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内东南角的院子里住着此次乡试的考官们,乡试已经完结,这几日他们将陆陆续续返回。
一名玄衣男子急匆匆地进了其中一间厢房,他一进屋子,便立刻关上了门。
坐在书案前的男子一见来人,便立刻起身询问道:“怎么样?”
玄衣男子一连凝重地道:“大人!小人看那苏轶昭不像是能善罢甘休的样子,虽说没有当场闹开,可保不准是在想对策。”
接着玄衣男子将刚才发生的事详细描述了一番,又将在场考生的反应都说了一遍,让坐在书案前的男子心下一沉。
“大人,苏轶昭是苏氏子弟,此事有些难办啊!”
这位大人正是主考官任书林,玄衣男子的话让他悔不当初,早知当时就不应该鬼迷心窍,行下如此险恶之事。
也是他对首辅大人画下的大饼动了心,可这饼却并不是好吃的。稍有不慎,赔了前程是小,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才是真。
可片刻之后,他又觉得富贵险中求,若是此时不表忠心,他就失去了大好机会。
“不急!首辅大人说还有后手,只要彻底将苏轶昭打压下去,这点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任大人在书房内来回走动,心中其实焦急万分。如今就等着首辅大人出手了,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叹了口气,若苏轶昭只是寻常人家出身,那此事就好办了,可惜苏轶昭出身苏氏。
也是二人撞上了,倘若苏轶昭再晚三年下场,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儿。
说到底,还是得有权势,这就更坚定了任大人往上爬的决心。
“老爷!您让打听的事儿,小人刚刚打听到了。”
府衙后院南边的院子内,林教谕招了招手,立刻道:“快讲!”
林教谕听着随从的话,脸色越来越凝重。
“我看过那篇文章,何来愤世嫉俗一说?都是举例前朝旧事,已经很小心了。”
林教谕喃喃自语,同时心中很是不满。
他已经得知写出这样好文章的是苏氏子弟,名为苏轶昭。
不过小小年纪,文采和见地如此了得,将来必定能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这样惊才绝艳之人,才刚刚乡试下场,就被如此打压?
这首辅仗着圣眷在朝中作威作福,手是越伸越长了。就因为那孟令溪是他的关门弟子,就不许别人越过孟令溪去?
如此行事,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可他再气愤难当,然而一想到自己的身份,顿时偃旗息鼓。说到底,他只是个儒学馆教谕罢了!
还有那些考官,与主考官任书林在朝为官,又同是翰林院任职,任书林还是他们的上峰,因此都已经心照不宣,可谓是官官相护了。
比起已经日薄西山的苏氏,他们更愿意向权倾朝野的首辅靠拢。
心中可惜苏轶昭的才能,然而他也是无能为力。
苏轶昭不管苏轶珏会不会将此事告知二老太爷他们,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为她觉得二老太爷他们不会给自己申冤,毕竟那可是首辅,最后还会劝她吃下这个哑巴亏。
等回到院子之后,苏轶昭就开始磨墨练字。
这是她思考时候的习惯,练字能使她静心凝神,快速镇定下来。
首先能这么做的必定是主考官,其中一名主考官是任书林,之前说过,此人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出自落魄的书香门第。
而另一名主考官祁彬,任翰林院修撰,是任书林的下官,出身寒门。
这两位,她之前打听过,和首辅并没有什么联系。
不过权势迷人眼,财帛动人心。
就是不知这二位,谁才是对她不利之人。又或许,这二人都已被收买。
苏轶昭想了想,突然浑身一震。若只是单单如此行事,那翻车的可能很大,必定会牵连主考官。
也就是说,他们还留有后手。
若是这般,那苏轶昭就得尽快想到对策行动起来,否则会很被动。
“侍方!备马车,我要出府。”
不过才半日,苏轶昭的文章便在文人之间流传开来。一时间众说纷纭,苏轶昭和孟令溪一度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不少考生为苏轶昭鸣不平,说解元之位非他莫属。
传言对孟氏十分不利,就连孟顺林都急得嘴角起了个泡。
“大长老,这如何是好?”
大长老皱眉,“慌什么?乡试已经排名,难不成还能把溪儿的解元拿回去不成?”
“可,若是放任那些留言不管,会不会传到监察御史的耳中?甚至直达天听,您也知道,皇上对科举......”
“好了!”孟顺林还未说完,就被大长老给大声喝止住了。
“岂可口出妄言?你以为首辅大人会没有后手吗?人家浸淫朝中多年,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咱们静候就是,免得坏了他们的计划。”
大长老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孟顺林,这个族侄往常看着还算稳重,可有些禁不住事儿啊!
若是入了官场,这么沉不住气,早就被那些豺狼虎豹给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孟顺林甚至不如溪儿,看来卦象显示地不错,溪儿才是兴盛孟氏的希望。
此刻孟令溪已经苏醒,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脑海中不断回想起之前在贡院外的情景,顿时气红了双眼。
原来在老师心中,也觉得自己比不过苏轶昭,否则不会如此行事。
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一想到那些人鄙夷和怀疑的眼神,孟令溪都想钻入地洞。
“老爷!我刚才探听到了消息,外头已经有传言,苏轶昭在贡院外所作的文章是假的,根本就是不是他考试时写的文章。”
突然有一名随从跑进了院子,对正焦急万分的孟顺林禀报道。
孟顺林心头一松,而后狂喜道:“当真?文章呢?可有誊抄下来?”
正在卧床静养的孟令溪闻言就是一怔,而后神色复杂地看向窗外,他自嘲的笑了起来。
此时北元府到处流传着不利于苏轶昭的传言,一时间风向急转,消息快速蔓延开来。
苏轶珏脚下匆忙,他一路风风火火地去了苏轶昭的院子。
不等桔梗通报,他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却见苏轶昭正在作画。
他心中一急,免不了口无遮拦。
“外头到处都是对你不利的传言,你竟然还有心思作画?你到底是无心还是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