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的房间,条件不比仙府里舒适,暂时得委屈着挤一挤了。”
回到位于大雁岭银杏林里的木屋后,李卫真把安澜与叶童安排到他的房间。没办法,当初罗毅成只造了四间卧室。
李卫真是练气士,长时间不睡觉,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且靠着打坐,也能弥补一些睡眠需要。
实在不行的话,在一楼的书房里打地铺都能凑合。反正李卫真以前在器庐,有一段日子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也不是那种没吃过苦的人,有些品质,并不会那么轻易就会改变的。
所以,他的房间可以让出来。可毕竟,都是他的道童,他可不好意思再霸占多一间房间。
而两位道童的年纪都还算是小孩,暂时住一起,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肌肤之亲的事情。至于所谓的礼数,这已经不是李卫真目前能够去考虑的了。
另一方面,在来此之前,其实叶童就已经有了在未来风餐露宿的打算了,如今能够算是有瓦遮头,不用以天为被,以地为枕,他心中已是庆幸。
叶童清楚明白,他只是道童,区区凡人罢了。无论他和李卫真的关系有多好,但至少这层身份,暂时还不会变。
况且,李卫真已经对他们足够好,付出的足够多了。叶童从不敢奢望更多,他一直以来最害怕的,就是成为先生的负担。
而李卫真如今表现出的犹豫,使得懂事的叶童,颇感忧心,他连忙说道:“请先生放心,我们都明白的,我睡地上就好了,让安澜睡床上吧!”
安澜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答应。
“要不,还是让安澜睡我的房间吧?”夏婵主动提议道。
李卫真颦眉道:“这怎么好……”
“意思”二字还未出口,夏婵已是亲昵地搭着安澜的肩膀,摆手道:“不打紧的,多个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卫真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纠结太多,便只好点了点头,对安澜笑道:“还不赶紧谢过夏婵姐姐?”
安澜连忙转过半边身子,一脸认真地抬头微笑道:“谢过师娘!”
“哈?”
刹那间,夏婵与李卫真都当场傻眼了!
紧接着,夏婵那张精致玲珑的小脸,迅速如潮涨般涨红,一直红到了耳根,红粉纷飞的煞是好看。
“我……我晒了些草药,天色不早了,我得去收起来,沾了雾水就不好了……”夏婵连忙捂着发烫的脸,匆匆跑出房间。
李卫真瞥了一眼窗外的余晖红霞,哪里不晓得方才的话,只是为了逃离尴尬的借口。他亦只得对着安澜摇头叹息,没好气地道:“你这孩子真是……”
只当是童言无忌的李卫真,随后亦连忙追了出去,想要解释些什么。
当大人们都不在之后,叶童一脸坏笑地对着安澜竖起大拇指,赞赏有加道:“做得好!”
一刻钟之后,李卫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回来了。本想绷紧脸皮,严肃一下的他,看到两个小家伙那一脸贼兮兮的窃喜模样,便禁不住觉得又气又想笑。
李卫真轻轻地弹了一下安澜的额头,笑骂道:“以后可不许这样调皮!”
安澜捂住额头,一双清澈水亮的大眼睛,让人看了心中欢喜,她并未觉得自己做错,反而一本正经地说道:“先生,我那是情不自禁,是真心的,不是调皮。”
闻言,李卫真不禁翻起了眼白,侧了着脖子道:“我信你才有鬼咧!算了,甭管你是不是成心的,待会得向夏婵姐姐道个歉,知道吗?”
安澜点头道:“好吧!我会替先生您多说几句好话的!”
李卫真庆幸自己没在喝水,无奈地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个,你俩现在跟我下楼,有活干了!”
安澜眼神熠熠道:“是贴春联吗?”
李卫真颔首默认。
“先生,这里有封写给您的信,在枕边放着的。”叶童递出一封信件道。
李卫真接过一瞧,信封上写着“致卫真书”,他连忙拆开来一看,信笺上的内容,和罗毅成先前道别时所说的话,内容有八九成一致。
原来,罗毅成早有准备,不管有没有那最后的单独告别。那些话,最终还是会通过另一种较含蓄的形式,落到李卫真心里。
这薄薄的两张信笺,却是有千斤分量。
罗毅成对于建房子,当真是有种专业的执着,小小的一栋木屋,里头却是五脏俱全。除去二楼的四间卧室外,一楼不仅有宽敞的客厅,还有书房和用于打坐修炼的静室。
但或许因为时间关系,罗毅成没有建厨房,以及厕轩。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这两样对于修仙者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若是这样想来,他还是个务实的人。
先前在镇上逛市集的时候,李卫真就已经在想,既然答应了要积极的面对往后的人生。那么即使现在所住的地方,只是个避难所,只是一个临时的家。
但只要是家,那就应该要有家的感觉。
大过年的,怎能不给家里贴上春联,沾沾年味呢?
