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顾千书，宁离不仅感慨，有时候再怎么努力，终究比不过一个好的出身。像杜缺，可以说是天赋值点满了，现在的修为成就，基本上可以说是寒门出身的天花板了。


    要是杜缺出身顶级世家宗门，即使没有真灵血脉，凭他这天赋，自然会有各种资源供应，不会比任何人差，破入超凡是必然的事，就是成就仅次于亚圣的大宗师也有很大可能。


    而如今虽然他的修为位列最顶尖的那一小批，可若是之后没有什么大的机遇，终究会慢慢被那些顶级世家的天之骄子追上，然后超越。


    当然，能成为最顶尖的那批人，仅仅有天赋是不够的。杜缺能够有今日的成就，本身就说明是有大气运加身之人，且为人聪明绝顶，心思缜密，城府深沉，行事杀伐果决，这些少了一点也成不了今日的杜缺。


    与此同时，杜缺心中也转着同样的心思。这宁离之前不显山不漏水，在黑雾海论剑上一战成名，天下皆惊。他杜缺一向目无余子，也不得不承认宁离还要稍微胜过他一筹。


    杜缺是一名普通人家的孩子，从踏上修行之路，一直走到今天，其中的种种死中求活，绝争一线，只有他自己清楚。


    现在回看前路，若是重新来过，他都没有把握能活下来，有几次真就是全靠运气才闯过去。


    即使如此，为了神品洗脉池和凝聚金刚神煞，他最终还是不得不屈身于绣衣卫，在黑雾海论剑上和各路顶级天才打生打死，前几日更是差点身死道消。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又逢如今天下大乱，以后身归何处？自身能否一直是命运的宠儿？


    通天之路白骨铺就，自己是登上天路巅峰还是沦为铺路白骨？


    两人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对望一眼，不仅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英雄相惜，或许便是如此吧。


    一向独来独往的两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这个念头。


    “杜兄，那刘天林为何要置你于死地而后快？为此不惜损失如此多的家族好手。”


    宁离率先打破沉默。


    杜缺缓缓摇头，“说来惭愧，我也一头雾水，只知道他们似乎是想活捉我，否则我也坚持不到宁兄搭救了。”


    “刘家如此欺我，日后杜某必百倍奉还。”


    杜缺语气平澹，只是蜡黄的脸上杀机毕现。


    宁离点点头，换作是他，被人莫名其妙的率如此多的高手万里追杀，几次差点丧命。以后喘过气来，自然也会斩草除根。


    想到这里，王鹏的影子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心中杀意涌动。


    “那刘家似乎是和妖魔扯上什么关系了，整个渝州，被妖魔灭门的家族不计其数，刘家却是安然无恙。”


    杜缺皱眉思考着。


    “剑南洛氏现在如何？”，宁离漫不经心的问。


    “剑南洛氏和洗剑阁躲到自家的洞天福地去了，妖魔暂时奈何不了他们。不过，等南疆那边的妖族妖王腾出手来后，就不知道结果如何了。不过剑南洛氏和洗剑阁传承久远，底蕴深厚，妖族想要吃掉他们没那么容易。”


    所谓妖族妖王，修为实力和人族武道大宗师、道家大修士相彷。在此界，是除了儒家亚圣外的最强战力。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杜缺笑道：“倒是忘了说正事了，我向白冰寒将军申请加入你宁兄麾下作一名偏将，白将军已经同意了，不知宁兄意下如何？”


    宁离喜道：“宁某求之不得，杜兄如此大才，却要屈身宁某手下，倒是浪费了。”


    杜缺摆手道：“宁兄说笑了，都是小事。”


    宁离知道，杜缺主动神情来自己这边是为了偿还一些救命之恩，像他这么骄傲的人自然不想欠别人恩情。


    这杜缺冲开一百零八处窍穴，又凝聚了金刚神煞。虽然只是六品境初期修为，但是一身战力很多五品炼罡境也远远不及。


    其金刚不坏神通加上大金刚伏魔拳，更是妖魔克星，有此人相助，自己凝聚战魂神煞必然会事半功倍。


    “有什么需要杜某出手的，宁兄尽管说话，杜某必尽全力。”


    “好说，好说，到时就有劳杜兄了。”


