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恒踏入屋内,令东来已等待多时。
他信步上前,坐到无上宗师的对面,点头示意。
令东来身着灰色道袍,身形高大,容貌却没有任何特点,仿佛人群中最普通的一员,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他的气质极其独特,整个人与天相合又孑然而立,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矛盾和和谐,让人一眼难忘,绝不会把他当成普通人。
而钱恒更是清楚,对方展露的气质与他的修为息息相关,这位无上宗师,彻底超越了综黄世界其他高手一个层次。
他竟然凭借凡人之身,在不破碎升维的状态下,同时修成了天人三境,这份才情和天赋,超越他见过的任何人,甚至远远超过。
“令兄天赋之高,我生平仅见,今日总算见到了真人。”
令东来澹然一笑,“天赋影响的只是下限,能够让武人在初始道路走的更顺一点,可到了更高层次,决定未来和成就的永远是意志和路线,这方面,我不如国师。”
钱恒叹道:“没有走到终点前,正确的道路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每一个人的道路都不一定相同,令兄又怎么能说你的路线不如我呢?”
令东来摊手道:“国师闭关消失的三个月,我走访窃听了你接触的所有高手,知道了你破碎前后的作为,大概明白了你在做什么,而你要做的事难如登天,失败的可能性太高,不过一旦成功,收益也远超想象。”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你要做的事越困难,成功之后的收获也就越多,佛经中讲地藏王菩萨发宏愿讲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份宏愿或许没有完成之日,可地藏王菩萨的境界法力也超越了三千诸佛中大部分。”
“不管你的路线正确与否,只要你能够不忘初心,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从风雨浩劫中活下来,成就必然在我之上。”
钱恒眨眨眼,滋生了某种奇特的念头,询问道:“我怎么感觉,这番话并非是令兄所说的呢?”
令东来微微一笑,“果然瞒不过国师,以我的见识,想要评价国师还有些自不量力,这些话,其实是另一位前辈与我交谈时所说。”
钱恒好奇心大起,他还真想不到综黄世界有谁强过令东来,哪怕是庞斑和浪翻云,在破碎之前与其相比,也不在一个层次。
“不知这位前辈是何许人也?”
令东来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大约知道,她是独孤家的人,而且应该是嫡系。”
“独孤家?”
钱恒掐指一算,独孤家上下,从尤楚红到独孤策的秘密全部了然于心,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眉头一皱,仔细思索意识海中的记忆,终于翻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独孤凤。
他这才发现此世界居然并没有这个人存在,不对,并非是没有,在他降临之前,这位孤独家的大小姐并没有任何异常,可就在他从秦时世界后,就再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甚至如果不是令东来的提醒,他都想不起来这人。
能够蒙蔽他的思维,这位‘独孤凤’强的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要知道在升维时他见到的各路魔神,也做不到这一点。
可以确定的是,他就算是把天人三境都修到神境,也不是‘独孤凤’的对手。
这世界集群的水实在太深了,钱恒握紧拳头,又松了下来,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只能逆来顺受。
“我大约知道了这位前辈是谁,关于我,她还说了些什么吗?”
令东来平静道:“她只是说,你如果想摆脱控制,那就坚持你之前的做法。”
“没有其他的了?”
“没有了。”
“令兄能够联系到前辈吗?”
“半个月前,前辈已经离开这世界了,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钱恒怅然若失,他大约确定,独孤凤一定知道是谁在算计他,只是对方并无意帮他。
不过即使如此,有了独孤凤这句提点,也让钱恒信心大增,早晚有一天,他能够摆脱幕后的黑手。
不再聊这些神秘大能,钱恒话题一转,又回到了现实中。
“既然令兄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不知你有何打算?”
令东来澹澹一笑,“帮你打开时空之门并没有问题,只是你也知道,我必然要破碎离开。”
钱恒笑道,“要离开的又岂止令兄一人,孙天师和魔帝向雨田,也一定会离开,我并不会阻挡武者的上进,我甚至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破碎,这样也好在未来应对可能的浩劫。”
令东来诧异道:“国师莫非不知道破碎虚空的秘密?”
“你说的是,破碎升维之后的名额有限?”
