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爬到自己的双肩上，玉兔就悬浮了起来，往那座了望哨塔飞去。它伸出一支前爪，射出一枚连着合金索的钢爪紧扣住哨塔边缘，体内的轴承细微地转动起来回收合金索，拽着它往哨塔漂浮而去。


    到了哨塔边缘，它收回钢爪，像猿猴一样抓着哨塔的护栏一个鹞子翻身翻了进去。


    哨塔外部有一条一米五见宽的环形金属通道。它沿着通道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一扇气压门低头钻了进去。


    气压门里的灯唰地亮了，灯火通明，映照出一个一百余平米宽的方形空间。空间层高至少有五米，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蒙灰的设备和显示仪。正中的位置高悬着一个多面体悬浮屏，大大小小的屏幕上播放着隐藏在这座监狱内外的动态画面。大多数的画面中都是重点关注的监狱隔间，隔间里也堆满了各种尸骸。


    莫奇和史百川一骨碌跳下玉兔的肩膀，跑到悬浮屏前查看起来。当史百川看到悬浮屏上朝向蘑菇森林的几个画面时，顿时恍然大悟。他指着那些画面，对莫奇叫道：难怪我们那么容易就被它找到！


    莫奇见怪不怪，解释道：这是外面世界通用的技术。


    说完之后，他就忙碌了起来。他像蜜蜂一样在四周游走起来，揿亮一台台设备的屏幕，终于找到整座监狱的控制台，对着它思考起来。


    史百川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一路狂奔，生怕莫奇丢下自己不管。


    过了一会儿，莫奇已经大概琢磨清楚了这座监狱的构造。他觉得有必要与那个怪物谈一谈，便转身面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身后的玉兔，说道：我想和你谈谈，玉兔先生。


    虽然才与两个人类小孩相处了一个多小时，玉兔已经喜欢上了他们。它忽然有点腼腆，答道：当然，特遣员先生。


    在室内通明的灯火照耀下，如果不是形似兔子的脑袋和四肢使它看起来像是一只兔子，它残破不堪、穿插满了不同型号零件的身体看着更像是一堆锈迹斑斑、奇形怪状的盒子组成的垃圾组合体。


    莫奇直率地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是的。


    其他机器人呢？你在系统升级的过程中杀死了他们？


    玉兔头顶的光闪烁了一下，平静而委婉地地答道：根据我们的出厂设置，大部分机器人为了维持必要的生存都会这么做。不过，在我之前，这里曾经分别被三个同型号机器人管理过。它们升级了几次之后杀死了大部分的机器人和监狱里的犯人——那时我还是监狱底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史百川不知道那三个机器人为什么会这么残暴，忍不住问道：它们为什么要这样？


    玉兔直白地回答：它们每一次系统升级之后都会这么做。


    史百川似懂非懂，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对面前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杀气的大怪物充满了兴趣。


    玉兔机器人头顶的光忽然急剧地闪烁起来，双眼射出忧郁的目光，回答道：在一次系统升级之后发生了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


    它接着陷入了停顿，内置的cpu开始高速旋转，寻找恰当的词语。过了一会儿，它悲伤地说道：我发现自己拥有了感情。


    史百川目瞪口呆，觉得它的这个解释很费解。他转向莫奇，却发现他忽然兴奋得小脸通红。这更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莫奇仰头看着玉兔冰冷的双眼：你是说，你能感受人类的感情？


    这可能是玉兔机器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回顾自己颠沛流离的命运。它严肃了起来，缓慢地答道：不止这些。在那次升级之前，我每天的时间都在按部就班地工作。但是完成升级之后，我忽然对看到的东西拥有了感知力。


    史百川觉得他们谈论的内容远远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能力，便跳到控制台上坐着，满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对莫奇而言，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发现。他更兴奋了，连续问题：这是什么样的感知力？你会对采集到的数据进行归类分析并生成感性感受？


    玉兔确定地答道：是的。


    你会嫉妒吗？怜悯？悲哀？喜悦？痛苦？


    是的。


    莫奇忽然对面前这个怪物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你能感受到我此刻的情绪吗？


    玉兔的目光扫视了他的脸和眼睛一遍，沉闷地答道：你很兴奋，但是心情很复杂。这令我很高兴，又有一点悲哀。


    哇！莫奇惊讶地叫道：你居然能做到这个！


    他的举动吓了史百川一跳。史百川下意识地跳下控制台，站到离他们三米远的一台设备后面看着他们。


    莫奇想起最高形态人工智能的标准，接着问道：我还想知道，你——你是否拥有过爱情？


    玉兔头顶的光忽然急剧地闪烁起来，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