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还没等薛夫人给施玉瑶挑到心仪的好儿郎,北境边城突然传来八百里急报,凉国十万铁骑来袭,如今已经快抵达凉州城外了。
遥想十二年前,凉国就是在这里被大夏百姓所阻击,苦苦坚持数十日才等来贺正的援军,今日凉国首先撕毁与乾国签署的和平条约,第一座要攻打的要塞也是凉州城。
消息传来,朝廷行动很迅速,兵马粮草都安排妥当,只除了主帅的人选一直未曾决定,听说朝堂之上就此事吵的很厉害。
祁涟同施玉瑶走得进,进来也听她说了施国公频频被皇上招进宫中议事之事。
贺正如今虽已年迈,可到底是军伍出身,多年的军人血性依旧还在,对于凉国的态度便是要战便战,总要骚扰边境那就打到他们不该再犯为止。
当初跟着贺正的武将不少,所以这人选才迟迟不能定下来。
最后的人选却是极让大家意外的,居然是三皇子贺琪,听说他在朝堂之上主动请缨出征,表示要将凉国重新赶到温它儿河之外的草原地区。
皇帝对他的英勇与主动很是高兴,当场便封三皇子为征北大将军,又封了施国公的嫡子施景翰为副将,领兵十五万,北上迎战凉国的军队。
三皇子往昔在朝廷之中多领的都是些文官的差事,从未入过军伍,如今却主动领兵抗击凉国铁蹄,朝廷之中有不少官员对此都对此表示担忧三皇子能不能担此大任,可惜命令是皇帝下的,众人心里再是忧心也无济于事。
只能期待三皇子不负贺家儿郎威名,能一举震慑凉国便好。
其实祁涟一点儿也不疑惑三皇子的打算,年前就曾听过皇帝贺正曾有段日子身体不好,想来他年轻时虽龙精虎猛,但人上了年纪到底抵不过岁月无情,再威严的帝王也有日薄西山的时候。
三皇子和德妃都是有野心的人,到了此时自然要在皇帝面前多表现表现才好。
而当下最能够出彩的事,自然非抗击凉国侵袭这件事莫属了。既能在皇上面前显示能力,又能博得民心,简直是一举数得之事。
他们母子又有施国公这个一国柱石从旁相助,自然更加有信心了。
点兵不过五日,三皇子便带着十五万大军出征了,出城之前皇帝陛下还特地出城为三军将士赐了践行酒。
祁涟在闺阁之中自然无处得知战事的具体情况,只能从府里外出采买的下人口中听得,去年凉国君主耶律图云突然薨逝,他的大儿子耶律奇打败其余的兄弟叔伯们成功继位。
年轻的君主野心勃勃,总是想要从富庶的乾国带回无数的金银和美女,为自己头上崭新的王冠添上最宏伟最亮眼的宝石,也用鲜血开辟出自己的君王之途。
于是便在今年挥刀南下,为自己的国家掠夺无数的资源,可惜对于乾国的百姓来讲,是绝对不愿意让凉国人得逞的。
纵然三皇子从未显示过在领兵作战上的天赋,可大家还是希望能打赢这场仗,还边境百姓一个安宁。
德妃信心满满,可谁料战事并不十分顺利。
三皇子带的军队足有十五万之众,对付凉国十万铁蹄本以为是绰绰有余,可惜在凉州城的第一站便被凉国的铁蹄冲散,损失了足有五千人马。
后面军队又撤回凉州城休整,怎料夜晚凉国军队突然发动袭击,分三个方向攻打凉州城,提前潜入凉州城的细作又放火烧了大军准备的粮草。
