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几人回去了,白真留下来,过几日一同去温泉山庄。
正屋里,颜玉环顾四周,这里是娘亲爹爹住过的屋子,以后她也将在此生根发芽。她抚摸着娘亲用过的妆匣,想象着娘亲坐在这儿梳妆的样子,心中有些惆怅,却也觉得温馨。
盥洗后,她坐在梳妆台前通发,瞥一眼旁边的信,很是犹豫要不要看。她拿起又放下,还是去睡了。
躺到榻上后,娴嬷嬷出去,正准备给她熄灯。
“嬷嬷,先别熄,待会儿我自己来。您先去睡吧。”
“哎,姑娘,莫要熬夜。”
待嬷嬷出去,颜玉到底拿了信过来,倚靠着高枕展信。
颜姑娘:
见字如晤。
对于已发生的事,我很抱歉。不过,希望你在看信后,能对我有所改观。我绝非恶意拆散他人姻缘之人,绝对不是。
我与四弟自小一处长大,我视他为亲弟。四弟自小天资聪颖、能力卓越,不过,他不会照顾自己,身边可用之人也少。作为兄长,我必得担负起兄长的责任。
我帮他安排下人,连他出宫立府,府里的修缮也是我安排的。
他执着于刑部公务已有五六载,此前,从未接触过任何姑娘。
近日,他却跑来与我诉说,他心悦白真姑娘。
我为他高兴,但也想着,得好好观察白姑娘,以免四弟一腔深情付诸东流。
我对白姑娘并无偏见,相反,她爽朗大方,待人处事进退皆宜,我相信,她能胜任一府主母。
不过只是这样并不够,经过多次观察,我发现白姑娘对四弟,并无男女之情,她对四弟、刘业态度完全一致,至少在我看来,并无任何区别。
四弟处境艰难,将来的王妃必得与他戮力同心,同舟共济。他难得付出真心,我不想他变得不幸。
且我多次问四弟,能否确认白姑娘对他有情,或许是初次爱慕一个姑娘,他并不能确认。
在我看来,白姑娘对四弟无情,且他二人身份悬殊。你不得不承认吧,他们确实身份悬殊,要走到一起,需要付出何等代价。
那么,作为兄长,我坚决地告诉他,莫要再沉沦下去。
以上是我的考量,出于一位兄长爱护兄弟之立场。
颜姑娘,我很抱歉,我不应妄自揣度一个姑娘的情感,或许姑娘们都是隐忍、羞于表现出来的。
我已派了快马去斯兰,四弟很快就能收到信。
四弟临行前说过,希望他建功立业回来后,还能与白姑娘再续前缘。
四弟正为他们二人的将来添砖加瓦,希望他二人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及笄那日,我备了礼,若你不再恼怒,告诉我,我来见你。
在此之前,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玄越留。
颜玉看完信后,心中百感交集。
四皇子竟对表姐情根深重,而那两个呆子没有察觉到表姐的心意,就妄下论断,一个横插一脚帮倒忙,一个干脆逃到天涯海角。
她如今却是矛盾了,知道四皇子对表姐的心意,她应该要告诉表姐,这样表姐不至于日日落落寡欢;
可一个去了战场的人,何时能回来,能不能回来却是无法预测的。
如果她告诉了表姐,万一四皇子出了事,表姐岂不是要再次伤心?
她该如何做?
颜玉在屋里踱来踱去,想破了脑袋,做不出决断,想不清楚,此事只能先搁置着。
翌日,阖府下人齐聚一堂。
颜玉坐在上首,下首左边分坐着周先生、邓叔、赵掌柜、阿东,右边坐着娴嬷嬷、单清、揽月、李嬷嬷。
绣楼赵掌柜,如今该叫一声赵管事了,跟着周先生跑东跑西打下手,甘之如饴,干劲十足。
阿东是邱掌柜送来的,以后也在府里做管事,他管着府里的人情往来,也约束着小厮们。
颜玉端坐着,微笑朗声道:“诸位,自今日起,咱们府里所有人皆归位。外院以周先生为首,几个铺子和温泉山庄,都由周先生统筹布局。赵掌柜、阿东听凭周先生差遣。邓叔还管着护院,若我出远门则随行。”
如今单清还未恢复,出门时,邓叔也是派人跟着的。
“内院以娴嬷嬷为首,李嬷嬷打下手,单清还管着私库,揽月管着府里的小丫鬟们。”
“咱们万事和和气气,有商有量地做。我希望咱们府里日日都有欢声笑语,但凡有觉得不妥当的,诸位都可以禀报给管事,解决不了的,自然也可以找我。”
“孩子们照旧读书,读得好的,姑娘我会一直供着,能参加科考的,全部归还身契,将来也能做良民,甚至是做父母官。莫要放弃了如此好的时机。”
“周先生、嬷嬷,你们也交代几句吧。”
娴嬷嬷道:“好,周先生,老身先讲吧。”
周先生对她极为礼遇,她知道他会让她先讲,也就不客气了。
“老身就先说了,你们都是知道我的,我是看着我们姑娘长大的。姑娘得以自立女户,是千难万难才挺过来的。平日里,姑娘没有虚架子,你们只需安分守己,安心度日即可。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将来有那不长眼的,欺辱姑娘、背叛姑娘的,我第一个不答应。人得有感恩之心,望你们莫要忘了姑娘的恩情。”
下人们听了,诚心诚意道:“是。”
周先生也道:“我等如今收归姑娘所用,必要为姑娘排忧解难、效犬马之劳,务必要让姑娘过得舒心,伺候好姑娘。接下来数月,我很少在府中,你们各司其职,若有觉得安排不妥当的地方,尽可以提出来,姑娘自不会亏待了你们。”
邱掌柜还在经营着布庄,平日里也协助周先生做铺面的修缮,忙不过来时,赵管事顶上;绣楼的铺子空置着,待得闲了再做打算;胭脂铺暂按兵不动,吴掌柜安排糕点师傅、伙计们到李记糕点铺学艺,一切都井井有条。
胡氏正耐心地教绣楼的绣娘,颜玉去看时,胡氏停了下来欲行礼,颜玉道:“胡婶,不用多礼,你继续忙,我就是来看看。”
如今,胡婶与刚买来时,已完全不一样,她面颊丰润了些,眼神中光彩四溢,姑娘将她的月例提得与邓叔一样,甚至告诉她,以后每月布庄还能给她分红。对生活有盼头的人,精神头总是不一样的。
绣娘们无一不专心致志地学艺,赵管事离开之前,叮嘱过她们,若还不上进,今后恐怕得去做粗活。
人嘛,都是想往高处走的,所以,她们不得不推自己一把。
颜玉看了很满意,提醒自己,回头得去找春娘,最好还能再找些好绣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