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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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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南烛公子大婚,早就有百姓得了消息等在迎亲的途中,想看看穿着婚服的左脉之是什么样子的。


    左脉之打马带着迎亲队伍从大街上走过的时候,有些女郎看着俊美如俦的郎君,眼睛都红了,真恨不得代替那衡家大娘子坐上那花轿。一直到婚嫁的队伍消失在街尾,这些女郎们都还迟迟不愿离去。


    听说那衡大娘子也不过就是个出身乡野的民间女子,亲娘早就离世,若不是她带着弟妹来寻父,如今说不定都还在哪里务农呢!现下居然嫁了雍城里最英俊的男子,真是叫人嫉妒。


    衡立轩站在前院正堂外的台阶上,跟在身后的还有施家的几位公子,并衡立轩一些礼部的同僚。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连他的顶头上司尚书大人今日都亲自来观礼了。


    施景润这段时间一直没能找到同祁涟单独说话的机会,此时站在衡立轩背后,眼见着脸色还有些沉。


    至于施国公和施老太太,同礼部尚书大人一样,一来就被迎到了正厅之中安坐。


    众人正热闹地说话,黑漆挂红绸的大门就被门口徐徐打开,衡立轩红光满面地整了整衣衫,今日来了这样多的人观礼,说明他衡立轩在这雍城之中还是有几分脸面的。


    又是一连串的鞭炮声响过之后,门口的小厮风一样地跑进来嚷嚷道,“新姑爷来了,新姑爷来了。”


    倏尔,金冠束发,红绦缠绕,身上一袭大红色的新郎喜袍的左脉之就走了进来。


    冠绝天下的南烛公子生平第一次穿一身红色,不仅不显俗气,反而衬得他英姿勃发、丰神俊朗,宛若天上的骄阳,耀眼得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他身后还跟着左府的几位公子,叶幸司,还有平日里与左脉之交好的几位高官家的公子。都是锦衣华服,玉冠俊颜,家世不凡。


    这样一群年轻的贵公子一起出现,立刻让在场之人眼前一亮。


    年轻的贵女们更是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南烛公子今日成婚了,可在场还有这么多贵公子‘云英未娶‘呢,若是能嫁得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此生都不算遗憾了。


    左脉之见着衡立轩,立刻几步上前微笑着向他行礼磕头。之后的几位公子也是行了半礼。


    衡立县区区一介礼部侍郎,平日里见了这些公子的父兄,哪回不是恭恭敬敬地拜见长官,今日却能受他们的礼,他手里紧张地冒汗,可心里却畅快地紧。


    待到左脉之恭敬地将礼行完,衡立轩才摆了岳父的架子说了声,“起来吧!”


    之后一行人又去了正堂,祁涟被丫鬟和全福人搀扶着带了出来,她的视线被盖头挡住,只能看见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红绸的另一端,那是左脉之的手。


    周围人时不时发出欢笑,整个正厅里十分热闹,祁涟心里却极为平静。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前世凉国军队破入皇宫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皇宫太冷了,那冰冷深入骨髓,便如同万千尖锐的冰针刺入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坐在太仪殿冰冷的龙座之上,把手上的龙形浮雕在她的手心印出一个个凹痕,她想着天下的男人都向往她座下的那张宝座。


    可直到她坐在上面,才知道这也不过是个冷冰冰的死物而已。


    反倒是站在太仪殿之外的台阶上往外瞧时,原本应人声鼎沸的承天路,喧嚣热闹的人世繁华才是祁涟最向往的东西。


    城破的那一天,是她的新生。


    身旁浮光掠影,时光飞逝,她又重新回到衡府,回到她同左脉之的大喜之日,他们该拜别父母,同上首的衡立轩和施雪柳奉茶。


    这一天,又会是她的新生么!


