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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父子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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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涟早已是对他的情话免疫,心里突然又想起另一遭事来,“对了,明月娘子似乎是要生了,你说届时我是否要备份礼送去呢。”


    虽她如今乃是衡立轩的妾室,身份卑微,还够不着祁涟这个嫡长女主动去给一个庶出的子女送礼,可那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弟弟或妹妹,而且明月还曾是左脉之手下的人。


    左脉之做沉思状,过了一会儿才道,“到时我会让左安准备的,此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祁涟点头应下。


    -------


    冬月初三,明月为衡立轩产下一个男婴,取名衡瑾之,母子均安。


    衡立轩如今都快四十了,膝下还有子嗣出生,可想而知心里该是有多高兴,当场就说了这孩子的百日宴要宴请宾客,大办。


    祁涟得到消息的时候却也不意外,似衡立轩那样将家族荣光看得那样重要的男人,子嗣对于他们来说更是极为重要。


    何况他因为施雪柳压抑了这么多年,如今又再得男丁,还不得大肆宣扬一番吗?


    她也更加不会怀疑施雪柳如今糟糕的心情,如今只怕将那明月娘子都恨死了。


    孙嬷嬷被祁涟派了院子的花木采买的差事,和如今施金盏管的差事有相关的地方,所以现在孙嬷嬷是整日都往二房院子里跑的。


    腊月二十八这日,贺正在延庆殿举行了宫宴,左丞相并左脉之一起去参加了。


    宴席之上一位舞伎一曲飞仙舞艳惊四座,也搏得了皇座之上帝王的青眼。待得那舞伎摘下脸上面纱之时,贺正脸色大变,一时间不知是惊是喜,却是直接就抛下殿上群臣,将那舞伎带回了寝宫。


    第二日昭告六宫,将那女子封为怡妃。


    此举可谓震惊朝野,自登基以来,贺正从来就不是一位沉湎于美色的君王,所以许多世家和清贵才会忽略他背主叛国的罪行,支持拥立他成为新主。


    如今却直接将一介来历不明的女子封为妃位,有许多大臣心中都颇有微词。


    不过,如今贺正可不是初登大位之时那般需要仰仗朝中众臣的支持了,贺家早在乾国站稳脚跟,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像从前那般顾忌众臣的想法。


    因为那个女子,就连施国公都被德妃匆匆召进了宫中,盛宠如此,只恐怕宫中众多嫔妃都会担忧自己未来的地位。


    可祁涟却注意到第二日去同左老夫人请安之时,左丞相有些难堪的脸色。


    早膳之后,左脉之就被一脸铁青的左丞相叫去了澄心堂。


    父子俩之间的谈话祁涟自是无从得知,不过府里许多下人都听见了澄心堂里父子俩的争吵之声,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冷静沉稳的相爷会有如此情绪激动的一天。


    责骂的对象还是一直被左府视为骄傲的左脉之。


    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左脉之回房之时祁涟还在他眼尖发现了一点乌青。


    “此处,难道是父亲打的?”祁涟小心收回方才触摸他伤口的手,斟酌半晌才开口。


    虽然祁涟不敢相信从来都沉稳淡然的左相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如今这世上,除了他也不会有人同左脉之动手还能伤到他的了。


    左脉之似乎丝毫不介意眼上的那点青痕,只是脸上冷笑了一声,“无妨。他做了亏心事,自然恼羞成怒。”


    祁连怔住,这是她第一次在左脉之脸上看见如此冷漠又悲伤的神情,此刻她隐隐地意识到,在这座偌大的府邸之内,这父子俩一定共同拥有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并且这个秘密,就是导致他们如今嫌隙的根本原因。


    “脉之,你可否告诉我,你同父亲到底因为何事争吵?”沉吟许久,祁涟终于开口。


    左脉之渐渐收起脸上的嘲讽之色,转头看向祁涟。


    他的眼眸之中有淡淡的哀戚之色,“祁涟,我与你之间从来都没有秘密,只不过,此事我还未想好怎么同你说,你能再给我一段时间吗?”