    又坐了一会儿，杜缺起身告辞。


    子时。


    沙河巷小院练功室内，一片碧悠悠的绿光。


    宁离再次尝试给异化妖魔招魂，这次他做足了准备，即使不成功，也不会像上次那般狼狈。


    起初一切顺利，只是鬼魂四处游荡就是不现身。


    宁离边给木偶上色，边伸手摸出一小块洁白如玉的软泥，用法力打碎撒在四周。


    一个个洁白的光点漂浮在空中，闪着晶莹的光，犹如夏日夜空中的萤火虫，如梦似幻。只是在这一片惨碧之中，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这洁白如玉的软泥正是当日得狱经的那处洞府中获得的黄泉魂玉，此物对鬼魂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果然，在宁离拿出黄泉魂玉后，一群鬼魂突然现身，纷纷扑向空中的晶莹光点。


    宁离运转引魂诀，仔细辨别着这群鬼魂，最终锁定一处光点，


    心念一动，打更人在暗处现身。


    “当！”


    一声清脆的锣响在房间内回荡。


    房间内突然一阵凄厉的鬼嚎声响起，除了宁离锁定的那处光点外，其余黄泉魂玉中的鬼魂全部被惊夜锣荡的粉碎，在这世间再无丝毫痕迹留下。


    “当当当...”


    清脆的锣声不断响起，只是没有之前的那么勐烈。


    黄泉魂玉中的鬼魂终于被逼了出来，一个老仆打扮的鬼魂，一脸怨毒的冲到宁离身前，张牙舞爪不住的咆孝。


    宁离不去搭理那鬼魂，催动引魂诀，很快完成了引魂。老仆满是不甘的看了宁离一眼，扑到木偶人身上，进入轮回。


    宁离放下笔，长出一口气。


    眼前雪白幕布显现，血色雾气翻涌，木偶记现。


    这老仆原本是刘家的佃户，适逢渝州大旱，交不起租子，便全家卖身给刘家成了刘家的奴仆。老仆有一个儿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惨死于刘家之手，老仆恨意滔天却又无可奈何。


    黑雾海大变之后，无数禁术化为光点传承洒落天下十三州的各个角落。


    这名老仆也是得到了一份禁术传承，本来修习完禁术，准备寻刘家报仇，谁知却反被刘家控制，成为一名类似傀儡的存在。


    自此，老仆更加身不由己，刘家驱使着老仆吞噬灭杀其它妖魔和妖兽壮大自身。在追杀杜缺时，便被刘家派了出来。


    木偶记结束，这老仆修习的禁术是一门名为梵魔功的神通，宁离扫了一眼便没了兴趣，转化为了法力。


    回想着木偶记上的信息，宁离神色变幻不定。


    刘家似乎掌握了控制妖魔的秘法？那黑雾海中怎么会突然冒出如此多的禁术传承？


    宁离总觉得这里面有一些阴谋的味道，从木偶记上得知，这些妖魔大多还能吞噬妖物和妖兽壮大自身。


    妖魔内部也并不统一，甚至相互残杀以彼此为食物，这也是左武卫能坚持到现在的一大原因。


    看完这些之后，宁离眉头紧皱。


    根据各种历史经验来看，目前的这种乱局并不会持续太久。最后各家会划定自己的地盘，然后再相互兼并，最后形成几大相对固定的势力。


    若是哪家势力出了一位雄才大略的人物，便能重新平定天下，再次从大乱走向大治。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几十年，上百年乃至近千年。


    当然，也有可能妖魔彻底灭掉人族，统一天下十三州和西漠、北原等地。


    从此，这方世界进入类似上古蛮荒之时的局面。遍地妖魔横行，大妖、魔王层出不穷，传承百万年的人族文明彻底消亡。


    不过，宁离并不看好会出现最后妖魔雄霸天下的局面。这些妖魔，包括异化妖魔都是蛮勇嗜血有余，智慧不足，无数历史都表明，谁拥有更高的智慧，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何况，以大周人皇的霸气，儒家亚圣的智慧，绣衣卫左使南宫谨的算无遗策。黑雾海之变都快一年了，大周那边还是毫无反应，这本身就很奇怪，他可不认为大周连一击之力都没有了。


    不过，所有的这些都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


    宁离现在只想赶紧凝聚完战魂神煞，然后寻一处密地苦修，尽早突破上三品境乃至超品。


    在天下大乱的局面下，只有将伟力归于己身才是最明智的选则。否则，只能成为各大势力的棋子，先是拉拢，拉拢不成便灭杀。


    “时不我待啊！”


    宁离一声轻叹。


    ......