    “岳父大人,请饮下小婿的新茶。”左脉之低沉朗润,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祁涟的思绪才被拉回来。


    祁涟拉着裙角挪动方位,就听见上首衡立轩“呵呵”笑了两声,语重心长地嘱咐,“你们成婚之后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璇儿,要贤惠持家,慈爱谨慎,与夫郎有商有量,携手共度。”


    当初抱在手中那小小的身子,如今也要离开自己的身边,衡立轩此时心里竟有些不舍,这是他送第一个孩子离家,以后他会见证这个家中增添新人,也会见证旧人的离去。


    “谨尊岳父大人的教诲。”左脉之俯首答应。


    “是,女儿知道了。”祁涟也顺着左脉之同衡立轩行礼。


    敬过父母茶后,府外的爆竹声再次响起,新人就该拜别父母往男家去了。


    太阳光渐渐昏黄,雍城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灯笼,这天子脚下的城池又换上了另一种别样的面貌。


    自午后祁涟便再没进食,临出发之前只被圆春喂了一碗燕窝就披上盖头送上了花轿,锣鼓声一路吹吹打打地一路到了左府。


    衡府到左府,若是坐轿的话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到了,可今日送嫁的队伍特地绕了远路,队伍几乎走遍了大半个雍城,在路上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左府的那条巷子。真恨不得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今日南烛公子成婚了。


    初时祁涟还觉得恍然犹在梦中,可抬轿子的轿夫抬得极稳,祁涟昨晚本就没歇好,外面喧闹之极,祁涟竟然还在花轿上睡着了。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


    “新夫人入府咯。”


    直到外面响起不少男男女女的声音,祁涟才被惊醒,惊觉已经到了左府门前,她赶紧正襟危坐。


    一会儿轿帘外就有妇人的声音响起,“新夫人该下轿了。”


    祁涟一动不动,外面妇人又唤了一声,依旧不动。


    周围观礼的人就看见左脉之一身红衣站在了花轿之前,含笑说道,“夫人,该下轿了。”


    祁涟才动了一下,左脉之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一般撩起帘子,一支素白如玉的手就伸到了盖头之下,祁涟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将那手放了上去。


    左脉之一下便握紧了她的手,他的手虽看起来修长匀亭,但同祁涟的手相比也大了许多,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的手包裹住了,祁涟感到了沉甸甸的可靠。


    新妇下轿,男方家妇人要在外唱和三次新妇才会下轿,此事历来如此。可左脉之这个新郎亲自将新娘牵下来却是不合规矩,那便预示着以后郎君在夫人面前便要低一等。


    所以围观之人看见左脉之的这番话动作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南烛公子对新妇可真好。”


    “新妇有福气了,嫁了个会疼人的。”


    祁涟不知是脸红还是被头上的红盖头将脸映红了,她总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脑子里也有些混沌,脚下软绵绵的不真实。


    只听得到宾客的喧哗,锣鼓的热闹,还在人声之中清晰地听到了左丞相的声音,说话的对象应是左脉之。


    “今日成了婚,以后就该负起家族的重托,承担一个男子该有的责任,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虽然那声音同她前世听见的左丞相的声音要浑厚一些,但祁涟还是立刻就知道了那声音的主人。


    “是,父亲。孩儿知道了。”


    之后被左脉之牵着跨了马鞍、火盆,跨过左府朱红色的门槛,就正式地进入了左府的大门。


    拜堂之后,祁涟就由全福人搀扶进了新房之中。


    枕烟堂本就是左府为未来的少夫人准备的居所,祁涟嫁过来之后自然就住在此处,左脉之的暮苍梧以后就当作书房来用,或是祁涟身子不方便时左脉之也能在此处暂歇。


    祁涟被人扶到床上坐下,只听见周围热闹嘈杂,有许多人声细细私语。


    压襟、撒帐,然后就听见全福人的声音,“新郎官,快挑盖头吧!”