    他的眼眸里甚至带着些祈求意味,祁涟觉得,现在的左脉之看起来是那样地脆弱,仿佛一盏易碎的琉璃。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我等着你愿意同我说的那天。”


    左丞相和左脉之的这次争吵,纵然府里人尽皆知,可过后却没有一个人提起,好像这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反而是这城中关于皇帝新封的怡妃之事越发甚嚣尘上。


    皇上抛下政事与怡妃于清泉池中洗浴,又或者独宠怡妃,六宫如同虚设,在这些流言里,怡妃就似古时那群祸国殃民的妖妃,迷惑君主、紊乱朝纲,像是她们的存在就会导致亡国之乱,让朝中大臣纷纷欲除之而后快。


    祁涟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英明睿智的君王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祁涟眼见着左光霁的脸色,一日难看过一日,却始终不清楚事情的原委。


    直到玉藻写信来问山奈的近况,让祁涟如果可以的话多照顾一下山奈。


    还有关于左全他们在山谷深处发现的那座金矿,不知道左脉之离开之前同他父亲说了什么,反正前些日子左脉之的一个下属带着几位善于采矿的中年人去到了霓族,同父亲商议之后,已经准备开始采矿了。


    霓族之地隐蔽,族人也不希望被过多的外族人影响如今的生活,所以族内的许多族人都被安排去挖矿了。


    他又在信中玉藻简单地说了山奈的情况,故事很简单。


    山奈一家都是霓族之人,她还有个大三岁的姐姐,一家四口生活十分幸福,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那个血光滔天的日子。


    十几年前她还是个弱稚孩童,双亲都在施国公剿灭霓族那日被杀害,山奈被姐姐带着藏身在家中的衣柜之中,以为能躲过一劫。


    可没想到乾国军队竟要赶尽杀绝,霓族每家每户都被仔细地搜查了一遍,她姐姐为了掩护小小的山奈,主动出去引开了官兵,她透过衣柜的缝隙,亲眼目睹了她亲姐姐的死亡。


    山奈被遗忘在那个衣柜之中两天两夜,也守了她姐姐的尸身两天两夜。


    后来禄山带几个幸存的族人及时返回搜寻,才在衣柜之中发现了已经虚弱不堪的山奈。将她带回如今的霓族之后,族长就将她托付给了一个子女都已不在的老人抚养。


    几年前,那老人也过世了,山奈就一直一个人生活。除了族长能与她说几句话,对于霓族的其他之人,她都很排斥。


    所以这次山奈会跟着他们离开,玉藻也很惊异。不过那是父亲亲自同意的,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只不过这是山奈第一次离开霓族,他如今是霓族圣子,每一位族人对他来说都很重要,他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


    祁涟放下信纸。


    她想,玉藻还是太年轻了,她想告诉他,人的一生只能为自己负责,他不可能一人肩负起霓族所有人的命运,那太过沉重。


    不过左脉之回府之后,祁涟还是开口问了山奈如今的情况。


    虽然她一直对她的样貌耿耿于怀,甚至心里对于左脉之同她走得太近有种嫉妒和恐惧,但这一切都是她心底里的阴暗,她是不会将这点表现出来的。


    左脉之当时正在喝茶,闻言他放下茶盏瞥了祁涟一眼,“怎么突然想起要问她了?”语气里总是透露着两人关系不同寻常的意味。


    祁涟眼神躲闪,欲盖弥彰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玉藻来信了,询问山奈娘子的情况。我听左安说,自她来雍城之后,她的事一直是你在帮着处理,所以我便只能问你了。”


    左脉之放下茶盏对祁涟说道,“过几日你便能见到她了。”


    祁涟一头雾水,实在不清楚左脉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谜底很快就被解开。


    又是一年元宵节,今年祁涟本想着再邀着施玉瑶和陆清棠一起去曲江河上赏灯的。


    可提前两日,宫里却送来了帖子,说是今年皇帝特地在宫里的邀月阁举办宴会,邀请了皇族亲眷和几位得宠的大臣并家眷入宫参加宴席。


    左脉之如今虽仍是白身,可凭借着左光霁和令惠公主的身份,左府全家自然都有这番恩宠。


    宫宴是在夜晚,可于他们来说却马虎不得,祁涟从未时便开始梳妆打扮。


    这是祁涟嫁入左府之后第一次以左府少夫人的身份进宫面圣,自然不能失了左府的颜面,她本是挑了一条丁香色洒金绣金合欢雪光缎宫裙,配了一双碧玉环压裙,金累丝嵌红宝石步摇。


