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前三甲的贵女们戴花游河,而祁涟和施玉瑶便只有看着羡慕的份,准确地说应该是只有施玉瑶一人,祁涟对这种出风头的事实在没什么兴趣。
施老太太和施湘雯在两人结业考试的结果出来的第二日便乘船南下。
回家之后,衡立轩得知祁涟的成绩也是明显地失望,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再责备女儿也无济于事,他的如意全盘算是落空了。
只不过没等他失落两天,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喜讯给砸中了。
有了言既无大师的声望加持,祁涟‘诗绝娘子’的名号很快就在雍城之中传扬开来,先是在儒生之中,之后就在百姓之中传开。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这句大胆新奇,新颖独特,惊人骇俗而又极含情理的诗句便在雍城的大街小巷都能听见人吟唱,甚至连那些垂髫小童也能随意说出。一时间因得此事雍城竟洛阳纸贵。
他女儿居然成了别人口中的诗绝娘子,“应是天仙狂醉,却把白云揉碎。”这句,衡立轩自问以他的水平也写不出来。
“哈哈哈,璇儿你可真给为父争气呀!“
翻了年,祁涟就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正如衡立轩所说,她也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虽她一点儿也不着急,可是他爹还是为她专门请了一位教导女红厨艺的嬷嬷到府里来,美其名曰祁涟以后嫁人之后在家中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这些技艺都是应当学会的。
可祁涟心底里却暗忖,她以后可一点儿也不想过这等鸡零狗碎、伺候人的日子。可每每在衡立轩面前,也少不得应付两下。
涟漪公主的第一次女红成果就大无畏地奉献给了她的便宜老爹衡立轩。
都说文人喜风雅,祁涟初初上手的东西也不能做得太过复杂,于是她便想给衡立轩绣上一个香囊。
衡大人回府之时,祁涟正给香囊上描花样子,听到他这笑声,立马放下了手里描样子的碳笔看向门口,“爹爹今日发生了何事,你这样高兴?”
衡立轩此时正春风得意,一张脸因兴奋而红光满面,“我的女儿竟成了诗绝娘子,你说为父如何不该高兴呢”
“诗绝娘子?”,祁涟疑惑看向衡立轩。
衡立轩继续道,“璇儿,你何时有了这般才情?你可知道你那首写雪的小词,‘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如今在雍城之内是妇孺皆知,言老先生听了之后,更赞你这句诗乃是诗绝。哈哈,我的女儿竟成了诗绝娘子!可怜为父之前还失望你未能在结业考试中夺得前三甲,如今有了这‘诗绝娘子’的名号,哪儿愁之后没有媒人上门呢,或许有可能能嫁入那王侯之家也未尝不可。”他这会儿可是太高兴了,如今儿子成了樵山派的嫡传弟子,女儿又成了‘诗绝娘子’,雍城里与他年纪相仿的同僚们,哪一个子女有他这般出息的。
祁涟见衡立轩那欢喜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给他泼上一盆凉水,“爹爹你难道忘了吗?娘亲如今过世才不过两年,女儿还是带孝之身,若是此时议亲只怕会坏了祖宗的规矩。”父母都算是至亲,按如今的风俗来讲,祁涟得守孝三年才行。