三皇子同施国公世子草草起来应战,结果十分狼狈,根本不敌凉国骁勇的军士,最后只得弃城而逃,经过这一仗,原本的十五万人马竟然只剩下十二万多了。
消息传来,满城哗然。皇帝在接到线报那日竟将传来的急报撕得粉碎。参加朝会的大臣们也重新将三皇子以前从未领兵打仗这件事翻了出来,虽然不敢明说,但还是有些惋惜当初皇帝决定下的草率的意思。
既然如今三皇子打了败仗,就请皇上及时考虑重新任命主帅的问题。
而在后宫,德妃又在皇帝面前请求再给三皇子一个机会,或许是三皇子第一次领兵打仗有些不能适应,过一段时间便好了。如今她和三皇子已经没有了退缩的机会,德妃只能祈祷她的儿子给她争气一点。
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女人,皇帝也不忍心拒绝,事情便这么僵持了好几天,照贺正的意思,如此默认的态度就是愿意再给三皇子一次机会的意思。
可惜最终三皇子还是让德妃失望了。
过了十日,边关又传来急报。
三皇子和施国公世子带着十二万军士丢弃凉州城出走之后便退回到距离凉州城八十里之外的胡风城。岂料凉国铁蹄紧随而来,大军疲于奔命根本难以抵挡。
这次不仅再一次丢了胡风城,而且连施国公世子都被砍掉了一只手臂,三皇子也受伤不轻。
好在在附近驻防的铁甲军及时赶到,才免了三皇子的性命之忧。不过铁甲军也不过区区三万人,再加上粮草储备不足,若是后续补给不能及时跟上的话,抵挡凉国铁蹄简直是天方夜谈。
消息传来,再也不敢有人为三皇子说话。
而后宫中也传来消息,德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直接病倒了。
至于国公府之中,老太太在元宵节之后才赶了回来,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和唐夫人也都病了。
在孙辈之中老太太最喜欢施景润不假,可施景瀚可是她的第一个孙子!施老太太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又是老大膝下唯一的男丁,家中一族都对他寄予厚望,如今断了一臂,再也不能为国效劳,功名利禄也同他没什么关系了。以后或许只能空守着他国公世子的身份过一辈子了。
唐夫人则是整日以泪洗面,不仅心痛儿子的断臂之痛,而且心里也害怕皇上会因三皇子和景瀚弃城而逃之事责罚施家。
三皇子和施景瀚回到雍城会受到怎么样的责罚众人暂且不考虑,三皇子毕竟是皇子,贺正也不可能不保住他的性命,当下任命谁去代替三皇子的位置又是个问题。
最后定下的人选让祁涟既惊讶又觉得正常,是二皇子贺霄。
这是一个儿子丢的脸要让另一个儿子给挣回来么!
不过二皇子长期驻守边关,对于领兵打仗之事可比三皇子要更加熟悉,对于皇上派遣二皇子为主将这事便没有多少大臣们反对。
因三皇子出师不利,近来施国公府显得十分沉寂,祁涟也不敢随便去国公府寻施湘雯和施玉瑶,几人都窝在自己的小院儿里面。
“大娘子,公子来消息说想见你一面。”圆春突然走进屋子对祁涟说道。
祁涟闻言放下手中的毛笔,“左脉之?他说了为什么想见我吗?”
