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轮回的规矩，还真是复杂又多漏洞。


    道然现在很确定，当初圣人们肯定就是聚在一起吃饭喝酒，然后随手捏出这么个系统。试运行了一下发现能跑起来，就直接给天地人三界实装，还不包后续维护。


    道然就是六道轮回漏洞的受害者，而且已经受害两次了。


    不过圣人高高在上，道然在成佛之前估计都没资格见到这些真正的大能。


    “我看那些鬼王之前都在鬼门关前聚集，是不是从鬼门关还阳就没有罪孽的限制？”道然问道。


    这还阳之门的效果只是帮人驱除阴气而已，道然用不着，只要能回到阳间就行。


    然而，大头鬼却摇头说：“道然法师，鬼王大部分罪孽都没你多啊。六道轮回的规矩是限制整个阴间，哪道门都一样的。而且，也不是每个鬼王都能离开阴间的，投降地府的七大鬼王就有三个跟法师一样，连鬼门关都出不了。”


    道然人都麻了，这漏洞超多的六道轮回系统在这方面倒是出人意料的严谨。


    “陆蹄兄，我肩负振兴佛门重责，就算我满身罪孽，也不得不回到凡间。你在地府多年，见多识广，像我这种罪孽深重之人，要怎么才能离开地府呢？”道然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第一条最简单，就是请道然法师你去地狱走上一遭。地狱就是消弭地狱的地方，我估计你在十七层地狱熬上四五十年，差不多就能达到离开阴间的标准了。”大头鬼说。


    “你直接说第二条吧。”道然果断地说。


    地狱的滋味道然尝过，而且还只是血池地狱的滋味，十七层是什么感觉，他一点也不想体验。再说，在地狱待上几十年，凡间的佛门早就灭得渣渣都不剩了，到时候灵山诸佛怕是要将他撕成几十块镇压起来。


    “第二条就是打破规矩，例如大圣爷当初改了生死簿，可以说是罪孽滔天，但他本事高，跟斗云架起，六道轮回都关不住他，上天入地都没问题。”大头鬼说。


    “就选第二条了。”道然果断地说。


    “法师三思，即使是两界之间最薄弱之处也有极大风险。以法师你的修为，恐怕还差些。”大头鬼说得很委婉。


    道然虽然短短一年内脱胎换骨，但毕竟连佛门金身都没修成，跟齐天大圣的本事没法比，想要强行突破感觉像找死。


    “总要试一试。”道然坚定地说。


    反正没有别的办法，凶险再多也不需要犹豫。而且道然还有斗战胜佛送的三根救命毫毛，每一根都等于斗战胜佛全力一击，打通地府与阳间的通道应该没问题。


    大头鬼看道然表情就知道他心意已决。虽然跟道然接触不多，但大头鬼知道道然是那种下了决定就不会动摇的性格，成大事者多半就是这种，大头鬼便也不多劝，而是给道然细细解释突破阴间限制的方法。


    “枉死城是阳间所有枉死之人集聚之处，他们都是并无过错却惨死枉死的倒霉鬼，所以怨气冲天，连孟婆汤都压不下去。偏偏因为无错，又不能放到地狱中用酷刑来消解怨气，所以只能放在枉死城中。正因为这股不公不平的怨气，不断消融阴间与阳间直接的阻隔，所以枉死城一直是两界中最薄弱之处，”


    若是道然有斗战胜佛的本事，那完全不需要找什么薄弱之处，直接冲就是了。但现在为了保险，道然只能选择走枉死城。


    “没想到，最终还是要往枉死城走一趟。”道然感慨说。


    当初在花果山修行，孙悟空就跟他说过，要想要进一步控制好自己的法力，就要让自己陷入愤怒之中。只有在极端情绪之下，依旧能够将全身法力控制得妙到毫巅，这才算是夯实了基础，否则的话修为再高也只是空中楼阁。