衡立轩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上扬的唇角来不及放下,时间长了竟感觉有些僵硬。那被他抛弃在理县老家的糟糠之妻夏氏,她长的什么样子,如今衡立轩几乎有些记不清了。
心里再没了刚才的那股喜意,衡立轩扯了扯唇角,试图维持住方才融洽的气氛。
他点点头道,“是呀没错!如今你还在孝期,父亲是不应该为你草草定亲。”衡立轩面上浮起一丝拘谨和尴尬,为了绷住自己父亲的威风,还是接着对祁涟道,“咱们先看着,若是有好人家爹爹也帮你留意一下,等你出了孝期,咱们再认真相看。”
之后便匆匆离开了,看那脚下的步伐,略显凌乱。
事情果然如衡立轩所预料的那样,祁涟诗绝娘子的名号传出去之后,立马就有不少媒人上门提亲,可衡立轩都以祁涟还在孝期之内给婉拒了。
不过,其实根本原因都是因为现在这些来提亲的人家,衡立轩都不太满意。他们都不过是冲着如今祁涟这‘诗绝娘子’的风头正盛才凑热闹前来提亲的,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也不是正经儿看重他女儿的。
衡立轩虽指望着祁涟寻一个乘龙快婿给他张脸,可也不是不顾她未来幸福之人。
这日衡立轩回府就径自去了他和施雪柳住着的倚澜居。
还在走廊之上,就听见了衡语蓉清脆的笑声,原来是小丫鬟在踢毽子。
那小丫鬟踢毽子的功夫很是了得,不管衡语蓉踢回来的毽子角度如何刁钻,她都可以将毽子稳稳地踢回去,又恰好能让衡语蓉接住。
施雪柳就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躺着,偶尔伸手在一旁的果盘中取上一瓣削好的苹果。室外有些冷,她身上盖着件毛毯,脚边一个丫鬟在给她捶腿。
看见衡立轩施雪柳立刻收起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马上从贵妃榻上坐起,“郎君,今日回来得这样早?”
她走到衡立轩面前,随手还将桌上的果盘一起端了起来。
一旁衡语蓉的乳嬷嬷将衡语蓉带回了屋子,丫鬟们见状也都退到了不远处,夫人与主君亲热的时候是最不喜欢旁边有人打搅的。
施雪柳亲昵地拿起一块苹果递到衡立轩嘴边,“今年渭南的苹果是最甜的了,父亲知道我爱吃,有人送了他几筐,今日就抬了一筐到咱们府里。”
衡立轩也就着施雪柳的手将苹果吃了下去才道,“岳父岳母待你自然是极好的。”若不是如此,当初他又怎么会费尽心思地想娶她呢!
施雪柳压抑不住上扬的唇角,她就喜欢大家都将她珍宝一样疼爱的样子,顾盼神飞。
她眼睛里又是骨碌碌地转,语调慢悠悠地,“郎君,我虽是璇儿的母亲,但毕竟和她隔着些距离,有些话便不知当讲不当讲?”
衡立轩享受着她的服侍,走到贵妃榻上坐着,眼睛半眯,“嗯!有什么事儿你说便是,你如今乃是她的母亲,有什么话说不得的。”
施雪柳抿唇一笑,很高兴衡立轩对她的维护,“这些日子你不是都在操心璇儿的婚事吗?我想着既然你在费心着我也就不替她张罗了,可如今我看那些上门的人家你都不满意,我就想着要不让我来办这件事。郎君你看可好?”
衡立轩自然不会在施雪柳面前提起还未出夏氏孝期一事徒增两人之间的嫌隙,再者施雪柳是妇道人家,对于儿女婚事这种事总比他一个大男人好打听一些。
“既然夫人有这个想法那你尽管去做便是,不过语璇是我的嫡长女,如今又是名冠雍城的‘诗绝娘子’,该配什么样的人家你该是心里有数才是。”
“那是自然。”施雪柳道,“眼下便有一门好亲事,只看郎君愿不愿意了?”
衡立轩微眯的眼睛陡然睁开看着她,“哦!夫人说来听听呢?”
