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船夫先带着身边的小徒弟跳下了船,船上的重量轻一些,还能减轻江水涌进来的速度。
祁涟几人也被丫鬟簇拥着来到船头,方才他们已经商议好,由圆春、施景润分别带上施湘雯和施玉瑶游到岸边。
至于其余的人,船夫师徒能救几个便是几个吧!
听见船夫的呼喊,附近之人自然都朝这处看来。幸好今日江上被十里的花灯映衬的恍若白昼,众人才能看见此时的场景。
唐晓煦方才已经被附近巡逻的卫兵救了起来,此时那些人还站在岸边不曾走远,听见是施国公府的人,许多人自然是想也不想地跳入水中朝此处游来。
乐游春之上许多人也出来看热闹,三皇子也从一处雅间内出来了,发现是施国公的画舫出了事,立刻吩咐了身边的护卫跳下水救人。
今日元宵佳节,却不想接连发生两起落水之事,在场的有些百姓嘴里就念叨着今日风水不太好,冒犯了水龙王这样的话。
祁涟脱了身上披着的披风正欲下水,却不想眼前一花,左脉之就似一只白鹤一般地朝她俯冲了过来,他脚尖在还未沉下去的画舫之上一点。
紧接着祁涟觉得腰间一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突然而至的腾空感又让她惊呼了一声,瞬息之后,左脉之已带着她沉稳地落在乐游春的甲板之上了。
冬日凌冽,口鼻中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之中化作一团白雾。
左脉之的胸膛温暖宽阔,可祁涟一落地就似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跳了开来,她心跳得飞快,掩饰般地迅速转身倚靠栏杆看着那艘即将淹没在江心的画舫。
施湘雯和施玉瑶正被施景润他们带着朝岸边游去,周围也有许多人下水救人。
可想着施湘雯的身体,祁涟心止不住地下沉,她转身对左脉之说道,“公子,你可以去救救她们吗?施四娘子的身子很差,若是长时间地在冷水中浸泡我只怕她有性命之忧。”
此时性命攸关,她就没有顾及那男女大防之事,也没有想过为何左脉之竟然身怀武艺。
可左脉之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你是我未来的夫人我自当救你,可若是别的女子,她们与我何干!”他视线投注到江面之上,“何况,她们现在也不需要我搭救了。”
祁涟怔愣,转头又朝方才的方向看去,就见江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小船,那船上一个穿着靛蓝色长衫的公子正奋力地将那小船划到施家一群人身边。
施景润正拖着施湘雯往那船上去,船上的年轻公子迅速地扔掉手里撑船的竹竿,手脚比划了几下才笨拙地拉过施湘雯的手臂将她拖了上去。
随后施玉瑶和施景润都上了船。
祁涟看见施家众人纷纷被救上船,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左脉之道,“公子,能否先送我回去!”
对他的称呼再也没有了客套的左公子,祁涟正尝试着将他看作自己未来的郎君。
左脉之盯视了她好一会儿才轻叹了口气道,“原本今日还想同你说说话呢,却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也罢!过几日便是纳吉的日子,届时我会去衡府找你的。”
因为记挂着施家人,祁涟也没心情同他多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施国公府的画舫翻了,这事情自然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乐游春上的人许多都伸头出来观望事情的发展如何。同左脉之一道同来的崔晔小郎君几个也从雅间出来到了游廊之上。
却不想,刚一出来就同两人撞了个正着。
左脉之同祁涟虽然没有肢体上的亲密动作,但看左脉之那副温柔似水、细心呵护的样子,又联系到出现的施国公府之人,几人立刻猜到了祁涟的身份。
他们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几眼,眉如墨画,目如点漆,身形窈窕婀娜,容貌明艳俏丽。
那唐晓煦不是说那衡大娘子是个面容普通的女子吗?面前这女郎的样貌怎么着也同普通搭不上边吧!甚至还有着倾城之姿,咏絮之才。
如此,他们就更加怀疑方才是那唐晓旭在胡说八道了。
至于他落水之事,虽然几人都怀疑与左脉之有关,但他们都非常清楚自己的立场,自然知道自己的眼睛里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自己同祁涟的关系左脉之本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他更是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祁涟是他未来的夫人。
仿佛唐晓煦方才落水之事与他无关,他泰然自若的向几人介绍道,“这位是礼部侍郎衡大人家的大娘子,也是我未来的夫人—衡大娘子。”
他没有说祁涟的闺名,自古女郎的闺名都是出得父母之口,入得夫君之耳,并不轻易让陌生男子知晓。
“至于这几位公子,都是我的好友,这位是尚书令家的二公子崔晔,这位是太常寺卿家的……”左脉之又挨个儿同祁涟介绍了他们的身份。
祁涟点头,同他们示意。
崔烨几个自然不敢怠慢这位左脉之放在心尖上的人,纷纷都同她颔首。
只不过互相之间实在不熟悉,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过了一会儿,就有个小厮过来同左脉之道,“左公子,船已经准备好了。”是左脉之吩咐的送祁涟上岸的小舟。
左脉之虚扶着祁涟的纤腰上了小舟。
“今日沉船之事我觉得应当不是个意外。”上了小舟祁涟首先开口道。
似这等画舫,国公府里的人平日里都少用,若是要使用,船夫定然会提前将船检修一遍,出事的可能性很小。祁涟只是怀疑,不过若是左脉之定然能看出些什么的。
只不过当时的左脉之并未与她一道,于事情发生之时的情况也不清楚。
不过单凭今日这事,左脉之不用想也知道背后一定有人捣鬼,毕竟,唐晓煦的落水一脚就是他踹的,都是人祸。
左脉之与祁涟相对而坐,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今日破船这事是针对施家人,还是……”
“还是针对我!“祁涟一脸平淡地说出左脉之没能出口的话。
“是。若真是针对你的话......”左脉之颇感抱歉地笑了笑,“虽不愿意承认,但极有可能是在下连累了娘子。”
他真是十分自信,不过……祁涟突然联想到今日见到的祁向珊和温元灵,脸上立刻挂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左脉之见她的表情,就察觉到了她好似已经知道了什么,“怎么,你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祁涟回神,如实道,“在看见你之前我们遇见了清河郡主和温家娘子。”
上一次温元灵害她落水之事她还未忘呢!
