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然觉得自己被上辈子的电视剧给骗了，白素贞并不是无脑倒贴温柔体贴那种性格。白素贞执拗起来，道然根本没办法说服她。


    而且道然发现，在道理上是白素贞的立场更加正确。


    他们两人都是修行者，对于修行者来说，没什么比长生更重要。只要活着，未来就有无数可能。


    成仙，得道，然后才是逍遥。


    道然完全是为了摆脱佛门，这才选择了投胎转世。但白素贞坦白地告诉他，别管地府的人原意给他开多大的后门，胎中之谜不仅仅是一碗孟婆汤，是从胚胎发育到婴儿的过程里面，没有能够承载强大魂魄的躯体。


    在怀胎十月的过程中，记忆本来就会不断消散，甚至会削弱神智。不管你曾经是金仙还是菩萨，一旦投胎重来也是法力全消，然后在成长过程中不知道多少记忆会消失，也不知道会不会造成新的知见障，然后无法踏上修行之路。


    而且，这种最惨的结果往往是最常见的结果。


    “若是不喝孟婆汤就能解决，诸天神佛又怎么会害怕下凡历劫呢？”白素贞说。


    白素贞肯定不会欺骗自己，这说明白素贞说的话是真的，投胎不是一个稳妥的选择。


    “但若是我去了灵山，恐怕这辈子都不能修成正果。”道然说。


    白素贞看着道然不说话，这话她甚至都懒得反驳。


    不管是天庭还是地府，是灵山还是魔道，没人会怀疑道然能修成正果。道然下山一年不到，而下山之前，他甚至没开始修行。


    再看他这一年来所做的一切，说他不能修成正果，真是鬼都不信。


    “你一定要去灵山，我会在瑶池等你，哪怕要等上一千年。”白素贞坚定地说。


    道然：……


    他有点后悔自己做了这么多善事，到头来真他娘的好人没好报。


    最终道然还是没能说服白素贞，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跟道然一起走，反而狠下心来，直接带着小青跑了。


    只留下一块白玉鳞片。


    道然无奈，只能将这块鳞片贴身收好，然后开始认真考虑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


    按照道然原本的计划，趁着最后一年，就当自己已经还俗，跟白素贞一起，四处旅游散心，也不需要真定下名分，只要最后一段日子过得逍遥便可，然后就心满意足地去投胎，等着下一辈子再相遇。


    道然毕竟是两世为人，这临终的想法多少有点老气。


    但没想到白素贞这么决绝，直接带着小青跑路了。


    道然就要认真考虑一下上灵山的可能性了。


    毫无疑问，他不想当和尚，但或许可以转变一下想法。


    想了想，道然回到了自己的画舫之上，废了极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指尖弄破，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然后开始念念有词。


    法力沸腾，道然眉心的灭世魔眼撕开了皮肤，露出纯黑色的眼球，苍白色的火焰从这灭世魔眼中飞出，在道然面前拧成一团。


    苍白火焰并不熄灭，也没有蔓延着烧掉一切，而是慢慢凝聚成一张人脸。这张人脸仿佛时刻都在变化，老人、孩子、男人、女人，极乐与绝望，哀嚎与狂笑，各种情绪各种面孔都在不断上演。


    大自在天的声音从这不断变换的苍白人脸中传出：“找为师何事？”


    “师父，我要上灵山了，不知道师父有何吩咐？”道然问道。


    “你上灵山就上灵山，跟我有什么关系？”大自在天毫不在意地说。


    “师父，你是魔主，我是你的徒弟，要是上灵山当了和尚，你岂不是很没面子？”道然问道。


    “呵呵，我打不过佛祖，在灵山面前，我本来就不存在什么面子，你觉得激将法对我有效吗？”大自在天不屑地说。


    “我怎么敢对师父用激将法呢？那不是班门弄斧吗？”道然诚恳地说。


    大自在天是魔主，各种天魔心魔，都是他的部下。在玩弄人心这方面，大自在天才是最专业的，道然这点话术骗不了他。


    “有话快说。”大自在天不耐烦地说。


    别的涂灰外道信徒想要召唤大自在天，不弄出几万条人命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也就是道然身份特殊，又是天赋异禀，大自在天才认了这个徒弟。