她虽然于女红之上并无几分天赋,但因为学女红却发现了另一种打发时间的消遣,那便是描花样子。
她前世那父皇虽然没让他们这些子女学会什么济世安民的大道理,但奢华的东西看得多了,审美却培养地不错。
前些日子,她闲来无聊随手描的花样子偶然让施玉瑶给看上了,就被她拿去了好几张,说是让拿给薛夫人的衣料铺子里给她做衣裳。
本就是随手之作,祁涟也就没有在意。
却不想后来施玉瑶做的衣裳被那掌柜的挂在铺子里,被来铺子里做衣裳的几位夫人给看上了,纷纷表示想要这种花纹的衣服。
薛夫人从管事的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立马让施玉瑶来找了祁涟,说是若是她无事的时候就多画一些,薛夫人会按市场价格给祁涟银子。
施玉瑶不缺银子,可祁涟却觉得这东西还是多一点好。她就算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为语嫣考虑,以后送她出嫁,总要为她准备些嫁妆的,所以对于薛夫人的这个主意她也挺乐意接受的。
圆春摇摇头,“传信来的人只在门口给我说了这一句,别的便没说什么了。”
祁涟眉头皱起,他当自己如今还在惊鸿学馆读书的时候吗!每日总有机会出门,如今她不再去学馆,每次出门都少不了同施雪柳报备一声,哪里是想出去便能出去的。
见她眉头皱起的模样,圆春立即说道,“那人还说,娘子不用担心如何出门的问题,今夜子时娘子只需要在萃玉斋门口等着便可以了。其余事情公子那边自然会安排好的。”
等到了晚上,萃玉斋早早就灭了灯,祁涟也在金枝和银盏的服侍下躺倒了床上。
今日本该是金枝值夜的,可她最近正来了葵水,祁涟怜惜她身子不适,便主动让圆春替了她今日的差事。
金枝立马就露出了一个感激的表情,觉得跟着祁涟虽然没有几分油水可捞,但平日里这位娘子对她们还是十分宽容的。
到了子时初,睡在床榻边的圆春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因今晚有事,祁涟一直不敢睡得太沉,圆春一发出动静祁涟就醒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圆春就点了蜡烛过来,先将帐子撩起来,然后便服侍祁涟穿了衣裳。
萃玉斋里除了祁涟语嫣姐妹,便只剩下两个值夜的丫鬟,其余的下人晚上都会回到下人房那边居住,方才圆春已经去查看过,伺候语嫣的丫鬟正睡在床边的小几之上,发出低低的鼾声,眼见是睡得熟了。
祁涟披了披风站在院子里,正想着她与左脉之做的这些事情,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她涟漪公主这一世少不得会背上一个生性浪荡的名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连半夜与男子幽会这件事也干得出来。
进而她又笑了出来,可惜对她来说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什么呢?竟笑得这样开心。”
男子幽幽的声音响起,祁涟闻言转身就看见左脉之一袭紫色暗银丝如意云纹袍子站在月光之下,头戴墨绿色玉冠,同色莲花玉簪束发,越发他衬得面如冠玉,清逸绝伦。
祁涟轻眨了一下眼睛,“公子,深夜至此寻我何事?”找寻霓族的队伍已经离开四个月了,莫非是他们回来了吗?可想来也不会,左脉之不会是会为了霓族之事来翻他们衡府院墙之人。
祁涟的灰色眸子在月光之下耀目生辉,如同星子洒落在碧蓝的水面,左脉之总觉得看不够。
他唇角弯了一下,在这样朦胧的夜里五官都被模糊,模糊出一点温柔的影子,“怎么,无事就不能找你吗?”
祁涟连忙辩解,“怎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他今晚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听闻前段时日有不少人家登门向你来提亲了?”他紧接着又道,身子稍微靠近了一些。
祁涟从他呼出的热气里闻到了一丝清冽的酒香,伴着他身上常有的冷梅香气,混合成一种独特好闻的味道。
上一次左府中秋夜宴,祁涟有幸闻到了不少男子酒醉之后身上的气息,腥\/sao汗臭,没有一个似他这般清爽好闻的。
原来他今日竟然饮了酒么!
左脉之的目光太亮也太过灼热,祁涟一时间竟感觉被他灼伤,胸腔里那颗心脏不知为何跳得快了起来,祁涟慌乱地垂下眼睛,“我如今仍然在孝期之中,不适宜谈婚论嫁,都让父亲给推辞了。”
左脉之点点头,视线落在她散开的发丝之上。
因是歇下了又爬起,祁涟并未来得及梳头,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都披散在身后,银白的月光落在她的发丝之间,像一匹亮滑的绸缎。
询问她婚事这事好像便只是左脉之随口而出的一句闲谈,随后他再未就这个话题继续,而是突然道,“过段时间我便会同二皇子一同去边关迎击凉国军队了。”
祁涟猛地抬起头来,现在谁都知道边关有多凶险,连施国公世子那样高贵的身份都在军士的重重护卫之下失了一臂,左家的老少怎么会愿意左脉之这位贵公子去冒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