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宓了然,摇头失笑,“我既已出宫,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姚氏本是凌傲之人,如今竟也难抑哀愁,幽幽道:
“圣上因夫君震怒之时,你为何不劝?”
“我人微言轻,说话抵不得用。”
“休要瞒我。我在别庄,不是没听过你与天子的私|情。”
温宓细眉微蹙。
姚氏又道:“当初我等深陷牢狱,唯独你被请入皇宫。那时我就明白,圣上待你有心,不然也不会冒大不韪拘住你。”
“…”温宓虽知弘隽另有图谋,可当真切地听到旁人这样胡说,还是觉得怪异。
她将高霖为废帝谋事的严重性讲给姚氏听,却只得到一句:
“你不愿帮忙,我便自个儿去求。求父亲,求宰辅,求天子,总有人能体恤我孤儿寡母,赦免夫君的死罪。”
免其死罪?
荒唐。
温宓心有定论,却并未指明其谬,只是微微一笑说:
“废帝以天冬贝母汤续命,长安药铺却无贝母可卖,待废帝一死,陛下对其朋党自然容易宽恕。”
“…”
当日姚氏就修书一封重金托人送去姚府。
信中内容无人知晓。
过了不多时日,姚氏忽称腹痛,众人恐胎儿有异,急忙召医,却被告知郎中前日摔伤双腿,眼下卧床难行。
姚氏这胎一直由他照料,一时也寻不着顶用的,无法,只能抬着姚氏前往郎中住处。
郎中看过后,写下药方交给高家人。
“须照方抓来,一日便可好转。”
话是这么说,可谁去抓药呢?
高母环顾一周,万分无奈地对温宓说:“只得委屈你去药铺走一遭了。”
温宓:“…”
她看了眼身子发颤的姚氏,又接过药方扫了一眼,并未多言,嘱咐了一句就往最近的药铺走。
高家人被别庄盯着无法脱身,她不是。别庄不会理会她的去留。
抓药这差事自然落在她身上。
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她脊背便骤然一凉,下一瞬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蒙汗药的气息灌入,她几乎没有反抗就被掳走。
“…”又是这样,没个新鲜。
这个世界的人只会偷袭。
温宓纳闷地得出结论。
耳边有细细碎碎的交谈声响起:
“她何时会醒?”
“我下了十成的量,够她睡个两三日了!”
“两三日…也好,看好她,待过个几日,她能派上大用场!”
闻言,温宓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蜷起,心中升起一股惶恐。
天呐。
她要装睡整整三日啊,三日!
心怀惴惴,她于第二日“恰好”醒来。
看守她的是两个婢子,倒不是先前说话的男人。
两人见她睁眼,面上纷纷一悚。
温宓道:“别怕我,我不是什么恶人。你们主子请我来,是为了什么?”
一个婢子开口道:“不知,只说让我们好生伺候温娘子。”
“你们晓得我是何人?”
“听老爷说起过。”
“…”
温宓沉默下来。
一连几日,她被困在此处,从未见过她们口中的“老爷”,每日能做的不过与两个婢子说话解闷儿。
一个文蕊,一个文莘,都是会办事的,不曾对她有分毫不敬。
直到某日深夜,文蕊说:“老爷说,过会子要去拜访贵客,请娘子更衣一同前往。”
温宓心道,终于要露面了。
更完衣,她被引入一辆青帷马车,双目也被蒙起,手不安似的握着文蕊,低低问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文蕊只说不知,劝她宽心。
慢悠悠的马车不时颠簸,仿佛温宓的心,也上下浮动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赌对了。
可眼下的情况,的确是按她预想的模样发展。
只能但愿。
深更半夜,想来只有一辆马车上路,周遭都寂静无声。
良久,吱呀沉闷的车轮声终于淡出双耳。
文莘的声音在轿帘掀开后响起:“请娘子下轿。”
温宓被扶了下来。
眼上黑巾未摘,只朦胧看见渗透进来的暖洋洋的光。
“这是哪儿?”她又问了一遍。
文蕊道:“这是贵人宅邸。”
贵人。
温宓唇瓣微微翘起。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里头昏暗无比,她被牵引着来到某处站定。
“贵人金安。”这是文莘的声音,“老爷说,此乃‘薄礼’,望贵人笑纳。”
温宓:“…”
她只能透过布料的缝隙隐约看见面前的人影。
“贵人”并未出声。
半晌,温宓看见他似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温宓正犹豫着要不要也退下,下一瞬门被重重关上,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包裹住。
“!”好一个登徒子。
温宓一僵。
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声音蓦然在耳畔炸开:
“温娘子,又要跑去哪里?”
“!!”这声音她绝不会忘,“你是…”
那个称呼还未脱口,人就已经被有力的双臂打横抱起,转瞬扔进绵软的床榻中!
她惊愕不已,正欲挣扎,却被他狠狠堵住唇瓣,两个腕子被他钳在手中,坚硬如铁的胸膛紧紧压迫着她!
“唔…唔嗯…放…”
炽热的气息向她扑面而来,她被包裹得密不透风,唇齿间的肆虐令她难以招架,头脑阵阵空白。
“…”
这个吻不知持续多久,只知他退开时,她已浑身无力,手脚发软。
嘴巴传来热辣的痛意,还微微发麻,想也知道被咬破了、咬肿了。
胸脯剧烈起伏,她平复片刻后捶了对方一下,埋入他怀中,纤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低声道:
“陛下如今寻到我,要如何处置?”
对方终于笑了一下,伸手慢慢地解她蒙眼的布条。
“我心依依向明月,忍看皎月碎我手?”
“陛下说的,哪一句能——”
布条被解开,世界重新降临温宓的眼眸。
昏暗的光亮中,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只见他身穿墨蓝衣裳,暗纹精美,发如乌黑绸缎垂下,束以玉簪。
分明骨骼深刻生了张秾丽面容,偏偏气度清贵难掩极致的威严。
“怎么,看呆了眼?”弘隽见她怔怔,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