令东来点头道:“独孤前辈告诉我,破碎之后的奇异状态是在消耗某种珍贵的资源,这资源有限,最多数十人参悟就会耗尽,而当这资源耗尽后,世界融合就会疯狂加速。”
钱恒眨眨眼,他只是知道升维状态有数,但升维资源耗尽后的后果,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这的确也不是他能够知晓的事,就算他把先天神算修到了顶,也算不到这秘密。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破碎之前与浪翻云的谈话,对方当时不愿帮人破碎,似乎就是已经察觉了这个问题。
保留了未来维度的浪翻云,比自己看的更远,他或许不知道升维资源耗尽的后果,可本能的察觉了不妙,所以很少干涉尘世变幻。
这么说起来,如果他想要推迟世界融合,那的确有必要控制破碎的资格。
只是,这真的有效吗?
钱恒陷入了迟疑,如果阻止顶尖武者破碎,把希望放到因天下布武而成长起来的大众武者身上,他们是否真的能够承担的起未来?
“国师的困惑可否和令某讲讲?”
钱恒叹道,“这却是无妨。”
令东来接触过超越第九神境的神秘大能,眼光智慧相当不凡,或许能为他指点迷津。
“我出生于一个凡俗世界,这世界并不存在任何超自然力量,因此,这世界的历史和未来,始终建立在集众和组织上,而我的意识形态也受到了此影响,从内心深处偏向于大众一侧。”
“这样的世界,组织就是力量,得到大众拥护的组织也是必然的胜利者,历史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在破碎之前,我发自内心的认为在任何世界,只要重复集众和组织的过程,必然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可当经历过破碎升维之后,我却对此产生了怀疑,不,不应该说怀疑,而是应该说否定。”
“经历过升维那种无所不知无所不知的状态后,我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路,在能修行的世界,一个高位修行者,胜过无数凡人,如独孤前辈的大能,或是比她还要差一点的存在,举手投足间就足以摧毁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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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存在,让我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带领人们存活下去,世界融合的危局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我也不认为自己一人就能挡下,所以我需要帮手和同行者,可现在我无法确定,究竟是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大众身上,还是把希望寄托在顶尖的武者身上。”
破碎的资格是一个引子,而大众和武道精英的冲突早就存在,早在天下社时,钱恒就被这问题困扰,他始终无法狠下决心,选择更纯粹的道路。
要么就是完全倒向大众,拒绝旧武人的力量,期望新生的武者能够有更多天纵奇才,厚积薄发以大势取胜,这一条路是最彻底的革命,可问题在于,这一条路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积累,若是世界融合来的太快,高层力量空缺的天下社还没成长起来,就会被摧毁。
另一条道路就是原随云等激进派主张的精英化道路,一切资源全面倒向顶尖武者和新生天才,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才是最合适的道路,在应对浩劫上,这种方式才是最高效的构架。
“究竟是什么样的浩劫,让国师如此忧心忡忡呢?”
钱恒真气转化无穷属性,在方寸之地演化出一方精微世界,山水陆海俱在,草木森林翠绿,仿佛真实世界,突然,天空突然落下层层黑气,将大地腐蚀一空,一切化为混沌。
下一瞬世界恢复原样,然后又有一道明光化作人形落入大地,它挥动手脚,轻易把世界撕裂粉碎,化为乌有。
“这是我预测到两个必然会到来的劫难,前者是一个叫五维天尊的强者,后者是某方天界战神弃天帝。”
令东来严肃起来,他的确没想到故乡的未来如此惨澹。
“这种力量,又岂是人力可以抗拒,恐怕就算是再多凡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亡来临。”
“如果他们来的晚一些,亿万人中,绝对能够诞生足以和其抗衡的强者。”
令东来叹道,“可你并不能指望这一点。”
“你应该清楚,你控制不了破碎升维的资格,有很多世界不在你的控制中,这些世界的强者早晚会破碎,你控制的世界没有破碎,其他世界的强者就会占据破碎跃升的资格,到时候情况或许会变得更糟糕。”
钱恒又怎么不清楚这一点,在令东来讲述破碎的更深层秘密时,他就把一切都考虑的清清楚楚。
所有利弊都剖析的清清楚楚,只有少数无法判断的变量,让他无法下定决心。
限制精英的前进,从而拖延世界融合的时间,指望新一代武人成长起来,还是任由精英破碎,把希望寄托在原本的强者身上,这是一场不知道未来的赌博。
现在他还有时间思考,可一旦开启回到金古温三界,他必须要面对这个最终抉择。
“真是让人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