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见到瘦小的程素和通红着双眼一脸倔强的蔡明宜时，魏玉淑心中是愧疚不安的，但是在面对两人的冷脸，加上周围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后，她又觉得难堪。


    甚至有些怨怼不接受道歉的程素母女，来之前他们打听过了，这个家庭尤其的贫困，所以他们想着，只要他们做出补偿的姿态，这家人一定会满意的。


    虽然说这么想不应该，但是魏玉淑觉得如果这个孩子的父亲知道他的生命可以为孩子换来一个好前程，一定是非常愿意的吧。


    林深听着周围的讨论，也觉得难堪，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程素，目光诚恳，“如果你对我所提出来的补偿不太满意，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我们是真的想弥补你们。”


    林深轻轻的扫了一眼程素和蔡明宜的穿着，他不相信如果有可以提条件的机会，她们不会心动。


    “不用了。”程素提着行李袋的手紧了紧，又看向了周围的人，说道：“感谢大家的建议，但是……”


    程素顿了一下，又看向魏玉淑身后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声音有些哽咽，却异常的坚定：“那个监控，我看几十遍，在你们的女儿被拉上来之前，你们明明有机会把我丈夫也拉上来的，你们为什么不在你们女儿安全之后。看看我的丈夫？”


    “我们当时太着急了，顾着看佳佳有没有受伤，没有想到……”魏玉淑捂住嘴，抽泣着解释。


    “没有想到我丈夫没有力气了对不对？”程素眼睛定了定的看着魏玉淑。


    魏玉淑被那双悲痛的眼睛看着，神情一怔，虽然面前的矮小，但是她却觉得，下一秒，这个她觉得渺小的女人会冲上来，将她撕碎。


    “还是没有想到我丈夫的手。被你女儿的鞋子划的鲜血淋漓？”程素已经忍不住内心的怨恨。


    即使记忆里，在原主出车祸以后，这对夫妻确实将她照顾的很好，但是一想到他们的女儿林佳佳，和自己女儿的死有关系，她就忍不住的去仇恨。


    “我和明宜无法接受你们的道歉，也不要你们的补偿，也不会原谅你们，我不想对不起我的丈夫，明宜如果拿了你许诺的好前程，她心中也会不安，我们想后半生过的好些。”程素说完，提着行李袋，带着蔡明宜一起离开了。


    这个人周围的人才知道原来蔡家庆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只是这家人只顾着自己女儿，才害了好心救人的蔡家庆。


    魏玉淑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觉得羞愧难当，她当时和丈夫去给女儿买糖葫芦了，去之前已经叮嘱过女儿了，让她就坐在台阶下，没有想到她一个人跑去天桥上，并穿过了拦杆。


    女儿被举上来的时候，一直说着腰疼脚疼，她想着是被拉上来的绳子勒疼了，而且女儿的鞋子上还沾着许多的血，她一时着急把还挂在下面的蔡家庆忘记了。


    但是那个时候周围也不是只有他们夫妻两人，也没有人提醒他们，怎么能把蔡家庆的死怪罪在他们家上。


    再者，也不是她求着蔡家庆去救人的，是他自己过去的，魏玉淑越想越委屈。


    看着脸色阴沉的丈夫，一时不敢说话，林珍珍更是怕的大气不敢喘。


    一家人最终还是受不了议论，没有去追程素母女，而是灰溜溜的回家了。


    林深心里想着，是那对母女自己拒绝补偿的，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走出了一段，程素注意到了民警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开口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有接受补偿是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民警不说话，他是知道这个家庭的困难的，如果她们接受了刚刚那对夫妻所提出的补偿，未来的生活会容易很多。


    “我丈夫去救人，是因为他心善，他可能想过会出意外，但不代表他会接受导致自己死亡的是自己竭力救出去的人的漠视。”程素垂眸看着手中不大的行李袋，目光悲痛。


    “我同意妈妈的做法，如果妈妈为了我接受了补偿，那我会觉得很对不起爸爸，我知道爸爸是个英雄，我为他骄傲，所以叔叔，你不用替我们遗憾，这是我们能为爸爸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蔡明宜突然开口。


    民警看着这个不过八岁，却仿佛已经成长了的孩子，心中莫名的觉得酸涩。


    一个孩子，怎么就能说出这么成熟的话。


    蔡家庆的离开，似乎没有给家庭带来多大的变化，她们依旧贫困。


    但似乎又是有变化的，饭桌上的蔡明宜不再活跃，不再说着明天也努力的话，总是抱着自己的人鱼公主，看着远方发呆。


    程素则是精神力出现了问题，原主内心的悲痛过于沉重，她的精神力压制不住，大脑总是处于一种胀痛的状态。


    但是这个世界，姜淮在蔡家庆为女儿准备的玩具，人鱼公主身上，那是原主丈夫留给自己女儿唯一的东西，她没有这个脸拿过来。


    只能在明宜熟睡的时候，程素才能触碰那个人鱼公主，程素毫不怀疑，如果她表现出对人鱼公主的留恋，懂事的女儿会毫不犹豫的将人鱼公主给她。


    正这么想着，程素抬眼，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的蔡明宜。


    程素：……


    “妈妈，你要摸着明宜的肚子睡吗？哦，我知道了，妈妈要哄明宜睡觉？”蔡明宜看着妈妈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枯燥骨感，不由得检讨自己，她最近是不是没有监督妈妈擦护手霜。


    那个护手霜，还是爸爸不久前寄回来的，想到这里，蔡明宜的眼睛暗了暗。


    程素听着蔡明宜的话，这才想起来，在女儿小的时候，都是要在睡前轻轻的拍着她的小肚子，她才会入睡。


    “是啊。”程素回答，又看了一眼滑到蔡明宜手边的人鱼公主，触碰到人鱼公主的时候，她的脑子可真舒服。


    “可是我从一年级开始，就不用拍肚子了。”蔡明宜说着，看到了自己手臂旁的人鱼公主，恍然道：“妈妈，你也想爸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