    祁涟手心里出了一些汗,一片红雾之中她就看见一柄金光闪闪的秤杆伸到了盖头下面将它慢慢地挑了起来。


    盖头被挑起来的那一刹那,她先是眯了眯眼睛,然后才睁开,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含笑地左脉之拿着喜秤站在她面前,大红色的喜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姿容甚美。


    在他身后是一片片乌压压的人群,都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她。乾国虽建国不过十余年,可左氏在世家之林中却已伫立了百年,姻亲故旧数不胜数,这私底下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


    左脉之身为这一代左家最出色的子弟,族长的接班人,他的婚事自然是受到不少人的关注。不说左氏的旁支,就是那些曾从左氏嫁出去的女儿们都有不少人想将自己的女儿孙女嫁回左氏来的。


    可这样的幻想却直接被左脉之所打破了,早知道他自己的婚事是多么重要,可他还是选择在皇上面前请求赐婚,求娶这衡家的大娘子。


    这一举动不仅世人没想到,想来皇上自己也是没想到的。


    不过左脉之以自己的军功换取这样一个旨意,皇上自是怎么也无法拒绝的。众人自然也免不了好奇,能让左脉之亲自向皇上求娶的衡大娘子是个什么模样。


    祁涟来雍城不过三两年头,其间除了惊鸿学馆,去过的人家屈指可数,见过她的人也不多。虽同施国公府的娘子们去过几次皇家宫宴,可又有谁会关注这样一个出身不显的女郎呢!况且这两年国内风波不断,许多人都在家中闭门不出,对她有印象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今朝若不是她嫁给了左脉之,雍城里的许多夫人们或许都还想不起来有她这号人呢!不过新娘子的美貌确实出乎了众人的意料,那双水晶般的灰眸,甚至还带着点异族人的影子。


    叫人心里嘀咕,原来左脉之还喜欢这样风味的女子。


    在场许多人祁涟都不曾认识,便只能大方地朝他们笑笑,左脉之虽然同她讲了一些左家的亲戚,但她如今还没将这些人的身份同他们的样貌对上呢!


    之后又喝过合卺酒,一个穿紫色折枝纹短襦的丫头捧了碗饺子上来。冯夫人正要端给她,左脉之却伸手接过了。


    冯夫人人笑眯眯地什么也没说,只在祁涟吃了一口饺子之后问了句,“生不生?“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成婚,祁涟虽是头一会,可书看多了,这样的规矩也就知道了,她拿着筷子僵持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生的”。


    此刻,不管在场观礼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新娘子如此娇羞的模样都让屋内之人开怀大笑起来。


    因高大的新郎官立在新娘子的身旁,一张玉面虽带着笑意,可众人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哄闹,不过是象征性地闹了会儿洞房便退了出去。


    前院还有不少宾客等着左脉之这位新郎官前去敬酒,他自然不能在此逗留多久,吩咐圆春好好照顾祁涟,左脉之便出去了。


    如今二房续弦的夫人出自施家,祁涟又与施家姐妹交好,因此不少夫人都打起来了在施金盏这里打听一下祁涟的心思。


    “三弟妹,你也是施府出来的,想来对这位新夫人的性子是了解一些的吧!你同我们讲讲,这位新夫人好不好相处呀?”,说话的是左氏旁支的一位夫人。


    此次左脉之成亲,为了讨好左光霁,老家左氏的几房几乎都来了人。


    想来再高的望族都有几门穷亲戚,而于左氏来说,纵然族内人才辈出,可总有那么几个不成器的,依靠着祖产和本家接济才能过活。


    虽说现在左府是二房和三房的夫人在管,可等到祁涟一进门,以后左府的管家权少不得都要亲自接过去的。为了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这些人自然是要费心揣摩这位新少夫人的性子了。


    她这话一说,周围几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他们也想听听这位新夫人的事。


    施金盏闻言则是脸上僵了僵,她向来是以嫁进了左府为荣的。


    嫁进来之后又在左老夫人的安排下拿了一部分掌家之权,往日里在这些旁支夫人面前向来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祁涟嫁了进来,老太太哪里她的恩宠肯定是少了,而且之后掌家权定然也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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