    孙悟空就建议过道然进入枉死城修行，说是这个地方保证能将他气到情绪失控，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对法力的精准控制，那他就算是练成了。


    …………


    道然要走枉死城，白素贞原本想要跟着，但大头鬼却连忙劝阻：“为了保证里面的怨魂出不来，枉死城里面处处是幻境。两位要是一起进入，最终结果就是分开两地，最后还是只能靠自己才能脱离，没必要两人同时冒险。”


    “道然的僧袍有须弥纳介子的功效，我藏在里面也不行吗？”白素贞问道。


    “一直藏着或许可以，但只要你身处枉死城，就一定会被分割到另一个幻境之中。而且，白姑娘你的罪孽也不小，距离不能还阳也只有一步之遥了。你若是去枉死城里面走一圈，说不定本来能走的反而走不了。”大头鬼劝道。


    白素贞进入地府之时，白素贞出手用三昧真火烧死了负石鬼王和他背上束缚的厉鬼魂魄，这罪孽也是极重。只不过白素贞平时以静修为主，基本上没犯下其他罪过，所以现在还能通过还阳之门。


    道然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他之前破戒不知道破了多少次，加上下地府之后的罪孽，直接超过了临界线。


    道然也劝白素贞说：“姐姐你先带玄机子还阳吧，如今局势动荡，我怕神秀一人支撑不住。”


    凡间所有修行门派都听说了佛门要完蛋，这是等着一鲸落万物生的节奏。而争夺信徒肯定离不开中原腹地，京城绝对是个明争暗斗的大漩涡。光靠神秀一个，肯定是撑不住的。


    白素贞虽然心中担忧，但也只明白道然说得没错，再三嘱咐道然小心之后，便带着玄机子一起离开了阴间。


    没了后顾之忧，道然便跟着大头鬼来到了枉死城。


    枉死城距离十八层地狱并不远，远远望去，只能看到高耸的城墙，还有城市上空笼罩的厚重乌云。


    按照大头鬼所说，这不是乌云，而是城内无数怨魂的怨气凝成了实质，就算是菩萨的金身也会被这怨气之云所腐蚀。


    等走到近处，道然才发现，枉死城上只有一个巨大的牌匾，却根本看不见城门在哪。


    “枉死城，只进不出。城里的怨魂没有半分罪孽，但怨气冲天。只要能够在城里放下执念，就会自动被送入轮回转世投胎。城中有一座高楼，怨魂只要能够走上高楼，便能看到谋害自己之人的下场。大部分都是恶有恶报，怨魂看到这种情景自然就怨气自消，然后安心投胎。


    “只不过，也有些怨魂死于天灾，而非人祸。这种怨念就难以根除，只能长时间停留在枉死城中。也有些人却看不见仇人受苦，反而看到对方逍遥快活，因此怨气不得解，便永远停留在枉死城。”大头鬼介绍说。


    “犯下罪孽依旧逍遥快活的，多么？”道然问道。


    “不多，但日积月累下来，这枉死城都快装不下了。”大头鬼无奈地说。


    世上总有恶无恶报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总不能用一句“算你倒霉”解释过去，怨魂心中憎恨得不到宣泄，便导致了枉死城鬼满为患。


    “总之，法师你想离开阴间，就只能找到枉死城里的高楼，那是距离阳间最近的地方，只要你能以强大的法力打出一个洞来，自然就能回到阳间了。”大头鬼说。


    “这样做，会不会让枉死城的怨魂也一起逃离？”道然问道。


    大头鬼听了，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地说：“会，但法师你不用放在心上。有些时候，让那些怨魂回到阳间，反而更好办。”


    道然听了，思索片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陆蹄兄，地府这样做，不厚道啊。”道然说。


    大头鬼露出尴尬的表情，对道然说：“法师聪慧，一眼就看出关键。与其让这些怨魂永生永世留在枉死城受苦，不如让他们回到阳间。是被太阳晒得魂飞魄散，还是报仇害人染上一身罪孽，然后堕入地狱受刑，不管哪一种，总比在枉死城中永世不得超生好些。”