    不然就这点血加几句咒语，怎么可能将魔主召唤出来？


    但大自在天也没多少耐性，不想听道然说废话。


    “师父，正是因为你干不过灵山，徒弟我心里不服气啊。凭什么为了续命，就一定要学佛祖的本事呢？我堂堂魔主的徒弟，就改不了这生死簿吗？就算师父你懒得动手，让我去你的神国，修成个天魔什么的，不也一样吗？”道然说。


    “啧啧，看样子，你还不是跟为师虚与委蛇，是真的不想当和尚啊？”大自在天说。


    “和尚有什么好当的，要不是从小被法海捡到，我早就还俗了。”道然坦白地说。


    “你不想上灵山，想走天魔之道？你想好了？”大自在天问道。


    魔道，也是长生大道之一。


    大自在天麾下的魔头个个都能长生不老，而且专门给诸天神佛找麻烦，他们还得忍者。不仅不能得罪，平时还得跟魔主一脉打好关系，毕竟神佛也有历劫的时候。


    万一轮到自己渡劫了，魔头们集体来团建，那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么一想，道然觉得魔道其实更适合自己。


    “那你不想去就不去呗，涂灰外道的功法我都教你了，自己练就是了。我也很好奇，法海要是看到你主动修炼涂灰外道的功法，他会不会一巴掌将你这孽徒镇压了，那一定会很有趣，哈哈哈！”


    大自在天笑得像个心理变态。


    道然知道大自在天是个乐子人，没想到他真的连自己徒弟也不管，也算是乐子人的极致了。


    “区区一年时间，徒儿又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呢，徒儿想再到师父的神国之中修炼，到时候肯定一日千里，到时候，看徒儿反手镇压法海，那不是更有意思吗？”道然说。


    【欺师灭祖……你的烧烤+1】


    道然看着系统提示，感觉很无语，这烧烤已经快有魅力的一半了，加的都是什么垃圾。


    大自在天这次也没有用他心通，他似乎更喜欢跟道然这个孽徒斗智斗勇，便对他说：“我的神国，不收凡人。等你什么时候练成天魔，我会将你接引过来。对了，修炼魔道功法，都是有捷径的，谁说一年练不出名堂来，你难道不知道怎么走捷径吗？”


    道然听了，顿时陷入沉默。


    大自在天说的没错，不速成的话，谁去修炼魔道功法呢？涂灰外道的修炼捷径也是人尽皆知，就是最简单不过的“献祭”二字。


    道然要是将京城所有人给献祭了，绝对就是魔中之魔，马上飞升大自在天的神国。


    但这种事情道然做不出来，真为了修炼而屠杀百万无辜，他还不如轮回去。


    “哈哈哈，你这容貌，加上这为难的表情，真是令人赏心悦目。你说你根本无法将凡人视作蝼蚁，又如何成魔？三心二意，就算让你到了我的神国，你以为你能修出什么东西来？”大自在天得意地嘲讽道。


    乐子人终于高兴了，折磨这个天资出众的徒弟似乎让大自在天非常痛快。


    道然很快平静下来，对大自在天说：“能让师父高兴，也算是徒弟的一份心意了。既然如此，就不打搅师父了。”


    说完，道然就准备断开召唤。


    然而，大自在天却说：“等等，你不恨我？”


    “阿弥陀佛，暗算我的是千宿真人，与师父无关。是师父你救了我一命，于我有恩。现在徒儿想占你便宜，没占到，那是我自己没本事，我为何要恨你？”道然诚恳地说。


    这是他的心里话，大自在天从头到尾也没主动对他出手。相反，千宿真人才是涂灰外道的信徒，一直在使用魔道手段。大自在天出手，让道然还有轮回的机会，这算得上天大的恩情。


    没理由找救命恩人借钱借不到就将恩人恨上的，这道理说不过去。


    “啧啧，你这小子，我真想将你的佛性给挖出来换成魔性，那说不定还真是我的好徒弟，再过千年，这世上就要多出第二位魔主来，我也能轻松些。”


    乐子人又不高兴了。


    道然觉得这位三师父像极了上辈子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就是喜欢看别人打得血流成河。


    不过也正因为有他这样的乐子人，这天下的魔头才有了主心骨，才会有另外一种公平。


    魔头是不管你神仙凡人，只要坚持不住本心，就一样要完蛋。有了魔头的制约，那些超凡脱俗的仙佛们才会时刻想着修心克己，不敢恣意妄为。


    “师父不用担心，以徒儿的资质，下辈子再修炼涂灰外道也能有所成就的。不就多等几百年吗，对你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道然安慰说。