落水之后的几日,祁涟就听施玉瑶说温元灵脸上起了红疹,连着几个月都未曾出门,祁涟知道那是左脉之因为那事对她略施的小惩。
她本也无意害人,觉得对一个极为看重容貌的女郎来说几个月不能出门已是极为严重的惩罚了就没有想要告诉施玉瑶这事,却不想这女郎一点儿都不见收敛。
如今更是想害人性命。
听见这两人的名字,左脉之带笑的脸恢复了平淡的表情,眼里却闪过一丝厌弃,他就知道祁向珊那女人就是个麻烦精,“我会派人去查的。”
不过事情牵扯到施家,就算两人都是温太后的娘家人,想来这件事也不会被简单摆平,左脉之打算先静观其变,看看皇帝是什么反应再论。
想起今日之事,祁涟心里突然像是憋了一口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左公子,再过些日子我们便会,所以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在成婚前同你说清楚。“
闻言左脉之态度端正了起来,挺直脊背,乌黑的眼眸郑重地看向她,“你说!”
被他炙热的目光盯视着,祁涟有些不自在,她垂了眼皮,“想来公子也知道自己在外名声不太好……”
左脉之沉默。年少轻狂在秦楼楚馆之间流连的日子确实是他此生算得上荒唐的一段日子,不过却不是因为他沉迷女色,那些女人他从未碰过,但其间内情他却不可能同她详细解释。
他总不能同她说,他是企图通过其他的女人来忘掉她吧!因为想起自己心悦之人是个已死之人实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那时他还很年轻,只能通过这样幼稚的做法来排解心里的苦闷,可这样荒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就自己想通了。
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忘掉那个躺在凉州大雪之下的那个人。
不过经此他风流多情的名声算是在雍城之中传遍了,左脉之也无所谓,有时甚至觉得这样的名声还方便做事一些。
若是知道她还会重回世间,当初的自己绝对不会如此恣意妄为的。
可惜,覆水难收。
祁涟可不能透过那双深沉的眸子察觉到左脉之心中的真实想法,“不知道左公子向皇上赐婚的原因是什么,但如今既然你我二人婚约已定,我便会把你当作我未来的夫君。你曾救过我们姐弟,我感激不尽。若是公子有什么红颜知己,待我们成婚之后公子尽可以告知于我,我不是那等不容妾室之人。可在我们成婚之前,我希望公子能给予我身为正妻的尊重。”
言外之意,就是希望左脉之能出手管管他那些倾慕者们。
前世身为涟漪公主,祁涟看过不知多少她父皇的那些后妃们为了权利、地位、财富而争得头破血流的样子,对于男子妻妾成群这事,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于左脉之而言,她也不能期待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想来似左脉之这等风流公子,在外的红颜不知多少,他请旨赐婚要娶她做夫人,想来也是因为他曾经救过他们姐弟,救命之恩在身,让她婚后不会管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才这样做的。
祁涟思考许久,觉得终于想通了左脉之要娶她的原因。
她实在是烦透了左脉之的这些红颜知己为一个男子滥杀无辜的事,纵使左脉之在这些事中一样地无辜,可到底也是他自己持身不正。
祁涟抬头看他,却发现不知何时左脉之脸上似挂上了寒霜,那双眸子里更是布满了冰霜。
“原来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他冷漠地开口,语气僵硬,“放心,这事若真是因我而起,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她正想再同他说上几句,可这时船已经行到了岸边,左脉之将她送到岸上,就头也不会地返回乐游春了。
走的时候面无表情,似是一点注意力都不愿意分给她一样。
祁涟脑海之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左脉之会不会后悔请旨娶她呢!
圆春本在不远处等着祁涟,可见到左脉之冷然的面色不知不觉退了好几步,等到左脉之所乘的小船离岸才松了口气走过来。
祁涟再也没有机会同左脉之说上一句,她心里有些莫名,向圆春问道,“左脉之他为何像是突然生气了?”方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圆春连忙摇头表示自己的茫然,对于人心的洞察能力她自觉是没有的,在祁涟身边呆了这么几年,左脉之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直都是初见时那高高在上,可定人生死的仙人模样。
她从来不敢同公子多说几句,心中对他只有敬畏,更不可能胆敢窥探他的内心。
祁涟思考无果,也再不想左脉之情绪突然的变化,紧接着对圆春问道,“二公子和两位姨母如何了?”
圆春天生神力,后来又开始习武,体质自然不错。不过在冷水中浸泡了几分钟,换过衣服之后依旧龙精虎猛,比祁涟这个没有落水之人脸色还要红润些。
听了祁涟的问话,她面色不太好,“四娘子被救上去的时候就昏迷了,六娘子倒是还好。二公子吩咐我在这儿等娘子,他先带着两位女郎回府了。”
祁涟目光沉沉,以前对祁向珊和温元灵没放在眼里,可此刻她却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样罔顾别人性命之人,实在是妄为世家贵女,享百姓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