    这完全就是钓鱼执法，枉死城的怨魂逃到阳间，不管什么结果，都不用鬼差们负责。


    “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道然问道。


    “谁能改六道轮回的规矩呢？若是我们能控制得了，之前又怎么会将你的寿元给扣光呢？说实话，若是让我来管这事，不管枉死不枉死，全扔地狱里面走一趟，逼着他们放下。就算不行，也能抓出来送到佛门那边，天天听几万遍的往生咒，就不信他们不觉悟。问题是，那些枉死之人都不用我们鬼差抓捕，直接就进了枉死城根本带不出来，我们能怎么办呢？”大头鬼无奈地说。


    道然也无力反驳，要怪，只能怪圣人们设计六道轮回的时候太多不合理之处。


    又或者说，很早之前的六道轮回版本是不错的，适应当时的环境。例如枉死之人不用去地狱受苦，这是保证无罪者不受折磨，枉死之人可以看到仇人受苦，从而解开心中郁结，然后投胎，这个设定也是很合理很慈悲的。


    这是初创版本，能想到这里已经算很完善。


    问题就在于后续版本没更新，旧版的地府经历过泰山府君时期，已经出现不少漏洞，圣人没出手调整，只是换了一批管理员。现在十殿阎罗管了这么多年，旧的漏洞已经堆积了极多的问题，只能靠“忍一忍凑合用”来支撑。


    这写程序不包维护的圣人们，真的好不负责任啊。


    道然叹了口气，然后决定等自己修成圣人之后，一定要抽时间出来将这个六道轮回给更新一下。


    “进入枉死城之后，法师你会陷入无数幻境之中，请你谨记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迷失其中，否则便永远出不来了。枉死城中幻想无数，我们也难以找到你的所在。”大头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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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然点了点头，便朝着枉死城的城墙走去。


    明明是高大坚固的城墙，但在道然靠近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道然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就被吸入城墙之中。


    大头鬼看着这高大的枉死城，祈祷说：“佛祖保佑，希望道然法师能平安还阳。”


    …………


    道然重新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处繁华的街道上。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各种热闹的声音市井的气味在道然身边环绕。


    道然四处看了几眼，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但道然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竟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让道然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道然举目四望，很快看到了远处的高楼，与周围的建筑相比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很显然，这座高楼就是道然的目标。


    正要抬步往前走，突然一阵尖叫声传来：“杀人啦！”


    道然循声望去，只见大街之上鸡飞狗跳，人群乱糟糟地四散。街道的尽头，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正抓着一个艳丽的妇人，不断拿刀捅入她的身体。


    鲜血喷溅，染红了长街。


    道然皱起眉头，正要出手，但很快就停下了脚步。


    道然眼睁睁看着那矮子将妇人的身体捅成血葫芦，然后又将这妇人的脑袋割了下来。


    这残忍的暴行早就将路上行人全部吓跑，只剩下道然还站在路中间。


    矮子将妇人的脑袋抓在手上，提着尖刀，缓缓朝道然走来。


    鲜血滴落，在长街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来到道然的面前后，这矮子狞笑着对道然说：“你这小和尚，怎么不阻止我杀人啊？”


    “阿弥陀佛，阻止又如何，恐怕只是无用功？”道然问道。


    “哦，你这小和尚倒是聪明。上一个老和尚看到我杀人就上来拦住我，被我好一顿教训。不过，你欺善怕恶见死不救，算什么出家人？”矮子骂道。


    “阿弥陀佛，小僧就算要救，也应该救下施主你才对。”道然说。


    矮子听完死死盯着道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枉死城是为枉死之人消弭怨气的地方，又怎么会让枉死之人再受痛苦？施主，你才是受害的苦主吧？”道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