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从屋中走出,张三丰也在山洞门口一边饮酒一边看着篝火前范卓远的修炼,那姿势虽然丑陋且很不协调。
但是在这两位当世一等一的武学宗师面前,却充满相当强烈的力量感与爆发力,二人皆是不由自主肌肉随之绷紧,暗中做出防御姿态,以应对这些看似丑陋的招式中展现出的压迫感。
以郭襄与张三丰的境界,此时看的已非招式表现形式,谁都知道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临战之时,一切都是千变万化不可捉摸,唯有应机而动,方可制敌获胜。
事实上江湖中一切武学招式都不怕人偷窥表面,因为招式之中的用劲发力之法,与内功运行机制才是这些武学的根本所在,进一步则是战术思想与武道意志,那就已经是技近乎道的层次。
此时范卓远演练的技法,表面看是技法,实则是杀法,看似不过临空纵跃出掌,实则在他的精神世界中,每一次出掌都是面对一个个假想中的对手。
是以出掌之时自带杀机,且极其凶勐凌厉,让即便是旁观之人也忍不住生出忌惮之意。
练了百余招后,范卓远感到精血过度震荡,体力不支,这才停止下来,此时野猪肉已烤得汁水淋漓。
他回过头,注意到了正看着他的郭襄与张三丰,招呼一声,“这野猪肉膘肥肉厚,是难得的美味,反正郭姑娘你暂时还未曾出家,不妨来尝一尝。
张道长我就不劝说了,我们一路来蜀,带头到豪强家中偷狗宰杀吃肉的事,从来都是你做第一,小弟做第二,此等美味,必然不会错过。”
张三丰确实不会错过,他虽出家为道,但狗皮道人的外号也不是白喊的,很爽快的坐到篝火前方,用小刀切下一块猪后腿肉吃。
果真是肥瘦相间,均匀的蘸上盐巴,嚼入口中,外焦里嫩,汁水爆浆,唇齿留香。
他禁不住抬手称赞一声,郭襄虽也坐了过来,却并没有真的吃。
“既然都已决定出家了,虽还未剃度,却也要有出家人的心态,荤腥是实在不可沾的。”
范卓远与张三丰听见郭襄此言,皆已知晓她出家之意甚绝,难以相劝。
范卓远也撕下一块肉,闷声大吃起来,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郭襄忽然问道:“范将军方才是在练飞龙在天那一式?”
范卓远点了点头,“秘笈姑娘已经收到了吧。”
郭襄点头,“风陵已经睡了,飞龙在天也需运转内力方可施展,我很好奇范将军是如何学成的?”
范卓远道:“我颇有些武学上的天赋,看过秘笈上的掌法原理,便尝试反推其在外功方面的运劲技巧,故而尝试练功,目前来看,别有一番效果。”
张三丰忍不住赞道:“若非根骨所限,范兄弟实乃武学奇才。”
郭襄亦是微微点头,说道:“可对你而言,降龙十八掌终究也只能用于参考,无法进行修炼,以此作为谢礼,却是有些不当了。
这易筋锻骨篇我已抄录好了,实在没有什么感谢的,便以此为谢礼,若是范将军家中有想习武之人,或可用此来改善资质。即便是以此来增进内功修为,也是极好的。”
范卓远非常惊讶,“姑娘之豪迈康慨,却为范某生平仅见。这两份礼物对我而言,都已经很重了。”
郭襄笑了笑,忽然问道:“范将军虽在朝中为官,可观你言行,似乎并不忠于朝廷。”
张三丰道:“范兄弟有句名言,胡无百年运,正巧全真教的祁真人也是如此想法。”
范卓远也不怕说出自己的计划,坦然道:“我打算割据日本,以待来日!如今鞑子皇帝忽必烈好大喜功,再度出兵五十万,欲往西南攻伐安南。
哼,鞑子用兵不知天时地利人和,我断定这五十万大军必定葬身西南!”
郭襄美目大睁,连忙问道:“范将军可是认为,此役若败,蒙元将会元气大伤?”
范卓远心道:若有万一,我必屠龙,何妨拉两个帮手!
“蒙元毕竟一统天下,根基深厚,虽五十万大军尽覆,也顶多只是伤及一时,难动根本。
只是有一必有二,忽必烈对外用兵又岂会如此轻易罢手,若再来个几次失利,蒙元必将失去对外用兵的能力以及自信。
只要这时忽必烈出了意外,以如今蒙元朝廷内部激烈的民族矛盾,以及继承人问题,恐怕将会陷入持续的朝局动荡中,这个时候,或者能有机会。”
郭襄是不懂战略割据与军事谋略的,只听范卓远说起忽必烈如果出意外,或者就能有机会,眼神不禁一亮。
遂问道:“也就是说,只要鞑子皇帝忽必烈死了,范将军就能反攻中土驱除鞑虏吗?”
范卓远虽想拉拢郭襄与张三丰,但是并不想在这一点上骗他们。
但是此前的话并非没有效果,郭襄与张三丰听后都曾陷入深思,必定短暂的思考过如何刺杀忽必烈之事,于此而言,范卓远的目的已经达到。
对于郭襄的反问,他则以实相告。
“以小伐大,两者国力存在本质上的差距,即便忽必烈身死,也绝不可能立即攻伐中土。
因为北方汉人世侯,与各地蒙古色目豪强力量依旧强大,若遇外敌进攻,必定团结一致,战争只要进入僵持,我方则必败无疑。
唯有等到元廷中枢势力彻底衰弱,各大世侯豪强相互争雄无暇他顾,才有反击的机会。
在此之前,只能尽量通过海运吸纳中土流民,发展海外贸易,控制南洋诸岛,建立大量的种植园来筹备粮草物资。
只要时机一成,就大有机会进入南方,结合南方各大反元义军以争天下,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郭襄失落道:“也就是说,即便有灭国之能的范将军,你也没有把握在这种时候反元成功。”
范卓远认真点头,这种军略征伐的事不是靠胡吹大气就能成功得了的,争霸天下比的不是一时之力,而是整体资源与组织度的调运。
日本那边才十来万人,其余倭人未必稳当,还需时时镇压各地发生的武士暴乱,如何能与人口数量近亿,军队上百万,领土辽阔的元廷交手?
所以只能等其内部出现叛乱,各方不稳时,再出手才有机会。
这种事情,范卓远不可能欺骗郭襄,骗了也没有意义。
郭襄思考片刻,从衣兜中取出了那本武穆遗书。
“无论如何,如今天下英雄,可能也只有范将军有这个能力与机会反元成功,这本武穆遗书颇使我父亲获益良多。
书中更多有记载我父亲的一些用兵心得,希望能为范将军所用。”
范将军接过这本书,随手翻开,简略的看了一遍,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