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些发慌,孟令溪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了。
一刻钟之后,苏轶昭就将文章写完了,可众人一看,顿时又起了疑惑。
这过甚其辞在何处?愤世嫉俗又在何处?
苏轶昭的文章,明明是以前朝为例,对本朝只提及了一星半点,还很隐晦,这完全说不通啊!
苏轶珏目光扫过身后赶来的孟令溪,心下一沉,而后道:“可有写错?”
“一字不差!”苏轶昭摇了摇头,她的记性很好,更何况是自己做的文章。
这篇文章她斟酌了五六次,就连草稿纸都写了三张,怎么可能会错?简直能倒背如流。
且这篇文章是她最为得意的一篇,乃五篇策问之首,绝对不会记错。
众人闻言顿时回头看向孟令溪,那目光中的怀疑之色更为明显。
苏轶昭一直表现得十分谦逊有礼和沉着稳重,说他愤世嫉俗,也确实不符合苏轶昭以往的作风。
一时间众人都相顾无言,却都心中有数了。
虽说乡试作弊难为,糊名、誊抄、考官不可定向选择,但若真想作弊,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的。
苏轶昭转身看向孟令溪,“孟兄,愚弟少不更事,还请孟兄点拨一番。”
孟令溪闻言目光幽深,即便他再蠢笨,也能明白苏轶昭的用意了。
胸口仿佛被大石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看向苏轶昭的眼神中,有心虚,有慌张,有痛心,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嫉恨。
“毕竟您是首辅大人的得意关门弟子,当年首辅大人可是探花郎出身,孟兄得首辅大人亲自教导,进益飞快,愚弟少不得要向您讨教。”
要论茶艺,苏轶昭前世可没少锻炼。事关自身利益,相信谁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经苏轶昭这么一提醒,众人立刻恍然大悟。
是啊!孟令溪可是首辅大人的关门弟子,众人对他身份忌惮的同时,心中也多了几分不屑。
原本之前就有孟家在外诋毁苏轶昭之事,虽说后来孟家姻亲将诋毁之人逐出了家族,这两年孟氏也挽回了一些名声。
可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众人便觉得之前的事孟家或许还真脱不了干系。
其实孟令溪的才学毋庸置疑,可你使手段得了解元,这就让他们心中对他有了几分轻视,只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文人是清高的,对如此行径非常不屑,可他们有时候又很识时务。
纵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苏轶昭吃了亏,可他们人微言轻,又关系到自己的前途,便也只能在心中忿忿不平,不可能为苏轶昭鸣不平。
孟令溪被众人的目光看到浑身战栗,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这一刻,他想逃离此处,逃离这个令他羞愧万分的地方。
然而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他的双脚却难以挪动一步,他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少爷!您还在这儿呢?老爷身子不适,咱们到处找您。”
突然一道焦急的声音出传来,一名老者冲到孟令溪面前,喊道。
“什么?父亲怎么了?”孟令溪心中一惊,而后急切地问道。
“您快回去看看吧!”老者说着,便扯住孟令溪就要走。
孟令溪方寸大乱,只来得及向众人告罪一声,便匆忙离开了。
苏轶昭的目光向不远处的回廊看了一眼,只见那身着玄衣的男子正往他们这边眺望着。
见着苏轶昭看过来,他立刻转身就离开了。
“苏七公子,今日一见公子的文章,便是受益匪浅。这神童之称,公子当之无愧。”
其中一名考生向前对苏轶昭行了一礼,真正有才学者,必受人尊敬。
“是啊!在我方某人心中,公子可是第一人。”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纷纷赞同不已。若是此次乡试,苏轶昭得了解元,他们只有心服口服的。
虽说在看苏轶昭的文章之前,他们觉得孟令溪的已经算是翘楚了,但在看过之后,他们也不能违心地觉得苏轶昭不如孟令溪。
有人悠悠叹了口气,只能说苏轶昭没有个首辅的老师。
看看孟令溪,有个首辅老师,考官不惜得罪苏氏,冒着串通作弊的风险,也非要将解元给了孟令溪。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若是换作寻常人家的考生,说不定连第二名都不会给。想算计你是轻而易举,你也只会被蒙在鼓里。
随意找个类似的由头,连过都不给过,你能去何处申冤?
也是因为苏轶昭出身苏氏,再加上扬名已久,若是不给个好名次,根本无法交代。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有的考生立刻就想明白了,这些都是权贵利益之争,他们可不能插手,否则只会成为炮灰。
可有的考生还涉世未深,对此行径大为鄙夷,心中为苏轶昭鸣不平。
这孟令溪的解元之位,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苏轶昭的神情有些落寞,而后强拉起笑脸对众人道:“诸位!三日后苏家举办宴席,还请诸位赏光!”
众人见苏轶昭强颜欢笑,心中同情不已,都纷纷表示自己当日会到场。
等众人离开,苏轶昭立刻收起了落寞的神情,眼神变得坚毅和冷酷。
随着孟令溪的仓皇逃离,众人的相继离去,苏轶珏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他压低声音道:“此事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这可是解元,对苏轶昭何等重要?对苏家何等重要?
“我会立刻禀明祖父,咱们苏家可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苏轶珏有些气愤地道。
苏轶昭笑了,“怎么可能?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该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苏轶珏被苏轶昭的霸气震惊了,片刻后才问道:“可是有了对策?”
苏轶昭轻笑,“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布局还需要一些时间。”
远处一辆马车内的人将帘子放下,赶车的男子只听得车内之人轻笑了一声,而后道:“他果然很有意思,其实帮上一把,也无妨嘛!”
孟令溪踉踉跄跄地赶回了府中,刚想询问父亲的病情,可一下马车,他就觉得心口一沉,接着眼前一黑,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溪儿!”孟顺林一阵惊呼,上前接住儿子,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