“郎君可还记得我母亲娘家二舅舅的大郎唐晓煦,今年刚及弱冠,人又长得高大,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前些日子我二舅母才来信让母亲帮她看看,雍城可有合适的贵女可说给晓煦做夫人的。听舅母说晓旭如今书读的不错,两年之后就准备下场参加科举呢!我想着咱们家语璇也是个富有才学之人,与晓煦正可以红袖添香、吟风弄月,两个年轻人也有共同的爱好呢!”施雪柳道。
唐家也是河西的一大世家,当初唐夫人一介庶女嫁入施府都算得上是低嫁,如此就可想唐氏在整个河西的名望了。
不过如今施正海受封国公,享一等公侯待遇,施家的地位可就比唐氏高了。再加上唐家近年来子孙没什么出息,如今的那点名声也只在河西之地还有些作用了。
纵使如此,可烂船还有三千钉,唐氏再怎么说也还是个高门望族,若唐晓煦本人是个有出息的,那这门亲事对衡立轩来说也能勉强算得上满意。
“两年以后考科举,这么说如今晓煦已经中了举人了?”衡立轩道。不到二十岁的举人,那也算不错了。
施雪柳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尬尴,“还没有呢!……晓煦如今还只是个秀才。”
眼见着衡立轩又有皱眉的趋势,她又立刻道,“三年前晓煦已经参加过一次乡试了,那时候他年纪还轻没什么经验这才未中的,这又读了三年书,可有不少长进,相信此次乡试一定能中的。”
衡立轩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勉强相信了施雪柳的一番说词,不过他还是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便等今年的乡试结果出来了再说吧!”若是连个举人都中不了,那璇儿配了他可真是委屈了。若是唐晓煦真是个长进的,那等到璇儿出了孝再商议婚事那时间可是正正好。
施雪柳见不得衡立轩这般维护衡语璇那个死丫头的模样,心里像吃了酸橘子一样直往外冒酸水儿。
在她看来,唐家百年世家,她一个乡下长大的小丫头能嫁给唐家的公子那可真是得了天大的福分,凭什么还能挑三拣四的。
不过是瞎猫撞见了死耗子,白捡了一个‘诗绝娘子’的名声罢了,不过这话她却不敢当着衡立轩的面说。
“郎君你放心,晓煦定会考上举人的。”
今年的年节,因为施老太太和施湘雯不在的缘故,感觉过得就没有去年热闹。
祁涟和施玉瑶如今都满了十五岁,家里的大人就再不允许两人随便出门了。祁涟本就是个不喜欢热闹的性子,每日在府里看书绣花也不觉得枯燥。
而施玉瑶可就不太适应了,她本就是个活泼性子,却生生被薛夫人管得整日连屋门都少出,说她若是性子还是那般野,以后就不好再寻好人家了。
眼看祁涟有了个诗绝娘子的名头后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与她相比,她的玉瑶就好似无人问津的野花,直叫薛夫人愁得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施玉瑶身为国公府三房的嫡出娘子,其实根本就不缺想聘她做儿媳妇的官夫人,奈何薛夫人心气儿高,那些不成器的年轻公子薛夫人根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我从小将你教得知书达理,可你就一点儿也不给我长脸呢!”薛夫人点点施玉瑶的额头有些愤愤。
说起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就是气,施湘雯去年得了前三甲,衡语璇又是诗绝娘子,就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什么出息也没有。
施玉瑶一点儿也不生气,她娘这样子她都习惯了,时不时地就得在她面前耳提面命一下,对付薛夫人她早已是驾轻就熟。
她抱住薛夫人的右臂撒娇道,“娘,我可是三房的嫡出娘子,身份高贵,根本就不用得那些虚名来求得一门好姻缘。只要有娘你在,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一点儿都不需要我操心的对不对!”
说起这做女人的就有些悲哀,一辈子只能囿于闺阁之中,不是与旁人比丈夫多有本事、多疼爱自己,就是比子女有多出息,女儿嫁的有多好。
可薛夫人呢!丈夫总在外花天酒地,儿子和他爹是一个德行,从小娇养长大的女儿更是个傻大妞,整日知道嘻嘻哈哈,为了这一大家子薛夫人真觉得操碎了心。
不过好在,她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不光自己能赚银子,为人处世也有手腕。只凭这她的交际能力来说,给施玉瑶找到一门好姻缘不过是时间问题。
薛夫人素来是对自己这个女儿没有办法的,儿子顽劣,女儿虽也不成气候,可嘴上向来挺甜,哄得她也生不起气来。
薛夫人下巴抬了抬,“那是自然!玉瑶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找一会好人家,保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的。”