    “你已经决定了不上灵山，选择轮回？”大自在天问道。


    “不错，徒儿六根不净，一辈子也修不成正果，上了灵山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就像终身监禁一样。”道然坚定地说。


    “那我偏偏要让你去灵山。”大自在天说。


    “师父，不带这么坑徒弟的，你堂堂魔主，逼着自己徒弟去修佛，你不要面子的吗？”道然问道。


    “我早就说了，打不过佛祖，什么面子都是废话。放心，为师也不是故意为难你，这样做没意思。”大自在天说。


    道然听了嘴角一扯，我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没意思你刚才怼徒弟笑得这么开心？


    “只要你去灵山，修成罗汉果位，我给你一桩天大的好处。”大自在天说。


    “师父，我不是说了吗，徒儿六根未净，成不了罗汉的。”道然说。


    “我愚蠢的徒儿哦，你知不知道为师也是佛？之前我传你的只是魔道功法，如今我传你真正的佛门功法，你按着这个练，罗汉算什么，菩萨都不在话下。”大自在天自信地说。


    “那么请问师父，代价是什么呢？”道然很谨慎地问。


    “没有代价，我就要你用为师的功法，在灵山修成罗汉。剩下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为师自然会将你接应到我的神国，保你平安无事。”


    “懂了，我要是用师父传授的功法修成罗汉，怕不是会狠狠地打佛门的脸，所以才需要师父你出手保我性命。”


    道然作为一个坑人不眨眼的老手，马上就听出大自在天话里的意思。


    “你倒是聪明，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就不用我多费口舌。来吧，我给你传功。”大自在天兴奋地说。


    “不，我拒绝。徒儿命是你救的，但我可不准备将命还给你，师父你还是让徒儿留着这有用之身吧。这种送死的事情，我不做，我去轮回。”道然坚定地说。


    开玩笑，一个法海道然都已经对付不了，去灵山打佛祖的脸？五百罗汉一人一个眼神都能瞪得他永不超生了。


    而且大自在天所谓的出手相助，道然感觉非常不靠谱。


    一个巅峰乐子人对你说“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这话谁信谁傻。


    大自在天却不生气，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弟，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作为奖励，这功法我照样传你，练不练你自己选，上不上灵山，也看你自己，如何？”


    “真有这种好事？”道然惊讶地说。


    “怎么，还要为师发誓？”大自在天反问道。


    “谢师父体谅，师父你还是发一个吧。”道然毫不犹豫地说。


    【欺师灭祖……你的调味+1】


    短短时间，连续欺师灭祖两次，一位是佛门罗汉，一个是魔道之主。道然都佩服自己的胆量，恐怕是全天下最作死的修行者了。


    “你小子，真够胆量啊。好，为师满足你。我摩醯首罗向天地发誓，传徒弟道然功法，绝不附加任何限制条件，上不上灵山，由他自己选择，有违此誓，让我堕入轮回，千百世皆为凡人。”大自在天说。


    话音刚落，道然就听到天上传来一声炸雷，紧接着，无数雷鸣震耳欲聋。


    修行者的誓言尚且要灵验，更何况是魔主发誓，天地法则顿时有了感应。三界六道，几乎所有生灵都有所感应，只是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这种境界的大能突然立下誓言？


    这因果之重，谁能承受得住？


    道然瞬间感觉自己身上的七八斤因果线变成了七千斤七万斤，他是真没想到大自在天会真的发誓，而且誓言听起来完全没有问题。


    大自在天誓言已经发了，道然虽然还是觉得有问题，但也不敢拒绝传功。魔主这样的大人物都发誓了，自己还推三阻四的，那就不是斗智斗勇，而是逗人玩，这位乐子人师父很有可能直接将他拍死了。


    传功很快完成，道然识海之中多了一道古怪的卍字符，不是金色，而是一种灰蒙蒙的银色。表面上看，就是正宗佛门功法，但当道然仔细感应，就能察觉到这银色卍字符上传来令人心季的恶念。


    还真是相当邪门的功法，但只要自己不练，轮回之后还不是直接没了。


    就在道然想不明白大自在天这样做能有什么乐子的时候，大自在天对他说：“哦，对了，为师说的是不限制你上不上灵山，但没说过要帮你保密。你主动要求飞升魔道这事，我已经告诉法海了。估计，他也快到了。”


    道然：(╯‵□′)╯︵┻━┻


    操，完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