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的惊讶没有持续多久,他出身不凡,一个县城镇凶司对他来说造不成什么持续的精神冲击,反倒是林守的镇定自若更让他另眼相看。
在这种世道,哪怕是一二境的武夫,大多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进了官家衙门,往往都谨小慎微,不敢稍有怠慢。
但是林守不同,一路上被段承恩领着进入衙门内堂,遇见不少没见过的队正百卫,见礼之后谈笑风生,丝毫不显得紧张。
果然有大气运!
顾怜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留在共济堂是正确的选择。
唯一让他心中顾虑的是,林守身上的气,他望不出来,是在一次次的接触和观察之中,才越来越笃定的。
段承恩很高兴,一路拉着林守边笑边说:“我升迁不久,这些时日忙得不可开交,没来得及去共济堂,兄弟莫怪啊。”
林守赶紧说道:“哪里话,正该我来才是,不过小弟是空手来的。”
段承恩哎了一声:“什么空手不空手,自家兄弟,别见外了。”
林守却泰然道:“段兄误会了,东西我是没带,但带了个人给你。这位是顾怜道长,有一手望气本事,整巧让他瞧瞧,段兄你这官运如何。”
此间并无他人,说话就比较直白了。
但是正在后面偷听的顾怜突然就尬住了。
你说送我因果,其实是让我来给人望气是吧!
听了他的话,段承恩站住了脚步,他如今方才进入镇凶司衙门,立足未稳,这些江湖术士虽不一定可信,但他现在还是想要信一信。
“老弟有心了,顾道长一看就不是凡俗之人,定然有大神通。”
“过奖了,见过段百卫。”
顾怜心里骂娘,但还不至于憋不住。只是林守把牛都吹出去了,他也只好耐着性子来圆,进入屋中坐下,像模像样地掐了几个看不懂的算指,然后盯着段承恩一阵猛看。
“百卫这仕途晦暗不明……”
刚一开口,段承恩的脸就黑了。
林守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开眼,此种情况,肯定是猛夸一顿再说啊。
顾怜接着说道:“不过这晦暗之中,仍有转机,小道窥见一丝光亮,得知,大道太平。”
段承恩赶紧说道:“请道长解惑。”
顾怜逼格极高地闭上眼,端坐不动,只吐出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随后他又将身子略略偏向段承恩,低声补了一句:“留心贵人相助。”
段百卫愣了一会,随后大喜过望,贵人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林守心中大为惊异。
小顾说得好啊!
他也大喜过望。
见两人都面露喜色,顾怜心中无奈,只能安慰自己,这是为了共济堂持续不断的气运。
说完了杂事,林守终于回到了正题。
“段兄,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哪怕以两人的关系,段承恩也不敢直接满口答应,毕竟他现在已是百卫,手下好几队差役,许下的诺,在这高阳县算是很有分量,若是胡乱答应,却又牵涉太大,总不好鸽了“贵人”。
林守直言道:“我是想问问,县里最近是否有需要缉捕的匪人,林某也想为咱们高阳县出一分力嘛。”
段承恩放松下来,这种小事可太好办了,正好刷一番好感。
“此时简单,芦凡,你且去把那通缉卷宗拿来。”
他唤了一声,直接就有小弟匆匆将东西取来。
“林老弟,你看看,此卷上可有你钟意的?”
话怪怪的,明明是捕凶缉盗,搞得像是挑礼品一样。
林守把东西拿过来扫了一眼,只见上面都是些寻常盗匪,大多都不是修行者,只是犯案之中涉及了些许灵药、精血或是法器刀兵一类,所以才上了镇凶司的册子。
最关键的是,这些玩意儿的悬赏最多不过百八十两,虽然简单且有赚头,但效率太低。
林守问道:“段兄,可有再棘手些的,赏金多少无所谓,主要是想替朝廷分忧。”
段承恩一阵无语,试探着说道:“别怪老兄我说话直,赏金多,呃,棘手些的是有,但那都是左近赫赫有名的凶徒,你二人……”
林守摆了摆手:“段兄不必担忧,咱们顾道长文武双全,上马能擒人,下马能探案。”
噗——
顾怜将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去。
段承恩见他反应,哪里不知林守是在胡吹大气,无奈地说道:“再听为兄一句劝,咱衙门内部这些悬赏金额是高,但各方抢着要,所以不公示,你若接了去,凶犯捉不回来,那可是要担责任的。”
“谁担?”
“我。”
“那怕什么,又不是我。”
段承恩笑骂道:“你拿老哥寻开心是吧。”
他自然相信林守是不会让他陷入尴尬境地的。
“但我是认真的,段兄,若完不成,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夜壶。”
段承恩嗤道:“你都不知究竟要缉拿何人就敢如此笃定?”
“那就先看看嘛。”林守说道。
段承恩见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心想等他见了卷宗上都是何等凶徒,自然就知难而退了。
于是他又唤之前那人道:“把一等卷也拿来。”
不多时,东西摊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来,你瞅瞅。”
段承恩在一旁解说道,“范阳虎,修行者,一境圆满修为,练一门双刀术,上月在曷水乡杀了一家七口,路遇两名盘查的县衙差役,也一并杀了,随后就销声匿迹。”
“修为先不说,光是镇凶司衙门就出了三队人去寻了半个月,最后一无所获,你能找得着?”
林守注意力却在别处:“悬赏多少?”
“……九百两。”
“接了。”
林守说道,“段兄,你就信我一次,不出十日,我必将此人带回来。”
“不用带回来,有脑袋就行了。”
“那就更简单了。”
段承恩沉吟不语,似是有些犹豫。
“老弟,你和顾道长都是一境中期?”
“然也。”
“那你二人若遇见他,或许倒有一战之力。”
“对嘛。”
林守见他语气松动,赶紧撺掇道:“我把人头带回来,段兄你也有功不是?”
“理是这个理。”
段承恩又磨叽了半天,心道这老弟不是身份大有来头吗,说不定人家有底牌,于是心一横,答应下来,“那便试试吧。”
他又叫手下人去跑一趟,将这缉凶令接下来,谁知那人没多久便回来了,神色有些尴尬。
“段哥,许百卫也遣了人去说要接,把我给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