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转过身,「嘿。」
「主子有事?」
西河画南都睡不着,两人就将褥子放在床侧,两人歪坐着眯眼睛。闻言一脸清醒抬头,「可是这床睡得不舒服?」
「不是,额也可以说是。」
自古由穷变奢易,由奢变穷难。
弘昼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挑剔的人,但是养尊处优这些年,他脑子里还记得普通人家的条件如何,可惜身体上已经不能接受吃苦。更何况坐了一天的马背,他腰酸背疼屁股最疼,再加上这还是个有特色的客栈。
怎么可能睡得着!
「那要不奴才给您泡碗安神茶?」
「你这什么毛病!茶越喝越清醒,知不知道!」
「诶,诶,那就不泡。」
画南连忙解释,生怕弘昼恼他,又巴巴的跟着问,「那主子想要什么?」
要什么?
弘昼起身,看着他们空着要睡的床褥,下了床就趴在了那里,「把靴子脱了,给我屁股踩一踩。」
「……啥?」
「……啥!」
两人异口同声,忍不住的喊了一声又连忙捂住嘴,看着脚边趴着的主子。他们以为听错了,结果主子趴的更实在了,侧着脸搁在双臂上回首,只露出一双眼眸回首,「来啊!」
光看这眼,真是俊啊!
画南嘴巴翕动一下,强行压住嘴边的话,伸手碰了碰西河,「你来吧,我手脚笨,容易弄伤主子。」
西河想要推辞,但想他动作确实是笨手笨脚的,只能应下来此事。
当他的脚轻轻落下的时候,弘昼两手也跟着趴开,「太轻了。」
于是西河重重踩下去,正好踩到那个度时,弘昼发自肺腑的口申口今起来,「嗯……」
「嗯!」
「啊!」
「哼,这里。」
安静的屋中传出道道口申口今,阿林保提着人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敢进来,站在门口提声问,「五爷?可否方便进来?」
「嗯……进来。」
弘昼舒服得说不出话来,声色也低哑了一些。
阿林保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趴在地上。画南蹲在他身侧捏着肩膀,西河则坐在脚榻上欢快的伸着两脚在他屁股上踩。
闻听到声音,弘昼将下巴搭在手上抬眼看,「阿林咦,怎么抓来了?」
弘昼左等右等再起身,怎么都没想到事情都过去了。他挥挥手坐起来,摸了下柔软舒服的屁股就地而坐。
阿林保手边的小二被绳索捆着,他垂着眼眸看去,带着几分笑意,「山里的野店家,做事就这么几套。夜长梦多,未免五爷担忧歇息不好,奴才先将人都捆了。」
「我怎么没听到动静?」弘昼狐疑的望了两眼,整个人就疲软了下来。
精彩的片段自己没有参与到,身体被按摩了一下,睡意也跟着上来了。他扭了扭脖子,「行吧,那都歇息罢!」
没有了担忧的事情,弘昼所谓的挑剔毛病也都不见了。他一夜好梦,就是习惯性的说了两句梦语,再跟着打了鼾声。等到起来时,才掐着腰做了一套广播体操,把硬床板的不适感按摩下去。
弘昼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下楼。手指在眼角划过一丝泪珠,就被眼前一个发肿的猪头给吓得一退。
「我的妈呀什么东西!」
发肿的猪头被五花大绑,颜色青青紫紫看不出原来模样。闻声抬起头,用那双睁不开的青色肿眼睛望着弘昼,然后呵呵的笑道,「贵人醒了?」
脸变了,可人的声音还是熟悉的。
「小二?」
弘昼震惊了,坐下用饭的时候对阿林保另眼相看,「你怎么把人打得这么狠?」
「他们在水里下了蒙汗药,等到夜深就想谋财害命,将人弃于山野。」
「打得好!」
弘昼拍桌附和,本来以为只是谋财,如果是害命那怎么打斗不为过了。
一队人把店家仅有的吃食都给吃了,收拾收回,将店家小二等五六个人一同捆绑。村子里有人探出头来,发现店家人竟然遭了秧,不由私底下走动起来。
这里面五六人之多,有的是谁家儿子,又是谁家的丈夫。
弘昼很明显的发现,村里的人目光很不友好,他准备上马的时候就看见有个孩子跑了过来。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人很少,略黑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他看见被捆绑的人时,忽然激动的低身抓着泥土就往弘昼身上砸,「坏人!快放我爹!」
泥土砸着疼,但不致命。石中也早有发觉的站出来,弘昼毫发无伤,一身干净清爽的看着那孩子大吼大叫。
他没有受伤,却引得被捆绑中人醒了过来,也跟着喊道,「狗子快回去!快跑!」
弘昼觉得很奇怪,他扭头看着不远的地方站着几人。其中一个妇人也在喊狗子,她神色畏缩,只是喊声着急而恐惧。
明明是受害者,自己甚至没有做什么,弘昼却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
动身的时候,阿林保另外留下了几人在外守着。自己骑着马儿在弘昼身侧,见他半晌不说话,也不哼歌唱曲儿了,反而担忧这位象牙塔里精贵养大的贝勒爷。
「五爷是心软了?」
「不是。」
声音与他的沉默一样坚决,弘昼摇头,看着已经高高挂起的太阳,「我只是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小毛病,还是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