“叔叔他要退下来了,所以想从你我之中选出一位?”
霍鸣止不住笑意,只得干咳几声道:“你想多了,是为兄想找你帮忙!”
天资几乎都长到了根骨上的霍朗,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那请问,兄长有何事需要愚弟代为效劳呢?”
霍鸣笑容玩味地道:“我是想和你所在的宗门,谈点合作,就是借点人什么的!好让我可以……肃清玄龟门!”
话末,霍鸣神色自然阴冷,而霍朗的脸色,就更是遭逢巨变!
是逼宫!还是欺师灭祖?
霍朗有些犹豫不决地道:“兄长,何苦走到这一步啊?您在玄龟门,不是已经一人之下了吗?”
谈及这等谋逆之事,霍鸣在脸色微变之后,便是轻声自若地道:“今时不同往日啊!如今没了太一门在一旁掣肘,玄龟门的势力肯定会空前壮大。那时候,这潭水,就很浊了!”
“别说是以后了,就现在,那老家伙听了一些邪风,就已经有忤逆我的意思了。未免夜长梦多,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身为徒弟,竟说师父忤逆其意,这等怪事。恐怕天下玄门,万千修士当中,都难凑出一手之数。
霍朗还是有些担忧,“兄长,还是多考虑考虑吧!”
霍鸣嗤笑道:“这事没得考虑,必须得这么做。你是不知道,那老家伙欠我好几百万灵石,他拿什么还?我要是他,当然就不还了。”
“他想我死啊!你知道吗?”
“我霍鸣,从不做无用之功!更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霍朗重重地点头道:“那我明白了,只要你考虑清楚,做兄弟的一定支持你!”
霍鸣伸出手,信心十足地笑道:“那就先这么说定了,这笔烂账,你们青羽门,替我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