李卫真始终认为,有家能归,才有选择流浪的权利。
但李卫真又没有直接在市集上买来春联,没找到想要的对子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想这一切更有意义一些。
所以,李卫真只是买了一些必需品,让两位道童帮忙裁剪红纸,用陶罐架火堆熬浆糊。而他自己,则是磨好了墨汁,临阵磨刀般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才真正动手写春联。
“这一副是贴在大门的……”
户临太一春光远,门对长庚瑞气多。
“横批是……天清地泰。”
袖袍一拂,便有清风徐徐,将红纸上的墨汁吹干。尔后,恭候一旁的两位道童,则欢欢喜喜地拿着刚写好的春联,一丝不苟地贴到大门两侧。
个子高一点的叶童,踩着椅子,垫着脚尖,负责把春联贴上。
安澜则负责指挥,以免春联被贴歪,“左一点,高一点,我说你左边那个角高一点,你咋这么笨呢?”
天色渐暗,在西面山峰上,趁着夕阳西下,以丙火之力蕴养飞剑的赵红雪,这才回到木屋。见到大门两侧上的那副崭新春联,愣是许久未缓过神来,差点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当赵红雪走入屋内,见到正忙活着的李卫真,便连忙凑过去啧啧道:“我就纳闷了,谁会做这无聊事?问题是,要点脸行吗?这字写得那么丑,贴你自己房间没人说你好吧!”
“我说你下山,就不能买几副现成的回来吗?我是不知道那些市集里,有多少卖字的穷酸书生,但肯定都比你写得好!”
李卫真正要放下毛笔,展开一场唇枪舌剑。
但一旁的安澜,已是率先沉不住气了,她忿忿不平地道:“你才不要脸呢!我家先生的字,端正大雅,光明磊落,你不懂不要乱说!”
赵红雪不禁一愣,这才察觉屋里还有两个小家伙在,下意识地感到有些尴尬,语气轻柔了些许:“这俩,就是你收的道童?”
李卫真点头介绍道:“安澜、叶童!”
继而,又道:“这位目中无人的姐姐,是和我同期入门的赵红雪,脾气不大好,你们尽量躲着她点就行!”
一听这话,赵红雪的眼睛就冒出火气了。玉臂轻舒,一把搂过李卫真的脖子,死死箍紧,冷哼道:“你说什么?不想活了是吧?”
见此一幕,安澜和叶童不禁相视一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古怪的疑惑。更是煞有介事地走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到底谁才是咱的师娘?”
“好难啊!想不到先生这么花心!”
另一边,李卫真拍手求饶后,赵红雪不服气地道:“今天,本姑娘就让你们瞧瞧什么才叫书法!”
说罢,赵红雪取过一副新的红纸,执笔如游龙飞凤。
日照窗,莺蝶飞来,映出芙蓉牡丹;
月映潭,银鱼荡波,跃起玉珠叠盘。
“哇!姐姐的字好漂亮啊!”安澜当场就叛变了。
赵红雪微微一笑道:“妹妹谬赞了,也就比你家先生那种一板一眼,毫无灵气的字,好上个十里八街而已!”
“那姐姐可以把这副对联送给我吗?”安澜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
赵红雪笑道:“当然可以,就当做是我送给妹妹你的见面礼了!”
安澜捧起对联,喊上叶童就往楼上跑。一边跑,还一边说道:“我要贴到先生的房间去!”
这会,赵红雪是真的傻眼了,倒是让早有预料事情不那么简单的李卫真,笑弯了腰!
贴过春联后,便是年夜饭的时间。
赵红雪施展了一手火焰术法,将已经凉了的菜肴,重新又变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起来。
当然,她嘴上说,这都是看在安澜的份上。
五个人,围起一桌满满的佳肴。带着对来年的希冀与祝福,举杯共饮。
微微烛光下,深山之中,燃起了一丝温暖,少论了一夜忧愁!
时间一直在向前走,从来不会后退!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