    连续几日，黄沙城外的妖魔数量不断增加，从十五万增加到了二十万之众。


    其实，汇集于此的妖魔远不止这些，只是一些弱小的妖魔都被吃掉了。


    像剑妖狼和铁毛山猪，之前宁离就奇怪，当时十五万妖魔围城，怎么西北最常见的剑妖狼和铁毛山猪数量只有不足一万。


    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都被吃掉了。


    如今，黄沙城下一只剑妖狼和铁毛山猪也没有了，就是骨头都没剩下，龟背巨猿也被吃了不少。


    此后近一个月，黄沙城下的妖魔数量有增有减，一直在二十万上下浮动。


    不断的有妖魔汇集，又不断的有妖魔被吃掉。并且这些妖魔分成了三派，分别以血煞暴熊为首的力量派，以闪电雷鹰为首的飞行派和以独眼魂兽为首的异种妖魔。


    只是，妖魔数量虽然没有增加，实力却不断的变强，左武卫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现在这些妖魔，城内两万多左武卫已经完全不能力敌，只能靠着大阵、精锐的攻守器具和道兵苦苦支撑。


    只是黄沙城内的物资越来越紧张，后勤慢慢有些跟不上了，白冰寒不得不派出小队人马从相对安全的北门出去搜寻物资。


    这期间，妖魔几次攻城都被左武卫打退，宁离也趁机又凝聚了二十处窍穴，现在总共已经凝聚了五十处窍穴。


    出战的时候，宁离也感受到了城下妖魔越来越强大。刚开始的时候，他手下三千人马，可以轻松灭杀两万妖魔，而现如今，对上一万妖魔都有些吃力。


    这还是在杜缺这种战力强大的高手加入之后，若是没有杜缺，对上一万妖魔几乎必败。


    杜缺的金刚不坏神通、大金刚伏魔拳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即使相当于人族四品境的妖将也不是其三合之敌，无不被其重拳轰杀，连白冰寒也为之侧目。


    顾千书的白虎真灵血脉也慢慢显露威力，白虎杀意一现，众妖退避，无妖敢直缨其锋。


    而宁离的七十二阴阳崆岳更是光芒四射，阴阳崆岳犹如一台冰冷的杀戮机器，绞杀妖魔不计其数，这件上古神器终于恢复了一丝它应有的风采。


    宁离也彻底明白了，七十二阴阳崆岳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场面越大，敌人越多，越能展露它的凶威。并且催动起来也需要时间，时间越久，威能越盛。而之前他拿阴阳崆岳和人单挑，实属暴殄天物，完全发挥不出其威力的十之一二。


    城内数万人直至今日才明白，绣衣卫青翼备身的强大之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宁离、杜缺、顾千书的存在，黄沙城已经破了。


    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人觉得大周那边的反应实属不正常。


    那边可是绣衣卫的老巢，不仅有青翼备身，还有真正的青翼，有皇道院，有大周镇国铁卫。


    绣衣卫、皇道院、镇国铁卫这三大力量的强大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更别说还有洛河赵氏、江宁谢氏，京都王氏，更有儒家众多大儒乃至亚圣。


    人们相信，这些力量全力出击，荡清大周境内妖魔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杀入南疆妖族老巢也有可能。


    毕竟左武卫区区二十万人马加上雍凉霍氏和剑南洛氏，便挡住了近千万妖魔北侵的步伐。可是，如今京都、江宁那边一直静悄悄，毫无反应，实属反常。


    让众人忧心忡忡的是，这些时日以来，随着妖魔不断的变多变强，天地灵气竟然在慢慢变少，而原本在大周几乎完全不存在的妖气和魔气却越来越多。


    这一发现，让所有人都惶恐不安，若是这方天地没了灵气，只剩下妖气和魔气，那人族就真的失去立足之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