    可快要出发之时,左脉之却突然回了枕烟堂,他今日穿了一身青底白鹤的大袖华服,头戴白玉冠,尽显贵气,一张清风朗月般的容颜,越发令人移不开眼。


    祁涟正在梳头不便起身,只疑惑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在宫城前等着的吗?”府中女眷本是要一起出发的,可左脉之昨日便说今日有事处理,所以会直接去皇城之前与他们会合。


    左脉之手里拿着一个略大的红木盒递给采衣,走过来看着正在梳妆中的祁涟,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轻声问,“今日穿的衣裙可挑好了?”


    祁涟指了指一旁衣架上挂着的宫裙,“采衣早已我给熨烫好了。”


    左脉之左右打量了镜中的祁涟几眼,“今日你梳的是朝云近香髻,那配这件衣裳也正合适。”


    祁涟疑惑转头,正好就见采衣将那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件与左脉之身上衣袍类似的衣裙了,同样的青底白鹤。


    祁涟挥手暂停了金桂梳头的动作,走上前去摸了摸衣裳顺滑的质感,上面的白鹤用丝线勾勒,栩栩如生,特别是其上的那颗眼珠,竟是缀了一颗红宝石在其上。


    不过女人的衣裳款式稍有不同,袖子短了些,腰间有一条宽大的腰带束缚,穿上之后更能凸显女子身体的曲线。


    但同平日里穿的女子衣裙来讲,又少了许多繁复的花纹和色彩,偏于男子衣袍的大气典雅。


    她看向左脉之,“这是,你为我准备的衣服?”


    左脉之上前拉住她的手道,“这是自然,夫人你我夫妻一体,今日穿的衣裳自然也要一样。”只差说想当着众人的面宣告祁涟是他已过门的媳妇了。


    祁涟可不愿同左脉之做如此幼稚的举动,不过她心里又极喜爱这件衣裳,就在左脉之催促的眼神中穿上了。


    是比想象中的更加合适。祁涟气质本就显贵,穿上这衣服就犹如那淡若浮云的形容,闲适洒脱,犹如隐世的仙娥一般。


    等到她与左脉之相携来到府门口,左老夫人远远地看着就笑开了,“竟不知道咱们语璇打扮一下,也能装作一个风流潇洒的俊俏公子模样呢!”


    这件衣裙本就与男子的大袖类似,所以若是远远望去,这两人走在一起,还真似俩兄弟呢!


    祁涟微红着脸来到左老夫人身边,又被上下打量了两眼,老夫人再看看一旁左脉之身上穿的衣服,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定然是她这个孙儿的主意了吧!


    左脉之本就风华天成,受众人青睐,如今成婚再添了个祁涟,大房就更是成了左老夫人的心尖宠,一时间这话题就没离开过两人身上。


    邀月阁不在前朝而在御花园之内,今日算是家宴,所以祁涟在此未能见到平日里熟识的众位大臣之女,就连施玉瑶也不在,反倒是一些平日里没见过的贺氏宗亲们今日见了不少。


    施湘雯穿了袭月白雪影纱宫裙,素纱面料,腰束两掌宽的月白素缎腰带,垂着一枚翠玉镂雕双鱼香囊,囊边缀着一黄一粉两吊流苏。


    若是前两年之时的施湘雯穿着这样一身,那便是素里带俏,清新雅致,兼之腰如细柳之摆舞。


    可如今她看着皮肤虽白,可却是病态的苍白,纵然脸上扑了厚厚的一层粉,还上了胭脂,也压不住她身上的病弱之色。还穿这样不显气色的衣裙,这会儿看上去就更加不好了。


    施湘雯见着祁涟本是想出声招呼,可话还未出口,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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